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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与唐最后被羽毛拽回病房的,气得数落他好几回,又去跟护士说,下次别理他。
这样的病人多几个,医生都折寿。
“不会了。”夏与唐觉得她气呼呼的样子,有些可爱,想捏她的脸,想把人按进怀里,想亲吻。
但他能做的,也只是收敛起情绪,垂着眼睫告诉她,“你去忙吧!不用管我。”他偏头,克制地轻咳一声。
那种刻意的想让自己显得可怜的样子。
羽毛在床边坐下来,想去碰碰他的手,刚刚他出去穿的太少了,手冰凉刺骨,她把他带回来的路上,羽毛恨不得能把他装进口袋里带着,可是他一个一米八八的大男人,羽毛即便想把自己外套给他,他也穿不了。
最后一进屋就把他按在了床上,盖了被子,暖气调高了几度,烧了热水,忙得像个小陀螺。
羽毛抬起手,倏忽又垂了下来。
分寸。
她想起他刚刚平静地说哥哥只是个称呼没有血缘关系的时候,忽然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了,他身体弱,心理素质可不弱,自己总还把他当个敏感少年。
也是,本来就没有血缘关系,也不必讳莫如深,倒是她作茧自缚了。
她最后直接问了他,“手还冷吗?”
夏与唐看了她一眼,低声“嗯”了声,“有点儿。”
他总归是没说没事了,羽毛去摸了摸装热水的玻璃杯的温度,觉得不是很烫了,才端给他,“暖暖手。”
夏与唐阖着眼皮,又催了她一次,“去忙吧!不用管我。我自己可以。”
他越这样说,羽毛就越不放心,最后认命地看了下表,“还早,我再待一会儿。”
约好两点,其实也只能再待十分钟左右了,但羽毛还是想多陪他一会儿。
这会儿才想起来解释,“我上午没生气,就是觉得你不高兴,你说没事,但我觉得你不是没事,所以就有些郁闷。”
羽毛觉得自己大概占有欲太强了,于是她道了歉,“当然,你也不用非得告诉我,我就是什么都想知道,我的问题,我自己调整……”
夏与唐突然打断她,“昨晚做了个噩梦,梦到……挨你打了。”
羽毛愣了下,“你这梦也太离谱了。”
夏与唐扯着唇角笑了下,“谁知道呢!没睡好,没有不高兴。”算是解释了。
羽毛“哦”了声,没有再问。
自然不是打架。
这不是他第一次做梦梦到她了,很多,多到数不清,那些贪恋和旖念白日里压抑太过,以至于晚上总是肆意释放。
他记得第一次是很早,仿佛噩梦,猝然惊醒,在深重宁静的夜里,仿佛饮了一杯毒酒,五脏六腑都被腐蚀掉了。
惊恐,迷茫,痛苦……
那念头多生发一次就自我厌恶一次,她把他当哥哥,爱他、照顾他,他却怀着不干不净的心思,像个怪物一样在阴暗里凝视她,贪婪地想要用另外的身份占有她。
所以他主动提出了解除收养关系,用了一个非常烂的借口,甚至不敢去看父亲和母亲的眼睛,父母却只是询问他是不是想好了,他说是。
于是就去做了公证。
父母像平常一样,告诉他只要他还当这是家,一切都不会变。
可是变了,早就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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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近年末,到处都热闹起来,急诊科也格外忙碌,尤其酒鬼,日日都有。
大多还是半夜送进来,一阵鸡飞狗跳。
羽毛早就习惯了,有时候还能苦中作乐,每日里都能听到各种离奇狗血八卦。
君君姐说她再待几天,都可以写本书了。
日子还和从前没差别,只是唐遇医生的消息断断续续传过来,总能让人心里揪一下,萌萌姐请了一个月的假,后续会不会回来上班,谁也说不好。
葬礼没有公开,所以大家也没有机会去吊唁,大约是家属已经厌烦了无孔不入的媒体,所以不想再被多任何关注了。
“这是一场非常恶劣刑事案件,不是单纯所谓的医患矛盾,我的先生是一位非常负责任的神经外科医生,执业到现在零失误,案发当日我先生在流程上也没有任何不妥当之处,我至今没有办法接受他离世的消息,但我希望媒体不要再偏向性引导了。”
可是无良媒体把她这段话裁剪一下,最后只变成了:“我的先生是一位非常负责任的神经外科医生,执业到现在零失误。我至今没有办法接受他离世的消息。”
拿这个和一些哭泣抹眼泪的镜头,剪成了一个卖惨视频。
这个视频带了一波节奏,把医患对立情绪挑到了**,后面才有人把完整的采访放出来。
可萌萌姐已经觉得非常非常难以接受了,作为受害者家属,她每天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一方面要忍受失去家人的痛苦。
一方面每说一句话都会被人拿去解读,她不敢出丁点错,说一句错话,甚至因为那个被裁剪的视频,有人说她消费死去的丈夫,还有人去谩骂她,猜她接受了赔偿,还打算多捞一点钱。
每次听到一点消息,大家都会难受一下。
隔着一个屏幕,所有人都在疯狂输出观点,可以不负责任地猜测和评价,可是对于萌萌姐以及家属来说,无异于成倍的折磨。
不过唯一庆幸的一点是,许多人清醒过来,一些大的媒体已经站出来,开始谴责这种风气了,希望还医生一家人平静。
那几日,羽毛每天都能收到以前同学的消息,甚至还有学弟学妹,丧气地说不想学医了,学医好难,书那么难背,医患关系又那么紧张,自己只想有一份体面的工作,赚钱养家,并没有献身职业的崇高精神。
羽毛几次叹气,因为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只是忍不住又想,她为什么学医?
好像也没有什么崇高的献身精神,甚至最早追溯起来,也只是因为哥哥身体不好,她对医生有一种莫名的好感而已。
或许上学的时候时不时会冒出一点情怀,但真正工作了也只是每天把自己手头的工作做好而已。
君君姐甚至天天买刮刮乐,企图中个大奖把这破工作辞了。
护士站的玲姐,说很不喜欢做护士,只是不想浪费专业。
可是羽毛也知道,玲姐工作已长达十五年,对于一个护士来说,资格算是很老的了,那会儿护理专业还大多是卫校培训的。
玲姐从业以来从未犯过低级错误,即便再有把握的事,也会严格按照流程来,再忙的时候也不敷衍,她经常对自己带的实习生说,你去餐厅上菜,上错了一盘菜,大不了重新再给端一盘,但在医院出错,你就是拿生命在开玩笑。临床上许多看似累赘多余条条框框的规定,背后都是无数血泪的代价。
有一次病人紧急休克,医生不在,玲姐直接跪上床边给病人做心肺复苏,胸外按压是非常耗费体力的,三十次胸外按压加上两次人工呼吸是一个循环,频率是每分钟100-120次,按压深度至少要5-6厘米,意味着对于瘦弱的护士,全部上身的力气压下去都可能达不到合格深度。
所以急诊男护士多。
每五个循环检查一下病人的生命体征。
一般一个人累了要换另一个人,但那天人手不够,除颤仪拿来,医生还没从手术台上下来,只一个实习医生在玲姐严厉的要求中拿起了除颤仪。
病人开始有了点微弱的反应,后来又没了,这时候基本可以判断救不回来了,身边家属只有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小女孩,老太太一直在抹泪,小女孩在嚎啕大哭,玲姐很想把那位休克的母亲救回来,她胳膊酸到没有知觉,全凭一口气,按压深度都还在合格范围,身边同事都在劝她放弃,她说再试试。
后来医生还是宣布了病人死亡。
玲姐整个胳膊已经没有知觉了,回了护士站发了片刻呆,又继续去忙下一个病人了。
后来有人看到她在楼道里大哭。她尽力了,她没有丝毫松懈,也没有耽误病人,毫无保留,她可能只是没有办法接受一个生命在自己手上消失。
还有君君姐,天天嚷着发大财换掉这破工作,对待病人也是最认真最负责的。听说有年其他省份地震,君君姐是第一批去现场援助的,有个小孩被压在了洞里,伤到了胳膊,血一直流,再流下去要失血休克了,必须赶紧处理,但洞太小了,因为周边危险没有排除,无法强行救人,君君姐站在那里看了会儿,忽然说:“我个小,我钻进去。”
她说作为医生,能救不救就感觉是在草菅人命,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他们只是做了分内之事而已,但羽毛依旧觉得他们都很伟大。
羽毛最近心里都有些沉重,唯一值得高兴的是哥哥的身体恢复了,他最近特别听话,让干什么干什么,让吃药就吃药,让休息就休息。
只是羽毛觉得他最近怪怪的,比如现在,她穿着睡衣下楼找东西吃,哥哥也在楼下,低头看了她会儿,“你一个女孩子,在异性家里注意点。”
羽毛看了看自己严严实实的睡衣,终于忍不住了:“哥哥你就说你是不是穿越来的?你们古代人这么保守吗?”w,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