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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没人看见,白穆直接不顾形象的蹲在墙角,深沉地思索了一会儿“错的是我,还是这个世界”的哲学问题。
最后……想饿了……
思想重要,但是身体也重要。
白穆按了按肚子,站起身来,没走两步突然顿住了。
要是没记错的话,他刚刚是给主角攻投毒……呸、送饭来着……
艹了,他不会真吃了吧?!
白穆颤颤巍巍打开系统地图,惊恐地发现,燕骁那个点儿又变成黄的了。
这,难不成是……
……还没毒发……的意思吗?
他拔腿就往武安侯府跑。
——这次的主角攻,怎么就不能让人消停一会儿?
白穆边往里跑,一边再次心情复杂地确定了,他不知道的时候……他和主角攻确立了什么关系。
——这一路往里,虽然见到他的人都目带惊诧,但是没有一个人过来拦他。
武安侯府是想闯就能闯的吗?……显然不是。
甚至还有人给他指路……
白穆:“……”
虽然感谢,但是他一点也不觉得高兴。
燕骁在前院儿的一个房间里,这是他平常白天歇息的地方。
不过这会儿,房间里挤了不少人,全都目光沉重地看向那榻上。
上面躺着一个血人,甚至都很难被称之为“人”——他双耳耳廓被利器切去、眼皮下方是深深的凹陷,嘴巴微张,里面的舌头也没了……身上更是,鲜血和衣裳黏为一体,双腿不自然的扭曲着。
要不是胸膛还有些微起伏,从哪都看不出这是个活人。
罗军医看了半天,竟无从下手,他沉痛摇头:……没救了。
这人是他们埋伏在匈奴的暗探……
“塔!塔!!”
燕骁咬着牙,挤出这两个字。
塔塔此次大败北归,燕骁料定那人不服,只是没想到他竟然送来这么一份“礼物”。
他深吸口气,伸了伸手,触在那人唯一没有伤口的额上,“你放心……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那原本只吊着一口气儿的人像是感触到什么,他突然激动起来。很难想象伤成这样的人还有那力气,他差点从榻上翻下来。
燕骁连忙上前一步抱住了人,一点也不在乎被沾了一身血污。
那人张嘴发出“啊啊”的声响。
燕骁忍不住又抱得紧了点,“没事儿了,你回来了……回家了……”
那人的“啊”声却越发急促,身上不知哪里的伤口崩裂,血液又缓缓渗出。
燕骁突然意识到什么,“罗叔,笔!纸!!”
那人却等不及这些,又右手仅剩的一个食指颤颤巍巍地伸了直,在榻旁边的边缘处,缓缓抹过……
只是他刚刚掠过一横,变故陡生——
原本侍立在旁护卫猛地抽刀出鞘。
“哥!!”“将军!”
燕凌和旁边侍立的人同时惊呼,却赶不及上去。
燕骁虽皱了眉,却也不慌,竟直接伸手打算赤手去接。
却有什么更快,一块小石子在空中划过凌厉的垂线,直接击到动手那护卫的手腕上,刀锋立刻被打了偏,趁这个空隙,燕凌和其余护卫联手上前,没费多大功夫就把人制服了。
可于此同时,窗外突然冒出数个黑衣人,直冲燕骁而去。
白穆没想到,自己就过来看看燕骁中没中毒,还能赶上一场刺杀。
看模样,还是手下人背叛。
白穆:哦豁!
他还以为主角攻这种生物,都是虎躯一震、天下来朝呢……原来也会遇到反水?
而且看燕骁和周围人都全无防备的模样,那人应该还挺受信任。
虽然心里活动十分丰富,但白穆动手却干净利落,毫不含糊。只要不和主角攻受对上,他还是不虚的。
只是没想到,那边人才刚解决,旁边又冲出来一群。
白穆刚从宫里出来,身上什么锐器都没有,但这到底也没什么妨碍,他随手折了根树枝来,抬手抵挡得游刃有余。
这种事一般要留个活口拷问,白穆这边还估量着下手轻重呢,那边燕骁已经直接从窗户里翻出来,招招不留余地。
白穆:“……”
他怀疑燕骁故意的……
那边下手太狠,血肉横飞,自觉不自觉的,大部分人都往他这边拥过来了。
白穆都要被气笑了:他这是被当成软柿子了?
……
这群人的武功不错又悍不畏死,但可惜遇到的是燕骁和白穆两人,是以解决起来并不费什么功夫。
但到底人多,颇花了一点时间,等两人解决完回去之后,榻上那人……早就没了气息。
手指只在那榻边留下一道没甚意义的横杠。他情愿忍受如此折磨,也要带回来的消息……终究还是没能成功。
白穆也看着这人的情形,他脸刷地就白了,他脑补了一下自己的最后结局,觉得只会比这个更差。
屋内一个似乎是护卫统领的人终于姗姗来迟,跪地请罪。
燕骁没理他,而是伸手拿了块白布,亲自盖到那人脸上,又沉声吩咐:“厚葬了吧,阿凌……你亲自去。”
燕凌领命,他走前看了眼脸色不好的白穆,似乎想安慰几句,但这终究不是说话的好时机。他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垂眸领命,带着几个侍卫小心的把那人的遗体抬走。
燕骁按了按额头,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护卫统领,“你自去领罚。”
那护卫沉声应了句“是”,甲胄碰撞,脚步也渐渐远了,屋内只剩下燕骁和白穆两人。
白穆还看着榻上的那滩血迹脑补自己日后将面临的惨烈状况,听见那句“穆穆”,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是在叫他。
直到燕骁走近,从身后抱住了他。
白穆差点反手给他一肘子,但是千钧一发,总算忍住了。
“穆穆。”
他又叫了一声。
白穆脸皮抽了抽,他正在纠结要不要认下这个恶心巴拉的称呼。
那边燕骁却继续开口,“他是个混血儿,北疆很多这样的孩子……他们每到一个村庄城镇,都把男人全杀了,然后糟蹋女人……”
“……”
“阿凌是……他也是……”
“……”
“穆穆,我没法子……”
“当年……景泽三十年,我第一次被父亲带去战场……匈奴南下,已过穗城……我父亲带兵抵御,血战数月之久……”
“那是冬天,下了好大一场雪……北疆的雪……你还没看过吧……和京城不一样……”
“粮草迟迟不到、也没有冬衣……不少士兵都是饿着肚子在打仗……又饿又冷……”
“……”
“我爹送了好几封求援急报……却都没有回信……”
“……”
“后来粮草终于到了……”说到这个,燕骁笑了一声,里面却是冰冷的嘲意,“你知道……送来的粮草是什么样的吗?”
呼出的热气在颈侧带起阵阵颤栗,但这会儿却没有谁能生起什么暧昧的心思。
白穆似乎知道他说的这次事,而且后来……
“多亏后来……有人暗中相助……”
那边燕骁继续说下去,白穆整个身体都绷紧了:该不会……
所幸燕骁并没有就这个话题再深入下去,白穆松了口气。
“我本不计较的,为人臣者,怎敢议君非。毕竟……最后也有人帮了我们,不是吗?”
他说着“不计较”,可那语气却全然不是“不计较”的意思。
果然……
下一刻,他一下咬住侧边的脖颈。
白穆冷不丁挨了这一下,差点弹起来。
——狗吗?!还带突然咬人的!
燕骁很快就松了口,只在上面留下两个浅浅的牙印,他抬手摩挲着那浅印,口中继续,“那一仗是惨胜……是将士们的血融了雪地的惨胜……”
“但等我们回京……却得知,再三推脱,怎么也拿不出军饷,最后以糠沙掺半,送来马都不吃的所谓‘粮草\'的户部……刚刚拨银子,修了个摘星揽月台……”
“我去看过……琉璃做瓦、黄金铺地……真是好看极了……”
白穆第一次听到能有人把赞叹说得这么咬牙切齿,更甚者燕骁的手停在他的脖颈上,白穆恍惚觉得自己都会被掐死。
实际上,当年先帝不仅想建“摘星揽月台”,还想建“登仙阁”、“乘风楼”、“霓裳坊”……
白穆幼年期的头疼,大部分来源于这个堪称“荒唐”的先帝。
怎么让那满是风花雪月、亭台楼阁的脑子里出现哪怕一点点的“国计民生”……这简直是比大清早鸡还没叫就起来背书还让人头疼的大难题。
那个人若是生成什么艺术家、建筑家、诗人、作曲家之类的,无论哪一个,都足够他名留青史了……但作为一个皇帝,那简直是一场灾难。
白穆大可以不用管的,毕竟他只是个外来者,这个世界现在如何、以后如何都与他全然无关。
况且正是因为有这种黑暗存在,才能反衬出主角的光辉伟大,不是吗?反倒是他,如果胡乱插手……要是一不小心搞砸了,影响到日后的剧情线,那真是哭都没地儿哭去。
但人之所以为人,或许……就因为他们总会做些不那么“正确”的事。
……
燕骁的语气并不如何激烈,但那沉重的意味却宛如刀刻斧凿,深深地印入听者心中。
“边疆将士单衣冒雪、食不果腹……他不知道,当然,他也不关心……”
“十万将士的命,在这人眼里并不重要……甚至还没有那摘星台檐角坠的琉璃珠来得要紧……”
“那时我在想,为什么……为什么要将我的命握在这种人手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