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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无妄海同行的这一路上,楼空鱼已经充分见识到这位宿前辈的豪奢作风,对对方的身家和身份地位也隐约有所认知。这会儿突然被这么一位大佬问不当他的徒弟,对于不管来修真界前还来修真界后、活一直在贫困线上下浮动的楼空鱼来,应该一个莫大的诱『惑』。
然而楼空鱼几乎想也不想,立刻就拒绝了。
等见围来众人视线都落在他身上,楼空鱼才意识到自己这么快拒绝似乎有损宿前辈颜面。
他忐忑宿星沉,却见对方好像也只随一问,甚至似乎早就料到了他的反应,对他的回答毫无意外,只淡淡地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楼空鱼一时都不出来他有没有气。
应当没有吧?
就这同行来一路的观察,宿前辈并不这么没有气量的人。
但对方之后的行为,却让楼空鱼对自己的猜测不那么确定了。
因为等他再度回到散修盟驻地交任务的时候,才得知宿前辈已经先一步离开了,连招呼都没有一声。
楼空鱼有些迟疑问楚路,[宿前辈没有气吧?]
楚路安慰他:[按照他的『性』格,不会的。]
应该宿星沉果真他先前的一样,只来而已。
现在完了,自然就准备离开了。
这种能见未来、或者能预知“命”的人,不管在哪个世界都奇奇怪怪的,追究他们行为的原因,本来就没什么意义。
不,楼空鱼这边……
楚路觉得自己还有必跟这孩子解释一下,他先前到底拒绝了什么。
他简单地解释了几句月望楼在修真界的特殊地位,又道:[月望楼很少对外招收弟子。]
不不想,应该很难找到有这样赋的弟子。
毕竟就算在修真界,也不人人都有灵根、能踏上修行之途的,而月望楼这种“能窥得命”的赋应当加稀少罕见了。
既然宿星沉楼空鱼提出收徒,那就明楼空鱼有这方面的赋。考虑到月望楼内弟子的稀少程度,找到一个继承人对他们来应该件相当不容易的事。所以,就算楼空鱼现在反悔追上去,对方应当也仍旧会同意。
虽然到修真界好几年,但一直在底层『摸』爬滚,消息仍旧闭塞的楼空鱼听了楚路的介绍后,一脸长见识的表惊叹——
[原来还有这种修士啊!]
然后慢了半拍才意识到楚路的意思,他腾地坐直了身,磕磕巴巴地试图解释:[不、前辈、、……不想……不,觉得……宿前辈他可能弄错了……怎么可能……]
楚路没对他蹩脚的借发表什么,他本来就为免得这孩子以后知道况后悔才多提了几句,这会儿既然对方确实没兴趣,他也不再多。
到楼空鱼『露』出点欲言又止的神『色』,但他最终还死死闭上了嘴。
——不、不行……
前辈先前都已经透『露』出不收徒的意思了,他若这会儿提出来,不就显得像胁迫吗?
楼空鱼第三千四百七十六次压下了自己已经到了嘴边请求拜师的话。
等他修为再高一些……
不、就下次。
等下次……
下次一定出来。
*
楚路的猜测确实没错,能窥得命的赋举世罕见,楼空鱼果反悔之后追上去,确实能让对方答应下来。
就算现在,回程路上,亦有月望楼弟子无不担忧地小心询问:“楼主,就将少主留在那儿吗?”
这群人根本没把楼空鱼的拒绝放在心上。
虽然月望楼楼主几乎宿家代代相传,这会儿突然出现个宗门外人有些奇怪,但既然宿星沉亲的,这些月望楼的弟子便毫无怀疑的相信了。
“命”的指引从未出错,而在月望楼弟子中,宿星沉几乎和“命”等同。
所以这会儿,就算楼空鱼拒绝,他们也只以为时机未到而已。
而被问的宿星沉只仰首望夜『色』下的浩瀚星空,并未答话。
那弟子也自知失言,楼主的决定必有深意,并非他们能妄自揣测的。
但若将月望楼下一代继承人就这么放在外面,也实在让人放心不下,他甚至想到派人去暗中保护。
只既然楼主都没有做什么,他们再这么做未免多此一举。
那弟子想了想,最后问:“不知等何时可以将少主接回楼中?”
这次宿星沉总算有了回应,“不。”
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道:“……他不会来的。”
那孩子确实有些赋,但却并非他的继承人。
按理他不会开,但在那个人身边,他总忍不住做一些“费功夫”的事儿。
那可……能破“命”、撼动命轨的存在啊。
……
宿星沉完,也不管那弟子一脸震惊、接着不知道又想到什么脸上变成“都塌了”的恐惧表,他径自往前走了几步,像踩着空气中无形的阶梯、踱步上,最后稳稳地立到灵舟最前方凸起的尖端上,抬手似触碰星辰。
这一次,他见了。
——那颗命星。
虽然极暗极淡,但它确确实实重新亮起了。
他想到幼时被父亲带着辨认星辰时的形……
夜空浩瀚,点点星辰点缀其中,光芒或明或暗,但都只沧海中一粒粟米。
像命之下,全无反抗之力的芸芸众。
每一次星星,心中模糊的念头便越发明晰。
——道之下,众皆为蝼蚁。
再何的挣扎反抗,终将被淹没在滚滚洪流之中。
他将自己的想与父亲听,却只得到了对方一个微笑。
宿星沉隐约意识到父亲不赞同的,但却不明父亲有什么反对的原因。
他能到星辰的轨迹,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份能力也越发卓着。
然后,他见了这片星空的终焉。
——那一片黑暗、毫无光亮的夜幕。
沉闷压抑、一颗星也无。
宿星沉试图找寻光亮,但他那被父亲盛赞为“宿家历代无出其右”、甚至可以和宿家老祖比肩的赋在这一刻好像失灵了。
不、并非失去,而太弱小。
——命此,岂个人之力所能撼动?
道之下,众皆为蝼蚁。
最后至于那个一片漆黑的结局,好像并不意外。
宿星沉又尝试了几次,却无论何都亮不起最微弱的星芒,于,他放弃了……
蜉蝣朝暮死、蝼蚁亦只一夕之。
命此,本该此。
他先前的所作所为就好像蚍蜉撼树,多么不自量力、又多么可笑。
*
然后,某一,突然有什么不同了。
明亮、太明亮了。
——那颗突然出现的命星……
亮到了灼目的地步。
暗淡的夜空在这光芒下,几乎像。
突兀的、他明了。
这就父亲曾经的、那所谓“撼动命轨之人”。
而原本他所注视的终结,那目之所及一片沉沉暗『色』的夜空,终于亮起了稀疏的星点。
一颗、又一颗……
那光亮稀疏又暗淡,但倒映在少年底时,好似整个世界都被点亮一般。
不、不“好似”,“确实”。
——被点亮了。
自那颗灼目的星辰亮起之。
星空的终焉就再也不一片荒芜的黑暗。
道之下,众皆为蝼蚁……
然蝼蚁亦有求之能。
……
耳边传来一声轻微的细响。
好似一直以来桎梏他的某种屏障被破。
这片星空从未像现在这般明晰,每一颗星辰的脉络都明晃晃地呈现在前,他能够一出它们的去和未来。
然后,他见——
那颗明亮至极、撼动了整片星空的星星,在粲极的光辉之后、彻底暗淡下去。
……它消失了!
他死去了?!
——怎么会?!
拨动星盘、『乱』命运……
他用突破桎梏得来的能力一次又一次尝试。
然而……没有用。
极致的璀璨之后迅速湮灭,好似那颗星星从诞起就注定的命运。
又一次的“蚍蜉撼树”。
就同回到了一次次尝试点亮那片漆黑夜幕却终究徒劳无功的幼年。
他尝试了太多太多次、连自己都数不清的次数。
某一,突然恍悟——
不对、“人”不对。
宿家只见证一切的“旁观者”,他并非那个撼动命轨的人。
但就这么旁观下去吗?怎么可能?!
……
——找到了!!
那……
无数次地拨动星轨,无数次的『乱』命运、制造相遇之后,唯一有可能的一线机。
……
…………
宿星沉伸出去的手遥遥接住了那一抔星光。
那光芒不再像最初见的那般耀夺目,甚至需仔细辨别,才能察觉那几乎被夜幕掩盖的光辉。
但它亮起来了。
确确实实重新亮起来了。
*
另一边,因为江亦察觉无妄海的动静中途跑路,继续查探下小秘境的就变成了谢荆一人。
秘境之中,阵层层嵌套。
有江亦这个用阵的祖宗在,两人自然可以在不惊动主人的况下,悄无声息地『逼』近中心区域。
但现在只剩了谢荆一人……
——他当然也有他的子。
凛冽的剑意撕开层层叠叠的防护,直抵秘境的中心。
这种毫无遮掩的浩大声势,当然无可避免地惊动了秘境的主人。
但对于谢荆来,这些并无甚紧。
他从来不遮遮掩掩的『性』子,只动作快到了敌人来不及逃脱,那就同样可以达成目的。
比一个呼吸还短的间隔,几乎剑芒炸开的瞬间,他就抵达了秘境的中心。
但前所见的景,却让他身上的剑气骤然倾泻而出,在这一次冲击之后,中心处原本就摇摇欲坠的石窟彻底的塌陷。
与他相对的那个人,或者那具傀儡……从容地从废墟步出。
一身衣,连声音都与记忆中的一般无二,他温和地吐出那两个字——
“师弟。”
谢荆:!!!
……
…………
心境到他今的境界,七六欲都已淡漠,谢荆也已经很少表『露』出明显的感。
但这一次,他几乎控制不住从胸腔涌上的磅礴怒气、他也不想控制……
——怎么敢?!
他们怎么敢?!!!
与升腾起的怒气同时,他脸上极端冷静的表。
身周的气势节节攀升,一柄巨大的长剑虚影在他身后凝结,剑气四溢,就连身后的空间都隐约有扭曲之兆。
他抬手——
剑影旁的空间扭曲到极致,甚至都有隐约剥裂崩塌的痕迹。
——斩下!
伴随着那巨剑压下,整个秘境被一分为二。
从被劈开的中央地方,黑沉的混沌空间裹挟着时空『乱』流,将秘境的残骸吞噬殆尽。
最后的最后,在和所处那方空间残片一起被吞噬的前一刻,那具傀儡抬头谢荆的方,嘴角往一边拉扯、显『露』出一个绝不该在那张脸上出现的怪异笑容。
——[可惜]。
谢荆辨认出了那道型,但脸『色』却越发阴郁难。
——可惜什么?!
*
“真可惜……本来以为还能合作呢……”
少年清朗的声音在另一处的宫殿内响起,带这些遗憾的意味。
“枉把最像的那个留在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