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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雨连绵的天,屋里昏沉沉的,外间伺候的下人静默无声,书房里安静得能听到烛台里灯芯燃爆的毕剥声,还有沈荞压抑不住恐惧的粗重呼吸。
司马珩低头觑着笔直跪在地上的沈荞,带着几分审视打量,“说。”
他没有让李冢退下,这个时候的司马珩,对身边人还是抱着信任的。待李冢死后,他身边的人换了一又一茬,各怀鬼胎,各揣心思,他会变得比司马荣湚更多疑、暴戾、残忍。不同的是,他比自己的父亲更有野心和能力。
一道惊雷劈下来,透过窗子,照亮沈荞惨白的面容。
她以为决定生死的时刻在很久之后,没想到这么早。
她今日沐浴更衣,嬷嬷还为她上了妆,原本素白寡淡的一张脸,多了几分生动妩媚,沈荞长就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即便是面色如此不好,那眼眶里还流淌着恐惧和摇摇欲坠的眼泪,仍是一副多情样子,惹人怜爱,但司马珩却无动于衷,甚至还带着几分不耐烦。
沈荞伏地叩拜,行了大礼。
她从未见过自己的爹爹,况且她一个穿越来的,对自己那素未谋面的爹能有多少的感情,她之所以反应这么大,只是因为想起来诸多过去忽略的小细节。
“沈荞”曾有巫崂小先知的名头。
最初传出来这样的风声,她自己都觉得荒谬,每次都是随口胡诌,却每每都能言中。
久而久之,连哥哥都觉得她确切身揣异能了。
这么看来,倒和蔡参的那些传闻流传的方式有些相像。
以前她只当是巧合,也将错就错,和哥哥两个人仗着一点小聪明,借此寥以自保罢了。
蔡参甚爱结交奇人,也打听过传说中巫崂这位小先知,哥哥生怕露馅,找得最凶那些日子便带着沈荞躲了起来。
可是以蔡参在通州一带的能力,想找一对儿手无寸铁的兄妹,简直易如反掌。
这一刻沈荞几乎可以断定,蔡参身边那位一直为他筹谋的高人,是沈荞的爹爹。
以前只当她和哥哥足够幸运,才能在这乱世苟活,如今看来,怕是不尽然,爹爹应当暗中也有照拂。但是爹爹如果活着,如何能做到十多年对自己一双儿女不闻不问的?
沈荞脑子疯狂在转动。
剧本里,对司马珩和蔡参的这一战描述甚少,仿佛挺容易的。
这一部分拍摄的时候,沈荞全程在现场,许多镜头看起来甚是没有意义,沈荞作为一个半吊子,暗自琢磨是在作铺垫,就好像打游戏一样,先在新手村小试牛刀,才能通往更远的路。
或许这一部分是展现司马珩性格的?她那时并未多想。
可沈荞忘了,这位金牌编剧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就是她剧本编排的严丝合缝。
沈荞原以为她没有看过的最后两集并不影响什么,而今才觉得可能完全不是那回事,刻意模糊掉的蔡参一战,很有可能是个很重要的伏笔。
如果蔡参不是新手村任务,蔡参的门客谋士不是查无此人的小炮灰,如果沈荞不是单纯的靠运气成为了司马珩的枕边人……
那她如今的处境何其凶险。
这几乎是决定她成为蔡参和司马珩交手的炮灰,还是能稳稳背靠司马珩这个靠山的重要节点。
她以为她可以慢慢苟着,却倏忽被悬在了刀尖之下。
剧本里“沈荞”也猜到了吗?猜到蔡参身边的隐士高人是自己父亲?父亲来了青城,只是单单为蔡参办事,还是有一部分女儿的原因?他是担心自己的女儿,还是想让女儿里应外合?司马珩又知道了吗?怎么知道的?
结合剧本后面种种细节,沈荞大胆猜测,司马珩知道了,是沈荞主动告知的,而父亲的死,很可能有沈荞一半的功劳,她为了自保舍弃了自己的父亲?所以后来面对哥哥始终怨怼愤恨其实追根溯源是无法面对哥哥?
沈荞声音透着几分颤抖,“蔡参那门客,与奴婢可能有些关系。”
如果让司马珩主动知道自己和蔡参的门客有关系,她可能压根儿就没有解释的机会了。
司马珩静静看她,慢条斯理地“哦?”了一声。
沈荞不敢隐瞒,一五一十交代,从曾祖父的母亲撞死在前朝容太后的车马前,讲到蔡参关于妙笳山的一系列传闻……
司马珩挑了下眉,“所以你想让我放过你父亲?”
沈荞再次叩头,“奴婢不敢。”她抬头,言辞恳切,“沈家祖训,不入仕,不参与纷争,我父亲虽饱读诗书,却一直恪守训诫,奴婢全家在妙笳山隐姓埋名几十年,最后却落得个家破人亡的结局,可见乱世当头,身不由己,若非蔡参老贼逼迫,我父亲定不会为他做事,殿下……”
沈荞停顿片刻,在这短短的几秒钟里,各种思绪反复推拉斟酌,她终于开了口:“殿下想要对付蔡参,不若从他的谋士入手,甚至可以将其收为己用。”
司马珩冷哼一声,手边佩剑出鞘,架在了沈荞脖子上,沉声道:“孤怎知,是不是蔡参派你来的。你侍寝当日,便有刺客入门。”
这个侍女从一开始就给他一种诡异的感觉,而今更是让他觉得匪夷所思,一切都过于巧合了些。
沈荞冷汗直往外冒,利刃又逼近一分,冰凉的触感让她绝望,她甚至都不能认真去思考处境,情急之下,她嘶哑着声音说:“奴婢不过是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也无法自证,殿下杀我易如反掌,我与父亲也素未谋面,更不知他对我是何种态度。”
沈荞多情的双眸含着浓重的委屈和隐忍,“奴婢只是不忍心爹爹为奸人卖命,更希望殿下能够早日收复通州,还百姓安宁。”
司马珩蹙眉看了她片刻,收了剑,“不许哭。”
沈荞快要掉下来的眼泪顷刻收了回去,瞪大了眼睛,不敢眨一下眼,生怕眼泪不小心掉下来自己小命就玩完了。
李冢咳嗽了声,陡然笑了起来,“起来吧!殿下心思澄明,你若所言非虚,该记你一功。”
司马珩复又坐了下来,低头觑了一眼还在地上跪着的沈荞,她三魂七魄仿佛尽失,笔直而倔强地跪在那里。
也不知道是胆子太大,还是太小。
沈荞很久没有动,司马珩蹙了下眉,“让你起来你没听见?”
沈荞欲哭无泪,“奴……奴婢腿软。”w,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