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听齐宁称呼自己为黑虎鲨,眼眸中显出惊异之色,随即发出笑声,道:“秦兄,侯爷只此一句话,就证明你确实没有看错人。”抬起手,将脸上那蒙面巾去掉,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来。
火折子暗淡的火光之下,却依然让黑影脸上的轮廓十分清晰,他皮肤黝黑,只看样貌,似乎只有三十四五岁年纪,但看眉宇间的沉稳,却又似乎四十出头,一双眼睛看上去十分犀利,精光满满,只看此人眼睛,便知是个精力极其旺盛的人物。
齐宁叹道:“其实我很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
秦月歌一时没有明白,显出狐疑之色,齐宁道:“黑虎鲨既然在这里,那么几天之前的捕鲨行动,自然是失败了。”
黑影拱手道:“在下匪号黑虎鲨,货真价实!”
“既然如此,那无名小岛上的人又是谁?”齐宁苦笑道:“沈将军亲自设计了捕鲨行动,而且行动顺利,一战成功,如今黑虎鲨的人头还在东海水师大营.....,请问这海上到底有几个黑虎鲨?”
“侯爷放心,整个东海,能够让东海水师日夜不宁的黑虎鲨,只有一位。”黑影神情镇定:“在下在东海这些年,倒也没有听说过还有另外一个黑虎鲨。”
齐宁盯着黑影眼睛问道:“听说真正的黑虎鲨身患隐疾,担心手底下的人趁机反叛,所以要找寻一处偏僻的岛屿养病,不知道是真是假?”
黑影双手摊开,淡淡笑道:“侯爷觉得在下身上有什么不适吗?”
“本侯还听说,黑虎鲨袭扰沿海之时,劫持了不少大夫。”齐宁缓缓道:“其中有一名姓胡的大夫,医术颇为高明,被黑虎鲨留在身边,作为贴身大夫,不知可有这回事?”
“海上的兄弟要活下去,难免会对沿岸有所骚扰。”黑影道:“不过侯爷可以派人调查,这两年即使海上的兄弟登岸,是否有残杀无辜的行径?至若大夫,但凡有些能耐的也都是去往城中,岂会留在沿岸村落?在下却是劫持了几名行脚郎中,可以帮弟兄们治疗一些常见的疾病,至于医术高明的胡大夫,东海确实有这么一号人物,但在下却从无见过。”
“如果一切如你所说,那我是不是做了一场梦?”齐宁叹息道:“几天之前,本侯亲自参与了捕鲨行动,而且亲眼看到了黑虎鲨和那位胡大夫的尸首。”
“在下知道前几日东海水师有行动,却不想竟然发生此等事情。”黑影叹道:“原来在下已经死了!”
齐宁道:“如果按照官方的说法,你确实已经死了。”
“朝廷既然说在下死了,在下还真是不好解释。”黑影淡淡笑道:“我现在就算站出去告诉所有人,那位沈将军的计划并未成功,只怕朝廷和百姓也不相信。就算是海上的那些弟兄,也并非人人都见过我,所以东海水师放风出来,黑虎鲨已经死了,大家都会信以为真。”
齐宁点头道:“没有几个人见过真正的黑虎鲨,所以沈将军精心策划的计划,杀死的就是黑虎鲨,朝廷很满意,百姓很欢喜,就连你手下那些兄弟也是人心惶惶......你站出来告诉大家沈将军杀错了人,朝廷也只会觉得这是海匪拙劣的手段,无非是要安抚海上人心。”
黑影叹道:“所以我只能是死了,想解释也没有办法。”盯着齐宁,问道:“既然如此,侯爷为何会相信在下就是黑虎鲨?”
“我并非相信你是黑虎鲨,而是我相信上次捕鲨行动实在是太过顺利了。”齐宁叹道:“黑虎鲨刚好生病,在他身边刚好有沈将军的奸细,而且其中一名奸细恰好与那位胡大夫交好,因此而打探出黑虎鲨隐蔽孤岛养病的消息,就连最后行动的时候,本来可以作为人证的胡大夫也意外被杀......虽说无巧不成书,但巧合太多了,总是让人有些觉得不可思议。”
黑影道:“所以侯爷之前就怀疑那位沈将军的行动疑点重重?”
“你如果真的死了,沈凉秋沈将军会是朝廷的功臣。”齐宁道:“他会受到朝廷的封赏,而且前途无量,可是....如今你既然还活着,那沈将军该怎么办?那座小岛上为何有黑虎鲨和胡大夫的存在,难道这些都是你黑虎鲨设计好,故意让沈将军立下大功劳?莫非沈将军在稀里糊涂之中,就立下了大功?”
“沈凉秋号称东海水师第一智将!”一旁的秦月歌忽然道:“澹台大都督对沈凉秋器重有加,实际上自从澹台大都督上任之后,东海水师的军略,一直都是沈凉秋在旁制定,但沈凉秋为人低调,朝野都知道澹台炙麟,但对沈凉秋所知却是极少,这也正是沈凉秋聪明之处。”
齐宁“哦”了一声,秦月歌继续道:“所以卑职很难相信,以沈凉秋的为人,在没有掌握一项计划的所有细节之前,会轻举妄动。”
齐宁笑道:“秦法曹,听你话的意思,竟似乎沈将军知道被斩杀的黑虎鲨是假的,我没有听错?”
“侯爷也说过,捕鲨行动自始至终,不但是沈凉秋一手策划,而且顺利的匪夷所思,侯爷睿智,自然能够看出这中间的蹊跷。”秦月歌神情肃然。
齐宁略一沉吟,才道:“先不提沈凉秋是否知道所杀的黑虎鲨是真是假。”看向黑影,问道:“如果你是黑虎鲨,那么在大都督自尽之前,你是否真的秘密约见过大都督?”
黑影点头道:“大都督自尽前一夜,确实与在下见过面。”
“大都督见过你之后,次日晚上就悬梁自尽,黑虎鲨,你到底对大都督说了些什么?”
黑影拱手道:“侯爷,在下可以用人头担保,大都督绝不可能自尽。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现在的东海已经是另一番局面,只能说是在下低估了那伙人的手段,也高估了澹台大都督的能耐。”
“这话是什么意思?”齐宁皱眉道:”你说的那伙人,又是指哪伙人?”
黑虎鲨肃然道:“侯爷,在下冒昧问一句,澹台大都督过世,到目下为止,谁才是真正的受益者?”
“只要是澹台大都督的敌人,都算是受益者。”齐宁看着黑虎鲨眼睛道:“甚至你黑虎鲨也不能说不是受益者。”
黑虎鲨摇头道:“侯爷所言,恰恰相反,在下不但不是受益者,而且还是受害者。”目光深邃,缓缓道:“如果大都督没有死,那么在下和手底下许多兄弟,应该都已经顺利接受招安。”
“招安?”齐宁皱眉道:“难道那天晚上你去见大都督,是为了招安之事?”他语气之中,略带怀疑。
黑虎鲨正色道:“当晚所谈诸事之中,接受招安便是其中一项。而且大都督当晚就答应了在下的要求,接受我等的投诚。”说到这里,从怀中取出一只黑色小包裹,将那小包裹丢给齐宁,齐宁探手接过,从里面却是取出一只墨玉玉佩,那玉佩乃是鲤鱼形状,通体乌黑,乍一看去,却是一条黑鲤。
“这是何物?”齐宁有些诧异。
黑虎鲨道:“侯爷仔细看鱼尾,那里有一处记号,虽然很小,但以侯爷的眼力,很容易就看出来。”
齐宁握住那墨玉黑鲤,秦月歌却已经重新亮起火折子,凑近到齐宁边上,齐宁仔细瞧了瞧,这才发现,在鱼尾的波纹之中,还真有一个极小的记号,明显是雕刻而成,只不过这墨玉黑鲤本就不大,那记号更是小的可怜,虽然肉眼勉强可以看出有印记,但到底刻的是什么,一时间还真是看不明。
齐宁皱起眉头,看向黑虎鲨,眼中显出疑问,黑虎鲨已经解释道:“侯爷如果将此物送到皇宫造办监,相信造办监的人立马就能认出来。”
“你是说......这是宫中之物?”齐宁立刻明白过来。
黑虎鲨道:“正是。这墨玉黑鲤是先皇帝赏赐给金刀老侯爷之物。鲤鱼对海上人来说,乃是祥润之物,金刀老侯爷当年立功受赏,这墨玉黑鲤便是其中一件赏赐之物。澹台炙麟接任大都督之职后,金刀老侯爷将这墨玉黑鲤赐给了澹台大都督,按照大都督的说法,这些年来,墨玉黑鲤从无离开他的身边。”
“既然从无离开大都督身边,为何又到了你的手中?”齐宁皱眉道。
“除了大都督亲手拿出来,谁又能从大都督身上得到此物?”黑虎鲨正色道:“侯爷,这是那天晚上大都督交给在下的东西,也是以此为信物,向在下保证绝不会失信于在下。”
“大都督将如此重要的物事交给你,是为了向你保证不会失信于你?”齐宁凝视黑虎鲨眼睛,一字一句道:“黑虎鲨,你又有何能耐,能得到大都督的信任,甚至给你许下承诺?你既说要向朝廷投诚,接受招安,那么先前却为何屡次与东海水师为敌?据我所知,你手上可是沾了东海水兵的鲜血,大都督那般轻易就宽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