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十,诸事不宜。
昨日才刚刚下过一场小雨,整片天地都是雾蒙蒙一片,空气中都是夹杂着一抹凉意,彻底将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道洗刷干净。
放眼望去,一望无垠的旷野上除了此起彼伏的营帐及三屯营城头尚未被修复的城垛之外,竟是再看不到半点战事的影子。
任谁来瞧,也决然不会想象到,就在数日之前,此地还曾
"血流成河
",以至于冒着热气的鲜血甚至将此间土地都完全浸透。
延绵数里不绝的营地中,入目尽是手持着兵刃来回梭巡的女真勇士,曾经消失不见的汉人工匠也重新出现于辕门附近,正在手忙脚乱的赶制着攻城器械。
自从前日,女真大汗皇太极领兵自密云城外赶至此地之后,本是有些冷清的营地便瞬间
"热闹
"起来,具备了不少人气。
为了以防万一,大汗皇太极在与营中的二贝勒阿敏商议过后,并未选择即刻兴兵,而是继续休整,从而令远道而来的八旗勇士们能够恢复体力。
尽管大军并非选择攻城,但突如其来的女真大汗还是令三屯营城中的官兵们如临大敌。
在过去几日,三屯营城头的官兵们肉眼可见的多了起来,相比较二贝勒阿敏初次攻城的时候,竟是多上数倍不止。
饶是知晓三屯营城中的官兵决然不会坐以待毙,远在京师的小皇帝也不会坐视三屯营陷入
"孤立无援
"的境地,但官兵援军如此之短的时间便赶到,仍是令大汗皇太极及二贝勒阿敏始料未及。
据悉,大汗皇太极和二贝勒阿敏还为此产生了一次争吵,最后在济尔哈朗的调和之下方才没有
"刀兵相向
"。
但不管怎么说,自从大汗皇太极领兵赶至此地之后,无论是随他在密云城外执戟沉沙的
"残兵败将
",亦或者归属于二贝勒阿敏麾下,按兵不动数日的镶蓝旗勇士心中均是涌现了久违的战意。
毕竟不管怎么说,二贝勒阿敏都曾令三屯营城中的官兵陷入绝境,眼下又与大汗合兵一处,定然能够如愿攻破眼前这千疮百孔的城池。
...
唏律律!
"居庸关急报!大贝勒急报!
"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女真骑士歇斯底里的嘶吼声也于旷野中响起,引得正在营寨外值守的数十名士卒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声,随后便是下意识的举起了手中的兵刃。
自老酋努尔哈赤的时期起,
"反间计
"便是他们大金最为擅长的计策之一,眼下战场局势变幻莫测,大贝勒代善又远在居庸关,谁知晓眼前这十数名突然而来的骑士,是否真的是大贝勒军中的骑兵,而非被明廷策反的蒙古鞑子?
"放肆,尔能敢拦本将?!
"
及至十数名筋疲力尽的骑兵行至营寨辕门之前,仍不见大门打开,反倒是被百十名女真岗哨未在其中,为首的将校不由得怒骂一声,并于怀中扔出了一个象征着其身份的牌子。
也许是其手中的牌子起了作用,亦或者在场岗哨认出了来人的身份,不过是几个呼吸的功夫,本是如临大敌的女真鞑子们便是跪倒在地,朝着为首的武将单膝跪地:
"额真息怒,奴才知罪。
"
"别废话,本将要去见大汗!
"
顾不上降罪眼前这群毫无眼力见的奴才们,为首的牛录额真便是声音急切的催促道。
"快开门!
"闻声,簇拥在辕门附近的女真鞑子们便是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随后便是赶忙让出了身后的位置。
"驾驾驾!
"
见状,高居于战马之上的牛录额真赶忙挥动起手中的缰绳,并催动**的战马,朝着营地深处而去。
及至十数名骑兵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当中,愣在原地而不知所措的女真岗哨们方才反应了过来,眼中也是露出了一抹狐疑之色。
些许激灵的更是忍不住喃喃自语:
"难道说大贝勒那边也战事不利?
"倘若此事为真,那对他们大金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毕竟大汗由密云城移驻三屯营与二贝勒阿敏合兵一处,说的好听是为了集中兵力,尽快拿下攻破明廷壁垒,说的不好听就是强攻密云无果的无奈之举。
...
"来人止步!
"
不过是盏茶的功夫,远道而来的牛录额真便是领着同样气喘吁吁的几名亲兵行至大汗皇太极所在的营帐附近,而充当亲兵的
"白甲巴牙喇
"也是赶忙将其拦住。
作为女真大汗的亲兵,他们当中有不少人曾在两日之前,亲眼目睹了大汗与二贝勒阿敏的那场争吵。
虽然外间传闻,这场争吵最后是由贝勒济尔哈朗从中调和,并未引起乱子,但他们这些亲兵却是知晓
"内情
"远没有这般简单。
来势汹汹的大汗才刚刚见到二贝勒阿敏便是职责其按兵不动,而二贝勒阿敏则是以
"残兵败将
"相讥讽,气氛剑拔弩张到其余文官武将皆是不敢插嘴的程度,双方甚至一度大打出手。
二贝勒阿敏曾常年追随在老汗努尔哈赤麾下,无数次亲自领兵冲杀,一身勇武仅次于大贝勒代善等人,国内少有人可以比拟。
而大汗皇太极自幼身材肥胖,并不擅长马背功夫,故而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便被二贝勒阿敏踹到在地,并且拳脚相向。
直至此时,济尔哈朗等人方才反应了过来,并将二贝勒阿敏拉开。
经此变故,他们这些亲兵也受到了
"无妄之灾
",狠狠被皇太极训斥了一番,眼下自是不可能让人随便闯进大汗所在的营帐,更别提从来人的甲胄上来看,至多也就是一个牛录额真。
"让开,我要要紧事要面见大汗!
"
见到自己的去路被十余名
"白甲白牙喇
"拦住,心中焦急的女真鞑子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抬腿便是一脚将面前的侍卫踹到在地,丝毫没有因为这些人乃是大汗亲兵而心有忌惮。
纵然是寻常时候,他作为镶红旗的牛录额真,大贝勒代善的嫡系,也不用将这些
"白甲巴牙喇
"放在眼中,遑论是在军情紧急的现在。
"放肆!
"
许是没有料到眼前的牛录额真竟敢暴起伤人,甚至统一制式铠甲的白甲巴牙喇在错愕了片刻之后方才反应过来,随后便是一拥而上,在牛录额真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将其按倒在地。
同样的错误,他们不可能再犯第二次。
"大汗,奴才有紧急军情禀报!
"
"事关我大金国运!
"
顾不上身上传来的剧痛以及瞬间涌入唇齿间的沙土,拼命挣扎的牛录额真赶忙朝着近在迟尺的汗帐嚷嚷道,声音甚至有些破音。
毕竟,大贝勒那边的局势着实不容乐观,甚至就连大贝勒心中都是萌生了退意,若是一个处置不当,便会造成覆水难收的下场。
"进来!
"
只一瞬间,汗帐紧闭的帘门便被打开,而女真大汗皇太极略显沙哑的声音也是随之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