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岁山,天年峰。
这里是永岁山区最中心的一处山峰,由此向四方望去,云海袅袅,林海森森,周边景色尽收眼底。
过去的一个月,每天清晨,唐劫就这样在峰头上守着,凭空远眺。可惜任他领悟洞察,却终不能将这整片的山区皆入眼中,就连伊伊发动所有植物,也一无所得。
近月时光转瞬即逝,唐劫的希望也越来越小。
这一天,唐劫依旧坐在峰头远眺,不见任何动静。
他轻轻叹息一声。
伊伊拉着唐劫的衣角说:“哥哥,我们找不到宝儿了,对吗?”
“也许吧。”唐劫回答:“但也可能某一天,它会自己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
“你觉得它还活着?”
“我相信他还活着。”
伊伊低下头不说话了。
好一会儿,小姑娘突然咬牙道:“都怪那个卫家主,要不是他,宝儿也不会不见,要不我们去把卫家灭了吧!”
唐劫掐掐伊伊的脸蛋:“小丫头,杀气别那么重。卫家于我有恩,我可不能因此就对卫家下手。”
“难道这事就这么算了吗?”
唐劫淡淡道:“算不算的,老天自有公断。”
“老天?老天能有什么公断?”伊伊不解。
唐劫却只是淡淡道:“伊伊你回一趟苍龙府,放出消息,就说我唐劫因爱宠失踪,生死不明,导致心灰意冷,无意再理凡间琐事。当然,我唐劫依然是卫家的人,若是事涉卫家生死,我还是会出头。”
“啊?”伊伊吃惊地看向唐劫。
她不理解这种情况为什么唐劫还要这么做,唐劫却道:“记住我说的话,到了苍龙府,一字不漏的转述给所有人听,要让灵州大部分修者,家族,都知道此事,明白了吗?”
伊伊呆呆点头。
唐劫继续道:“做好此事,你就去一趟石城。我听说太太之母年事已高,命不久长,就算用了延年益寿丹也没用。你去那里看看,老人家还能支撑多久。若还能支持些时日,就去一趟少华山,找元阳派掌门,就说我唐劫代老太太求一颗续命丹,至于价钱好说,他要多少,给他便是,不够的话就先欠着。”
伊伊不解:“续命丹虽可续命,却终解不得困厄,不过拖延时日,价钱却不便宜。卫家如此对你,你还这么帮他们?”
“你照做就是。”唐劫依旧是那不闲不淡的样子:“第三件事,我和牧毅有一月之约,你做好此事后回洗月学院,见到牧毅,告诉他这里发生的事,不用隐瞒,然后就回来。”
“只是说这里发生的事,其他不用说?”
“对,其他什么都不用说。”
“那然后呢?”伊伊怔怔看唐劫。
“然后……”唐劫低语了一句:“然后就看天意了。”
这一天,伊伊离开了天年峰,惟留唐劫继续在山中寻找。
这一找又是一个多月,唐劫最终什么也没找到,只得离去。
他离开的时候,小虎还在地下溶洞中沉睡;夕残痕离开卫府已有月余;洗月派在一众弟子的斡旋下,终于完成最后的统计,并确认唐劫等人贡献,唐劫之名再度传遍,两千万灵钱奖励也随之传遍文心南北。
与之相对应的,是一则不那么好的小道消息传出。
有人说,唐劫和卫府闹翻了。
理由就是唐劫公然宣称不理民间事——这不理民间事的最大受害者,无疑就是卫府。
有消息灵通者更是言辞凿凿,说唐劫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当初卫府援救不力所至。唐劫心有不满,却又不愿就此反目成仇,落下背主骂名,故只得消极处事。
事情说的有鼻子有眼,弄得卫府也有些人心惶惶。
卫丹柏勃然大怒,道:“荒谬!且不论真假,就算是真的,没有他唐劫,卫府也还有我儿天冲,他可是观日峰真传!再说了,唐劫入学八年,何曾问过卫府中诸事?反倒是诸般要求到是不少,我卫府又何曾亏待于他?所谓不再理会一说,纯属莫名其妙,他是根本就没理过!卫府的买卖,可都是自己做下来的!”
这话说的没错,唐劫的确没为卫府的买卖做过什么事,如卫天志吴幸还参与了家族的经营,唐劫却是连十年学期都未满,就算满了将来也是要入洗月派,更不可能为家族做事了。
问题是有些人的价值,天生不是通过做事来体现的。
唐劫的价值是怎样的,唐劫自己也不知道,他的看法注定有其局限性,或夸大,或缩小,皆有可能。
正因此,他选择交给天意去做决定,就让事实自己来衡量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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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华派。
韩天机在大殿正中闭目打坐,身前还立着一名年轻弟子。
“事情已经确认了?”他头也不扬地问。
那玉华弟子回道:“已确认,传出消息的是个小姑娘,从其相貌言谈看,应当就是唐公子身边的那个伊伊。另外我们也已买通了卫府的好几名下人,证实唐劫爱宠失踪一事,确有其事,卫府在此事上也的确行动不力。”
在韩天机左手处坐着一名宫装美妇,这刻也接口道。“不过最重要的是,直到前几日,唐劫还停留永岁山区不去,离我玉华派就隔了两个山头,这却是铁打的事实。若无此事,他当不会如此。”
她叫袁巧君,是韩天机的妻子,也是玉华派三天心之一。
“唔。”韩天机轻唔了一声,摸着下巴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右手旁的一名中年男子道:“不知掌门师兄为何如此关注此事,左右不过是唐劫与所属家族闹了些不开心,听其言行,虽有消极之意,却终究还是心挂卫家的,故而有言,若事涉卫家生死,他依旧会出头。”
听到这话,韩天机嘿嘿笑了起来:“若真有如此简单到好了。”
那中年男子忙问:“难道师兄以为,此事还别有隐情?”
韩天机已悠然道:“若真是消极退避,那为何还要四处宣扬?左师弟你若无心门派事务,是直接找个地方归隐?还是四处喊着,恨不得全天下包括邱舒予石净斋他们都知道,我玉华派又将少一个天心了?”
左师弟呆滞无言,韩天机又补充了一句:“对了,通知的时候还不忘喊一句:只要不事涉玉华派生死,诸事与我无关。”
那中年美妇已捂嘴轻笑:“说起来,现在的石门派,也还是存在着呢。”
名存实亡,那也是存!
左师弟恍然大悟:“原来唐劫这是在为卫家引祸啊!”
“引祸到也未必。”韩天机却又摇了摇头:“卫家到底只是凡人家族,不是修仙门派。修者以实力为先,故动辄生死相见。凡人以钱财为重,故买卖纷争不绝。”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到也没什么了。”左师弟不屑道,他身为修者,自然对凡俗金银不屑一顾。
“正常情况下,是没什么。”韩天机笑咪咪地说。
“恩?掌门师兄这是何意?”左师弟不解地看韩天机。
韩天机却不回答,只是看看自己的妻子:“巧君曾养过爱犬,这爱宠之心你最明了,不妨说与师弟听听。”
袁巧君白了丈夫一眼,意态慵懒地回答:“有什么可说的,当年爹爹一心修炼,无暇陪我,我一人深处山中,无聊寂寞。是你那日送我幼犬一只,让我养活。从那时起,我便视此犬如性命,取名珍儿,平日里从不离身,有见嗜吃狗肉者,亦痛恨欲绝。”
那左师弟入门晚,不知袁巧君还有这等事,惊讶道:“师姐竟爱狗若斯,连别人吃狗肉都要管?怪不得你生平从不吃狗肉。”
袁巧君白了他一眼:“你不养狗,不懂养狗人的心。”
那左师弟悲愤欲绝:“你不吃狗肉,不知狗肉之鲜美啊!”
袁巧君立时瞪眼,还是韩天机拦阻:“莫扯远了。”
袁巧君这才休了气,道:“奈何珍儿只是凡犬,寿命有限,任我为它用尽灵药,也不过是活了三十载,最终死去。”
一只普通狗一般也不过就是活十岁左右,左师弟听说让一条狗活到三十岁,好比让人增寿到三百岁,也不知她糟蹋了多少灵药才能做到此步,心中唏嘘,口却不敢言。
袁巧君继续道:“珍儿死后,我伤心多日,从那时起就再不愿养狗,心灰意冷下,反倒悟了我派无生念,实力突飞猛进。”
左师弟听说她竟然因狗明法,只觉得人生一片灰暗,世道艰难,人不如狗。
还是韩天机把话题扯回正途:“说这个,不过是想让你知道,唐劫因卫丹柏丢失爱虎,其心中多半是极愤怒的。当你明白了这种感情后,对他做的许多事,怕就能够有所理解了。”
左师弟若有所悟:“师兄的意思是……”
韩天机回答:“唐劫出身于卫家,受恩于卫家,虽然他也曾有过回报,却毕竟还是卫家的人。不管他的回报怎样厚,不管卫丹柏的表现怎样薄情,都不能成为他转身杀向卫家的理由!所以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消极,即不再为卫家效死命。这也可以理解嘛,主上令人寒心,属下纵不反,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