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无垠的旷野之上,千余名青壮盯着头顶毒辣的烈阳,步履蹒跚的迈动着愈发沉重的步伐,尽管身上的衣衫早已被汗渍打湿,但却无人为此叫苦,只是默默的赶着路。
不知过了多久,队伍中的一名青壮实在是受不了额头不断滑落的汗水,下意识的挺起了腰脊,想要将汗水擦拭干净,却是发现眼帘中猛然出现了一头"庞然大物"。
也许是怕自己出现错觉,这名汉子竟是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确定无误之后,方才惊喜出声:"将主,咱们到安塞县了!"
此话一出,正在低头赶路的青壮们皆是为之一愣,随后便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来,朝着前方望去。
虽然相隔甚远,城池的轮廓还有些模糊,但在场的青壮们却是欢欣鼓舞,只觉得连日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早已筋疲力尽的身躯中又重新恢复了些许活力。
为了保证最快的行军速度,他们一路上风餐露宿,星夜兼程,以至于先后避开了多个县城。
如今,终于是赶到了必经路上的"安塞县",也能顺势好好修整一番了。
队伍前列,一向不苟言笑的贺人龙也是面露喜色,抖了抖身上沉重的铠甲,朝着围在身旁的士卒吩咐道:"拿舆图来!"
闻言,队伍中便是一阵**,随后便有一名士卒于怀中掏出了一面有些褶皱的舆图,小心翼翼递到贺人龙的身前。
随手将其接过,仔细确认方向无误之后,贺人龙方才如释重负的点了点头。
这陕西本就地广人稀,少有的百姓也因为近些年接连不断的"天灾人祸"而流离失所。
他们这一路行来,不知见了多少被荒废的村寨,众人的心性甚至从最初的惋惜变得有些麻木。
"将主,咱们快进城修整一番吧,兄弟们身上都快馊了。"
见贺人龙将舆图收起,近些天来与其整日待在一起的几名士卒便是争先恐后的说道。
虽说他们队伍中携带了足够的粮食和清水,但眼下正值一年当中最为燥热的月份,纵然是"昼伏夜出",几个时辰下来,浑身上下也会被汗水浸透。
尽管大家都是贫苦出身的庄稼汉,但这种黏黏的滋味也有些不好受。
"对啊,将主,咱们快进城吧。"
一想到心心念念的安塞县已然映入眼帘,众人便觉得浑身上下有使不出的力气,恨不得下一秒便飞到城中。
"慢着,稍安勿躁.."
在众人不解的眼神中,贺人龙渐渐隐去了嘴角的笑容,脸上的神情也有些凝重。
不待众人发问,贺人龙便是主动解释道:"这安塞县距离延安府不远不近,昔日王嘉胤也曾于此地征兵。"
"十有八九,城中的官员早已遇难,城池已然易主.."
一语作罢,众多士卒脸上的笑容便是肉眼可见的一僵,更有些胆小的更是尖叫出声,眼神很是慌乱。
虽然他们这一路上也先后击溃了数股为非作歹的乱匪,使得"军心大振",但那些人终究是食不果腹的流民百姓,就连行走都成了问题,自然没有太强的战斗力。
如今闻听不远处的城池当中可能有"义军"士卒驻扎,众人或多或少的都有些紧张。
"将主,据巡按大人所说,王嘉胤率军围困延安府城可是倾巢而出,这安塞县不见得留有守军吧.."
"而且,这安塞县与王嘉胤的老巢府谷县是两个方向,料想叛军也无力经营.."
少许的慌乱过后,便有心思机灵的士卒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引得贺人龙也是微微颔首。
此话倒是不假,那王嘉胤领兵围困延安府城,摆明了是想要以延安城为根据地,自然不会留多余的兵力驻守与其老巢背道而驰的安塞县。
更重要的是,这安塞县早些时候也是有属于自己的"义军",其首领应当是被唤作"高迎祥",于延安府城中的诸多"义军"中颇有名望,仅次于自立为王的王嘉胤。
"我等奉命驰援延安府城,当小心为上.."
"先去侦测一番再说.."
言罢,贺人龙便是朝着身前的几名士卒试了一个眼神,这些迅速领略其用意的士卒们随手将兵刃搁置在地上,便是蹑手蹑脚的朝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城池而去。
...
...
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后,耳畔旁响起的脚步声令假寐的贺人龙缓缓睁开了双眼,只见得刚刚的士卒已然去而复返,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城中情况如何?!"
一瞧这些士卒兴奋的脸色,贺人龙便知晓定然局势定然不像自己刚刚想的那般严重。
毕竟无论是王嘉胤亦或者高迎祥,眼下都应该待在延安府城外,全力攻城才是,岂会将多余的兵力留在这鸟不拉屎的安塞县城。
"回禀将主,城中秩序一切如常,并未发现叛军的影子.."
哗!
此话一出,等待多时的士卒们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激动之情,欢呼雀跃声不断,唯有贺人龙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庆幸的目光中夹杂着些许失望。
虽然这一路上,众人的表情还算可圈可点,并没有叫苦不迭,更没有出现"逃兵",但眼下听闻城中没有叛军的身影便如此兴奋,实在难指望日头到了延安城外,真正与叛军主力短兵相接的时候,这些人能有什么好的发挥。
"将主,咱们进城修整一番吧!"
就在贺人龙想入非非的时候,众人兴奋异常的声音便是次第响起,将其思绪重新拉回到了现实之中。
"唔,便进城修整一番。"
连日以来的风餐露宿,饶是贺人龙体格强健,也有些吃不消了,毕竟其身上还穿着厚重的甲胄。
"列阵!"
一声厉呵过后,于旷野上席地而坐的青壮们便是先后起身,沉闷的脚步声再度于苍茫无垠的旷野中响起。
此时,日头已是有些西沉,远处的城池愈发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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