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西说的严肃,但我们都不以为意,蛇毕竟是冷血动物,三九隆冬,这老树杈子都冻得起皮了,怎么可能会有毒蛇存活下去,就算有,也应该在很深的地下。
队伍休息了一阵,吃完干粮继续前进,很快进了趴窝岭的范围,我看着下面的深沟,杂草、藓蕨和荆棘布满了这个山体,有小溪静静的流动声传来,一片静谧而神秘,东北老林子不像西南方向的密林,有着很深的沟壑,基本都是一马平川,即便是有山梁子,也绝不突兀,而是一点点平缓地上升,所以倒是比较好走。
藤野鹰打从进山开始就有些迷糊了,这老头也将近七十多岁,虽然日本冬天靠海的地方也很冷,不过却达不到东北这种零下三四十度的极限气温,连哈出来的气都能结成冰梭子,所以他自进山后,身子骨就扛不住冷,只能由几个保镖砍了树枝,制作成担架裹上棉被抬着走。
我对藤野健次郎说道,“你家老爷子身体都衰成这样了,你多用点心,照顾他一下呗。”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巴不得这老畜生赶紧冻死。
藤野健次郎说道,“寻找到关东遗址,一直都是家父毕生以来最大的愿望,为了这一天他已经足足等待了十几年,现在又怎么肯舍得放弃?”
我撇撇嘴,心里却想说这老鳖孙脾气够硬的,藤野健次郎这个当儿子的也是,眼看老爹都快冻成腊肉了,居然一点都不着急,要我看,他巴不得这老东西早点挂逑,好继承家族的遗产。
顺着小道往下走,一路虽不陡峭,但深山道里覆盖着厚厚的积雪,我们脚下穿着皮桶靴子,一个不留神踩在空处,整个膝盖都会下去,多亏了阿西的指点,才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危险。
阿西十分卖力,走在前面拿着猎刀砍着杂草,帮我们清理出一条路来。那条陪他一块进山的土狗上蹿下跳,也忙活得不亦乐乎,不时用爪子刨地,在积雪的路面中抛出坑来——不过它并不敢靠近我们,只是远远地跟在队伍后面,有时注意到我们在打量它,便会咽唔着远远避开。
很多畜牲都通人性,狗是其中的佼佼者,直觉灵敏,或许是察觉到我们这些人的不同寻常,根本就不敢靠过来亲近我们。
前面过了一个土湾子,积雪更深了,好在这一带没什么荆棘,所以走得还算顺畅,可到了这里之后,身为向导的阿西却把脚步放得十分缓慢,每走出一段路,都会小心翼翼地折取树枝,在积雪堆中掏弄一阵子。
葛壮是个急脾气,问他怎么把速度放慢下来了,阿西就说,当年他朋友的老叔就是在这附近被毒蛇咬死的,小心一点不会有错。
葛壮就笑话他胆小,拍了拍大肚腩,说你走得这么慢,胖爷可就走到前面去了,你看胖爷这一身肉,就算有蛇也咬不穿。
我们脚下的鞋子都是大皮靴,里面衬着一层鹅毛,可以隔热保暖,外面则是牛皮,这牛皮靴子整体大概两厘米这么厚,就算粽子都未必能咬穿,所以葛壮根本不担心会有蛇。
而且我们一直对阿西的说法心怀疑虑,总觉得这天寒地冻,不可能会有毒蛇出没。
阿西只能苦笑,说最好是不要碰到,否则可就危险了。葛壮让它放宽心,只管往前走就是,再说咱们不都带着硫磺粉吗?这话音刚落下不久,蹿到前面的那条大黄狗就对着一个地方狂吠,两个爪子在地上快速地刨着,传来“哼哧哼哧”的喘气声。
什么情况?
“阿黄发现东西了,快上去看看!”我们还在愣神之际,阿西已经抓着树枝跑过去了,我正想要不要跟上,葛壮却在我耳边笑,开玩笑说这向导叫阿西,家里的狗叫阿黄,他们都姓阿,该不会是亲哥俩?
我瞪他一眼,说死胖子你特么能闭嘴不?能不说话就尽量别开口行不行,在这深山老林子里面得罪了向导,你就不怕人家给你带到毒蛇老窝里去?
我们都快速跟上了阿西,见他身边那条大黄狗在地上刨了一阵,很快用脑袋拱出一坨冰梭子,冰梭子三指厚,长条形的,里面冻着一截腐烂的树枝,在那树枝上还盘着一条小蛇,大概有筷子这么长,体型和我们老家的“竹叶青”很相似,但表皮却是褐色的,颜色很深,和树枝的颜色极为相似,如果不细看还不好分辨。
葛壮去逗那大黄狗,大黄狗怕他,咽唔一声就丢了冰坨子跑了,葛壮便把地上的冰坨子捡起来,咧开嘴似笑非笑地对阿西说道,“你说的蛇都被冻成冰块了,这样子还能咬人吗?”
阿西知道他在讽刺自己胆小,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这条蛇太小了,可能扛不住这么寒冷的气候,不过也不排除有大蛇的可能性。
葛壮就抓着冰坨子,找了块布把它兜起来,我看着挺恶心,说胖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就不要玩蛇了,咱老家的蛇还少?
葛壮说不对,小南瓜你看看这条蛇表皮上的花纹,好像蝮蛇,咱们老家应该并不存在这样的品种,阿西,你知不知道这是哪种蛇啊?
阿西说这种蛇只在趴窝岭这一带能见到,其他地方没有,住在这附近的人管它叫“黑斑蛇”,但是学名叫什么我还真不晓得。
葛壮说这么稀有?没准这还是外界没有发现过的珍稀物种呢,小南瓜你说咱们要不要把这小蛇带回去,没准真是稀有物种,卖给动物园能环钱不?
我说你特么就作,这蛇你打算藏在哪儿带出去,放进你裤、裆啊?葛壮嘿嘿笑,说这就算了,胖爷我裤、裆里有条大蟒,万一一口把它吞了就划不来了。
我拍掉葛壮手里的冰坨子,说走,正经事要紧。葛壮玩心重,冰坨子掉地上,他忍不住用脚去踩了踩,这死胖子两百两斤的体重,一脚下去那冰坨子都裂开了,我催促他走快点,向导阿西就走远了。
接着我们继续跟在阿西身后头走,队伍拉得较长,刚走出五六米,我却听到背后的人一声惊叫,用日语叽里呱啦地说这什么。
我回头一瞧,那冰坨子被踩碎了,被冰封在里面的小蛇居然蠕动身子,开始慢慢扭动,不一会儿就用脑袋把外面那层冰给顶碎了,拱着脖子直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