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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天水宗修真学堂上学的日子,宗门内弟子只要筑基,便可进入这一批次学习。
阮雨蝶与师尊岳玄光一同入学堂之内,这时大殿内已经站立许多人,俱都是这次符合规定的弟子。
主持此事的吴真人略微点了点,恭敬道:“主座大人,人都齐了。”
岳玄光微颔首:“好,既然如此,那么便截止了……”
殿外,急匆匆的脚步传来,一道粉色身影快步进了大殿,她显然来的很久,跑得有些喘,“还有,还有我!”
众人:“……”
怎么哪儿都少不了你?你一个不能当剑修的合欢宗女子,跑这儿凑什么热闹?你筑基了吗?
无数的窃窃私语汇集起来,便成了声量不小的吐槽。
岳玄光对殷缱绻明面上处处隐忍,此刻亦是不例外,几乎可以称得上亲切地道:“缱绻,你丹田有异,并不能筑基,如何能入学堂呢?”
殷缱绻额头上都是汗,几缕额发贴在光洁的额头上,她笑的很清澈,很自信:
“我筑基啦!”
……
五个时辰前。
当大量的流言在天水宗四起,殷缱绻正在安心的筑基。
她忍受了支零破碎丹田的痛苦,亦是在这无边的骂声中增长了足以筑基的灵气,距离修真学堂开启的五个时辰前,她终于可以筑基了。
七苦阁挂上了新的牌匾,温柔的月色透过窗棂洒在书桌边,殷缱绻坐在地板上,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
灵气运转七七四十九天,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将满身污垢清除出去,一个小姑娘愣是变成了黑人。好在她法诀熟练,随手捻了一个诀,周身便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地砖上的脏污亦是清理干净,院落里飘来花香,洗涤满屋的气息,殷缱绻只觉满身轻盈,她快活地睁开眼睛,闭目前昏沉沉的天色已然大亮,一轮炙热的太阳挂在天际,显然,距离截止时间不远了。
她一路疯狂御剑而来,堪堪赶上了。
岳玄光一道灵气打在她身上,半晌才道:“真是令人惊喜,缱绻的丹田已然毫无阻塞,并且,已经顺利筑基。”
!!!
!!!!!
这什么修行速度?
从丹田有异不能当剑修,再到筑基,有半个月吗?众人恍恍惚惚的回想这些时日殷缱绻的所作所为,发出来灵魂质问:
——她修行了吗?
她压根没修行!
她啥匪夷所思的事情都干了,就是没修行!
有人喃喃道:“不……也许她悄无声息的采集了许多精元!”
立刻有人反驳:“那得多少人精尽人亡?”
“……”
殷缱绻笑意吟吟,并不管别人怎么说:“师父,可以继续了。”
岳玄光:“……”
-
春溪桥边。
藤草凝为桌,花蔓列为椅,黑白子分明,两人正在对弈。
一人纯白衣衫,白色纱布遮盖一只眼,神情淡然,一人月白轻衫,面容风流,一双含情的眼睛里似笑非笑。
对弈二人皆数无言,唯有棋子落下的声音。
直至小重山上传来了弟子入学的钟声,身着月白色薄衫青年方才开口:
“师尊已然允了我做主官,这次的修真学堂,全权由我负责。”
陈子规:“宗门事务皆由你与师尊决定,二师弟,不必告知于我。”
夜游微微一笑,“小重山夜晚的事儿都传遍了整个宗门,她倒是大胆,竟然当面宣称觊觎你。”
陈子规执子的手一顿,平静道:“小儿无知。”
“她还小?”
夜游嗤笑一声,“真正小的那位,是雨蝶。你倒是一直这般纵容殷缱绻,她倒是好,将主意打到你身上来了。”
“我知你与雨蝶关系甚笃,然卷卷亦是师妹。”
“那你难得回来一次,不管管这个师妹?我看她疯疯癫癫,倒像是失了神智。”
陈子规垂眸,落下一子:“非也。”
夜游冷呵一声,“你倒是瞧着她千般好万般好,你可别忘了,你的腿是因为她才废的!”
“难道那晚小重山上,你并非像你表现的那般,而是真的动了心?”
陈子规并未被他的话激怒,亦是没有半分波澜,他平平静静道:
“真正动了心的是你——夜游,莫起杀心。”
他淡淡道:“否则,必将自食其果。”
话里带着些森然。
夜游并不知晓大师兄为何能感觉到他的杀意,但是这样的事情对于陈子规来说,仅仅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他的目光渐渐染上一层同样冷淡的光。
“呵,我信你那只眼睛。”
他凝视着陈子规被纱布盖住的那只眼,复又看向清澈的另外一只眼,“然而,我不信你现在看到的。”
陈子规沉默,落下最后一子道:
“你杀心太过,输了。”
夜游这才恍然,他看着棋盘,喃喃道:“这些年来,我始终没有赢过你。”
当年,他们二人下了赌约,若是下棋赢过陈子规,那只眼睛,便借他看一看。
这些年过去了,他始终没有赢过大师兄。
他眸光复杂,略微挥手,棋盘变成无数的绿色藤蔓飞快收敛,眨眼间便消散在天地中。
“我何时才能看一眼?”
陈子规站起身来,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摆,身后的剑依旧负在后背。
他的面容上,罕见的出现一丝温情。
他摇头:“时机未到。”
-
修真学堂第一天开课,便引起来一阵骚乱:本该主管教导他们的吴真人,变成了宗门二师兄夜游!
这些年来,天水宗越来越强大,大师兄陈子规游走大荒,根本无暇顾及宗门,岳玄光将诸事都交由夜游掌管,实际上操控者,皆数是二师兄夜游。
夜游修为天赋极为恐怖,这些年来修为亦是难以揣测,这等修真学堂之事本不该他前来,如今竟然请了这尊大神!
弟子们都说,夜游是为了小师妹阮雨蝶的。
阮雨蝶,有七个师兄护着她。
衣食住行,修为历练,皆数将她照顾的面面俱到,便是连入修真学堂,亦是由二师兄亲自带领。
殷缱绻靠在大殿柱子上,慢慢地嗑瓜子,她看都没看牵着阮雨蝶而来的夜游。
前世声讨她的人里,自有夜游一个。
是啊,那时夜游站在阮雨蝶阵营里,将她视作彻底的敌人。
世人都夸赞阮雨蝶与师兄们感情甚笃。
然而他们忘了,这七个师兄,本来也是她的。
……
在殷缱绻死的那年,夜游是令人畏惧的夜晚之杀神。
他是妖,由天地间最为邪魅的地魔藤蔓孕育而生。
——杀不死,切不碎,并且,盯上敌人之后,会用藤蔓将人缓缓的绞杀,直至成为他的养料。
然而现在……
殷缱绻冷笑一声,天道重塑之后,妖与人明面上已然一视同仁,共存天地,邪妖却并不能明目张胆的宣称本体。夜游能这么顺利的修炼,修为狂增,与他的本体脱不开干系。
他表面上掌管各项事务井井有条,内里十分阴鸷残忍,将来杀殷缱绻也是毫不留情。
甚至……
殷缱绻缓缓展开手掌,掌心里是那个雨夜得到的一片桑叶阵法碎片。
可怖的植物系妖,想要要人命的时候,更是不会手软啊。
……
修真学堂的日子,果然刺激无限。
主官夜游,不像是殷缱绻的亲二师兄,倒像是古板了数百年的老头子,将殷缱绻挑出来无数的错误。
“字太丑,罚站。”
“法诀不熟练,罚站。”
“与人争执,罚站。”
“与人交流过少,影响小组作业,罚站。”
一天中挑刺无数,殷缱绻就没坐下去过,这才只是第一天。
下学的时候,她看着夜游小心翼翼地给阮雨蝶收拾书包,整理纸笔,满脸宠溺的样子,她悟了:
他就是在给阮雨蝶出气。
等到日后,他就要拿她殷缱绻的命给阮雨蝶出气。
第二天,罚站升级,变成了罚打手心。
殷缱绻烦了。
她没上前领罚,而是冷冷看着她的二师兄夜游,淡淡道:“夜游,你出来,我们单挑。”
学堂里顿时炸开了锅!
夜游出来的时候,殷缱绻已经抱臂靠在大门外边,嘴里叼着一枚草,没个正形。
他很和善,很公平:“师妹,你不要对我有不满,我现在是你的主官,自然也称得上一声师父。你这是要违逆世间的准则吗?”
殷缱绻连连点头:“我当然不能,所以我想,我们是时候来一场一对一的,坦诚的单挑了。”
殷缱绻凑过来,少女的脖颈修长而细腻,他的鼻尖,隐隐闻到一股缱绻的香味。
夜游饶有兴味,然而他的兴味定格了:
“你说什么?”
他的眼睛微眯,杀机隐现。
殷缱绻笑了。
她的二师兄夜游,只对别人有杀机。
除了阮雨蝶。
而她,在阮雨蝶的身上蹦迪太久了。
她随意拿下口中的小草,搁在夜游的手中,话语轻轻,却像是毒蛇一样,轻轻地咬住他的喉管。
“你说,要是大家知道前途无量的二师兄竟然是个地魔藤妖,会怎么想呢?”
空气凝固,杀意凛然。
唯有殷缱绻唇角的笑,温温柔柔,毫无怯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