阿萱瞪大了眼,她怎么也没想到粱煜竟然会以身替她挡剑。
可,为什么?
他不是也想杀了她的吗?
他明明知道,公孙羽的剑势已出,不可能骤然收住的!
猛然间,阿萱忽然想到了在黄家村的那一掌。
黄大牛的一声喊,粱煜便收住了掌势。
可,掌势已出,就如同方才的剑势一般,岂是一声喊就能收住的?
是他从未想过要拍下那一掌。
哪怕黄大牛不喊,粱煜那一掌也不会落下。
意识到这一点,阿萱心口猛然一颤,看着那刺穿了他肩胛的长剑,鲜血顺着剑刃一滴一滴地落下,砸在了她的鞋面上,盛开了一朵妖艳的花。
却忽然觉得,一切都是那么令人厌恶。
公孙羽收回长剑,眉心紧拧。
粱煜给自己伤处点了穴,勉强算是止住了血。
而后,抬眸看向公孙羽,声音冷冷,“公孙将军的气,可消了?”
阿萱站在粱煜的身后,那月麟香混着血腥气的味道,让她有些受不了。
于是,不管那两个男人到底要说什么,她转身就往府里走。
可,尚未走出两步,就听身后‘扑通’了一声。
阿萱顿了脚步,回眸。
就见公孙羽竟是跪在了地上。
“她是我义妹,长兄如父,饶是她作恶多端也全是我教导无方。所以,阿萱姑娘若还有怨,冲我来可好?”
这个在战场上都不曾服输过的男人,如今却跪在了阿萱的面前,那一双眸子死死盯着她,透着恳切。
这一刻,阿萱是理解他的。
那不但是他恩人之女,更是他的妹妹。
他为了宛妃而想杀她,再正常不过了。
他想替宛妃受罪,更是人之常情。
可,她不想。
“公孙将军可知道,助纣为虐是何意?”
闻言,公孙羽眸色一颤,声音颤抖,“可,紫瑜如今已是疯癫,她不会再做坏事了……”
“哦,我倒是忘了此事。”阿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放心,我明日便进宫为宛妃医治。”
说罢,便再不理会其他,转身进了府去。
红微跟沐云也都跟了上来,萱府的大门被关上,也将粱煜的视线隔绝在外。
“镇远王受伤了。”红微跟在阿萱身后提醒着。
阿萱没应声。
红微便又忍不住问道,“你不去瞧瞧?”
阿萱这才冷漠回应,“伤在肩胛,要不了性命,他府里的府医就能处理。”
话说到这儿,阿萱转过身来看着红微手臂上的伤,“你自己都还伤着,倒是有闲心关心别人。”
“皮外伤而已嘛。”红微一脸妖娆,嘴角勾着八卦的笑,“你方才可瞧见了?粱煜就这么嗖地一下就到你跟前来了,那一剑,若不是他挡着,你眼下眉心可就被戳穿了!”
“所以你就觉得他对我好了?”阿萱反问,神色无比严肃。
以至于,红微也收敛了些许**的姿态,撇了撇嘴,“好不好我倒是不好说,可能为你搭上性命的男人,自是值得托付的。”
“是吗?”阿萱仍是那一副冷漠的神色,“那我告诉你,今日若是差点被杀的是宛妃,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拦上去,我承认他对我好,但,在我之前,永远都有一个宛妃。”
她,并不是他心里唯一的那一个。
红微没再说什么,却是终于明白,为何阿萱会如此敌视粱煜。
却听沐云开了口,语气有股子冲劲,“我也可以为了姐姐拼尽性命!”
沐云口中的姐姐,是阿萱。
他这话,像是在表白,以至于刚说完脸颊就红了一片。
岂料,红微一掌拍在了他的脑门上,“还有呢?”
“还,还有阿姐,我会用性命保护你们两个的!”
“这还差不多!”红微心满意足,可阿萱却是微微一愣。
她忽然发现,唯一,其实是件很难的事。
深吸了一口气,方道,“行了,你们赶紧去处理伤口吧!”
说罢,便是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翌日,阿萱进了宫。
其实,如今的她已经没有任何官职,身为草民,进宫是很难的。
但,她只说了一句要为宛妃医治疯病,皇后便立刻命人将她带去了冷宫。
说是冷宫,可条件却是一点都不差。
皇后不但安排了四名宫女轮流照顾宛妃,吃穿用度上也丝毫没有亏待。
饶是依旧疯着,可瞧着干干净净,体体面面的。
不愧是个被团宠的女人。
阿萱心中冷笑,就听皇后道,“那日王爷带她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成了如今这幅样子了,本宫问王爷究竟是何人掳走了宛妃,他也不说,阿萱,你可知道?”
皇后像是在问,又像是在试探。
阿萱摇头,“人既然是王爷带回来的,那皇后还是问王爷比较清楚。”
闻言,皇后微微一笑,这才道,“那你就看看宛妃这病症可还有得医吧!”
阿萱应了声是,这才上前去。
她装模作样地为宛妃搭了脉,而后才道,“宛妃这是得了失心疯,医倒是有得医,但需要日日施针。”
“有得医就好。”皇后好似松了口气,道,“那还不快施针?”
就听阿萱道,“要在宛妃头上施针,力道,位置,不可有半点差错,所以,我不希望有外人在场。”
言下之意,她要与宛妃独处。
皇后心头微沉,可想着这是在宫里,阿萱也耍不了什么花样,这才答应了。
于是,阿萱带着宛妃进了屋。
看着宛妃眼下双眼无神,痴痴呆呆的样子,她的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冷笑,而后抬手,轻轻抚着宛妃的脑袋,“没想到你被打入冷宫,日子都还这么好过。这可不大好,对不对?你应该活得生不如死才对。”
宛妃好似听不懂阿萱在说什么,抬起头看着阿萱,而后傻乎乎地嘿嘿笑了起来。
“瞧你,这般开心。可你配吗?”说罢,她的手便摸到了宛妃的头顶,微微一用力,以一股巧劲,将宛妃头顶的一根极其细小的银针取了出来。
一瞬间,宛妃脸上的笑意便僵住了,而后看着阿萱露出了几分恐惧,“你,别打我,我错了,别打我!”
屋外,听到动静的皇后立刻冲了进来,却见宛妃缩在角落里,依旧是浑浑噩噩的。
“怎么回事?”皇后问。
就听阿萱道,“我说过,这失心疯没那么容易治,须得日日施针。”
所以宛妃眼下,不过是发病了而已。
闻言,皇后眉心微沉,但见宛妃很快就消停了下来,便也没再说什么,只道,“那就有劳阿萱姑娘日日都来了。”
“好。那草民今日就先告退了。”阿萱说罢,便是行礼离去,那根细小的银针也早已被她藏入衣袖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