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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因为太过疲惫,又或者是药效生效太快。
前一秒才牵着她的手轻声说着话的少年,没过多久就合上了眼睛睡着了。
白桃坐在床边,一边用信息素安抚着他,一边留意着他的神情。
比起刚才来的时候沈斯年的情况要稳定多了,身上的热度还没有完全褪去,却也没有那般烫灼。
他的脸色苍白,额头和鼻尖不知什么时候沁了一层薄汗,额发也濡湿了。
白桃指尖微动,拿了一旁放置着的医用毛巾帮他将汗水给擦拭干净。
他的嘴唇也很干,呼吸清浅有紫罗兰花的香气,好似花叶舒展吐息。
之前林海告诉她要是他还热的话就用酒精帮他降降温,这些她都照做了。
就是这嘴唇不知怎么办才好,毕竟现在沈斯年已经睡着了,总不好叫他起来喝口水再睡?
正在白桃有些头疼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她余光瞥见了床头放着的一盒医用棉签。
还有那杯喝了一半的水。
她顿了顿,拿了一根棉签出来在水里浸湿,然后凑近小心翼翼地点在他的嘴唇。
没一会儿便水泽潋滟,清晨海棠花叶凝露一般昳丽。
沈斯年很漂亮,这是白桃从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深深烙印在脑海里的认知。
不是那种过于阴柔长相,而是纯粹的精致美丽,和性别无关。
只是大多时候这种美丽是带刺的,是不可靠近,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
白桃很少有这个近距离注视着他的机会。
好像是从发热期之后,他们两人的关系开始有了变化。
他不再浑身带刺,不再对自己冷淡疏远,冷若冰霜。
他会对自己笑,会关心自己,会把烹饪课上做好的东西紧张期待的拿给她。
白桃不是傻子,她虽然能够感觉到沈斯年一直克制着保持距离没有逾越,但是到底是天命,一点信息素她就能觉察到他的情绪。
他是不满足现状的,他是想要再近一步的。
她不是想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而是无论是沈斯年也好,还是谢峥也罢,他们两人的转变都是在发热期之后,这让白桃想要不多想,不以为他们是因为标记加深所以才离不开自己都难。
而且还是初次发热的标记。
这算喜欢吗?或许是,至少他们是真心的,只是这更多的是信息素影响下的虚妄的爱意。
初次标记大约在半个月之内消除,可弥留的感觉却还在,靠近标记对象越近越强烈。
这便是雏鸟情结。
这是要最少一年才会彻底褪去的,是长时间的。
他们分的清到底是喜欢还是基因本能吗?
别说是他们了,就连白桃也分不清她此时对他们究竟是什么想法。
明明之前是想着远离,过自己的安生日子的,可是他们每一次靠近她都很下狠心把他们彻底推开。
尤其是在这一次易感期标记了谢峥之后,那种天命之间的感知似乎更加明显了。
身不由己,被影响的不止是他们。
同时她也理解了,为什么谢峥和沈斯年会在发热期时候那样渴求自己。
就在刚才,只是稍微一点刺激她就险些失控。
为什么她要是alpha,要是分化成beta该多好?
这样自己想要什么,喜欢什么,一切都清晰明了,根本用不着像这样痛苦的从信息素和自身情感里区分抽离。
白桃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看着沈斯年的嘴唇又有些干了,准备再给他润润的时候。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她心下一惊,莫名有些做贼心虚的想要收回手。
然而晚了一步,门已经推开了。
来人不是别的什么看病拿药的学生,而是林莉莉。
少女比白桃还要更早过来看沈斯年,当时少年吃了药睡着了,她想着等一会儿他醒过来可能会饿,就去小卖部买了些吃的东西。
不想回来便撞见了这么一幕。
她站在门口一愣,看着沈斯年的手紧紧握着白桃的手,因为窗帘拉上了,昏暗的环境里莫名有一种暧昧的气氛。
omega之间的感知很敏锐,林莉莉能够感知到空气中悠悠浮动的紫罗兰香气,不再是之前那样苦涩和压抑,而是泛着浓郁和鑫甜。
这比一开始已经好太多了。
白桃尴尬地想要站起来,只是沈斯年手抓得太牢了,要是太用力挣脱会弄醒他。
可这么当着人青梅的面拉拉扯扯的的确不大妥当。
“那个,你别误会。我不是趁着他睡着偷偷占他便宜,我只是……”
“我知道。”
林莉莉虽然因为之前的事情误以为白桃对沈斯年别有用心,却也没有把她想的这样龌龊。
再加上omega对alpha的信息素那么敏感,要是有一点恶意沈斯年都不可能睡得这么安稳。
况且到底是谁占便宜还不一定呢。
毕竟是沈斯年喜欢白桃。
说实话林莉莉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展开,在试胆大会之前她都是以为沈斯年是被追求,被觊觎的一方。
他现在是omega了,她还担心他被欺负,三番五次让他尽量远离白桃。结果人白桃老老实实没有招惹他,反倒想方设法贴上去。
主动得让她都震惊。
想到这里她神情复杂地看了白桃一眼,见她不自在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这才稍微收敛了下视线。
“你吃午饭了吗?我买了一些吃的,你要不要吃一点?”
因为沈斯年还在休息,她声音放的很低,不过两人距离不远白桃还是听得很清楚。
“我还好,来之前吃了点零食。”
白桃并不是客套拒绝,而是的确和陆星鸣一起吃了不少东西,现在还有饱腹感。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着痕迹地留意着林莉莉。
对方似乎并不害怕自己,甚至还极为自然地坐在了靠窗位置,就在她的身旁。
这让白桃心下松了口气。
尽管两人是在一个学校,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程度,但是自从和林莉莉道歉之后她怕她看到她还是膈应,平时就算在走廊不小心碰见了,白桃也会刻意回避。
除了昨天试胆大会之外,这还是白桃穿过来到现在头一次这样和林莉莉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聊天。
林莉莉感觉到白桃在看自己,要是换作以往她肯定会觉得浑身不自在,然而这一次没有。
少女的眼神多是好奇和探究,没有一点恶意和那种alpha对omega的凝视视角。
因此她并不在意。
“那好吧,你要是想吃就拿,我买了很多。”
这么来回折腾了这么久林莉莉也饿了,她拆了一个炒面面包吃了起来。
“对了,刚才林医生有告诉你他这是怎么回事吗?看着像是发热又不像,我问他他含糊着没说,估计是斯年怕我担心不让他说。”
沈斯年不想让林莉莉知道,一方面的确是怕她担心,另一方面是就算她知道了也没什么用。
白桃其实完全可以也说不知道的,只是这件事是她造成的,她没办法那么心安理得地隐瞒。
“……抱歉,是我的问题。”
“之前他发热期的时候我没陪在他身边,因为是初次发热,留下了后遗症,可能要很成一段时间才能痊愈。”
“?!你!”
林莉莉瞳孔一缩,激动地站了起来。
看到一旁病床上躺着的沈斯年听到动静皱了皱眉,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着心头的情绪。
“你依赖期没有陪他?那可是初次发热,你就算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也不能这样啊!”
她压低了声音,脸都气红了。
白桃张了张嘴,很想要说当时不是她主动标记他的,是他用信息素刺激了他,是他强求的。
她太生气了,不想再被他牵着鼻子走。
可是此时因为在易感期,白桃充分体会到了被信息素左右的无奈。
她也觉得自己太过了。
那不是他能控制的,就像她之前时候一样,惩罚人的方式有很多,她不该这样的。
“……抱歉。”
白桃红唇抿着,再一次说道。
“这件事是我冲动了。不过你放心,在他情况没有好转之前,只要他需要我我都会陪在他身边,直到他痊愈为止。”
她说不上后悔,因为当时那个情况要是她再选择一次她估计还是会一上头做出来的。
此时白桃低头更多的是因为她和沈斯年关系缓和了,她是真的把他当成了朋友。
从朋友这个角度来看,她不能再丢下他不管。
林莉莉看着白桃这样诚恳的样子,再想要说什么也说不出了。
“我真不明白,你看上去也不是讨厌他啊,为什么要这样做?还有他也是,明明那么难受了却还是自己忍着,也不去找你。”
“他明明很需要,很喜欢你的……”
听到最后一句,白桃眼睫一动。
“那不是喜欢,他是受信息素影响了而已。”
林莉莉不解:“那不都一样吗?”
“这怎么能一样?喜欢信息素是喜欢信息素,怎么能一样呢?”
要是以往别人和她谈论这个问题白桃可能不会那么较真,觉得生长环境不同,思维不同而已,没必要强行扔对方理解自己。
只是这几天她被标记给影响得一会清醒一会混沌的,已经很烦躁了,林莉莉突然提起这个,她难免有些没控制住情绪。
“他之前有多讨厌我你应该比谁都清楚,这才过了两个月不到,就因为阴差阳错我标记了他,他就对我有了好感,这种程度怎么能算得上喜欢呢?是信息素左右了他的判断,这并不是出自他的真心。”
“等到这个初次标记的影响褪去了,他对我的那些感觉就会荡然无存的。”
她能够相信沈斯年辨认出了她不是原主,而对她有所改观和自己做朋友。
可单单只是因为这个,就说明他脱离了信息素的影响喜欢自己,这根本没办法说服她。
林莉莉没想到自己就这么随口反问一句,对方反应竟然这么大。
她眨了眨眼睛,理清楚了白桃的意思后斟酌了下语句。
“唔,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纠结信息素是否影响了他,在我看来信息素不也是他的一部分吗?他的信息素喜欢你的信息素,就像你喜欢他的长相一样,这不是很平常的事情吗?干什么非要这么较真?”
“每个人都有自己独有的信息素,但是不是每个人都会喜欢你的信息素。”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下,那双杏眼剔透澄澈,清晰得映照着白桃的模样。
“沈斯年喜欢你的信息素,和一堆人里只看到了你一样,是你吸引了他,仅此而已。”
白桃从没有想过把信息素当成长相或者其他什么吸引异性的点来看待,因为她觉得这东西就像是迷香,是勾起人的欲.望,是不正常的。
如今听了林莉莉的话她才意识到,或许信息素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可怕,是因为她不属于这个世界,对不了解不可控的存在太排斥了。
她一直觉得自己没办法融入这个世界,不能理解他们的思维方式。
反过来呢,她似乎也从没有真正想过去换位思考理解他们。
谢峥分化成了omega才抛下了身为alpha的傲慢,她也是在被标记影响后才开始理解发热期时候沈斯年他们的痛苦和失控。
是的……
其实没那么可怕,也没那么难以理解,是她自己把学自己和外界隔绝了。
白桃笑了笑,眉宇之间这才真正舒展开来。
“你说得对。”
“信息素也是我的一部分,我没必要那么较真。”
……
沈斯年醒过来已经是下午两点了,正是外面日光正盛的时候。
白桃将窗帘拉开了一点,让光透了进来,然后将林莉莉给他买的东西放到了他手边。
“刚才林莉莉来过,她下午有个短跑项目要参加,看你一直没醒,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沈斯年咬了一口面包,听到白桃的话咀嚼的动作停了下。
“……她有和你说什么吗?”
尽管他不认为林莉莉会把昨天试胆大会的事情告诉白桃,可有些担心对方说漏嘴,这么试探着询问道。
“没说什么,就简单聊了几句。”
白桃没有留意到少年的异常,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见热度退下去后松了口气。
“这里还有一副药,是稳定信息素的药剂,晚饭时候吃……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沈斯年直勾勾注视着白桃,长长的睫毛下那双眸子带着浅淡的笑意。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了之前体育课我晕倒的时候,你也是这样在医务室守着我醒过来,然后絮絮叨叨叮嘱了好多,比医生还像医生。”
白桃也想起了当时的情况,那并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可是如今提起她竟然觉得有些怀念。
“是说的挺多的,你还嫌我烦把我赶出去了。”
少年神情一僵,薄唇压着,不甚自在地摩挲着手中的杯子。
垂眸不大敢看白桃。
“……对不起。”
白桃也就是随口调侃了一句,没想到少年竟然当了真。
“诶不是,我不是责备你的意思,你不用和我道歉。毕竟是我欺负你在先,你要是给我好脸色才奇怪。”
她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沈斯年似乎更难受了,好像自己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两人离得近,从白桃这个角度稍微抬眸就能看到他眼尾泛红,鼻尖也似扫了一层胭脂般。
“不止是那一次,我好像一直都挺惹你嫌的……”
“后来好不容易让你对我有了改观,我又总是给你添麻烦,就像今天这样。我没想到林海会去找你,这种程度其实没什么的,你以后不用管我,你来了我才会更难受。”
他这话不是在逞强,而是事实。
白桃的安抚对他来说的确比任何药剂都要有用,可是以他对白桃的依恋程度,简单的信息素安抚是没用的。
他会索要的更多。
反倒是他一个人待着,忍耐着,至多也不过是疼晕过去。
睡一觉就会好了。
“我没有觉得你是个麻烦。而且我们是朋友,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刚才你睡着的时候我和林莉莉聊了一会儿,虽然聊得时间不长,但是她让我想明白了不少事情。”
白桃是逆着光坐着的,日光带她身上镀了一层金边,光影之中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柔和至极。
“她说得对。信息素也是我的一部分,我不该那么排斥它。”
“它对我的影响也好还是其他什么也罢,就像你们从a分化成o一样,我也该去坦然地接受它,面对它。”
“所以以后,你需要标记的时候不用那么忍耐,你可以直接来找我……”
她提起这里的时候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发丝之下耳根泛红。
“相反的,我易感期也可以来找你吗?”
白桃对其他omega没有感觉,她能够给他们正常标记,但是于她没有丝毫缓解的作用。
就像她在给陆星鸣标记之后,不仅信息素没有稳定,反而失控了。
她既然选择信息素对自己的影响,至少从标记开始。
毕竟在这个世界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沈斯年愕然地看了过去,神情很是难以置信,苍白的脸色在日光的映照下近乎透明。
好似下一秒就要羽化一般。
“……你不怕吗?”
“什么?”
他喉结滚了滚,喑哑着声线沉声说道。
“你不怕会失控甚至……成.瘾吗?你应该看到过,我和谢峥发热期和依赖期时候,有多狼狈疯狂。”
“那你不怕吗?”
白桃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这么反问道。
她的神情很认真又带着一种莫名的审视,好似窥探着他的灵魂一般,让他无所遁形,无法喘息。
“你和谢峥明明知道每一次标记都会陷得更深,为什么还要来找我?难道你们不怕吗?”
怕吗?一开始是害怕的。
不然他也不会被标记之后那样排斥,害怕,宁愿忍耐着依赖期也不愿意去找她安抚。
只是到了后来,才意识到他喜欢她之后,他似乎什么都不想了。
后果如何,结果如何,似乎都不重要了。
与其说是他害怕离不开她,倒不如说他更害怕离开她。
少年眼眸闪了闪,一直压抑着的感情在心头翻涌。
他俯身靠近,一片阴影覆在了白桃身上,紫罗兰的香气馥郁。
“我不怕。”
那声音在她耳畔低低响起,海妖般蛊惑人心。
沈斯年抬起了手,试探着碰触着她的面颊,很轻,羽绒一般。
然后轻轻捧着她的脸,半强迫着她抬起和自己对视,日光隐约里,那双眸子晦暗明灭。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后果,可那又如何?因为害怕就安于现状什么也不做吗?”
“白桃,我和谢峥不一样,他从小到大想要什么都唾手可得,可是我想要什么必须得自己去争取。我比他更早的知道,想要什么就要付出代价。”
她感觉得到,对方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信息素又开始紊乱。
这一次沈斯年没有克制,没有压抑。
一时之间,屋子里的紫罗兰浓烈。
他眼睫微动,骨节分明的手从面颊移到了她的腺体。
不出所料,覆上胭脂般绯红。
“我也比任何时候都清醒,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
她心下一动,听懂了他未尽的话。
除了之前发热期失控的时候,这是白桃第二次看到沈斯年这副模样。
然而这一次她竟然没觉得可怕,反倒心痒痒得厉害。
她没有再刻意收敛自己的信息素,她能够清楚得感觉到它在因为沈斯年偏执的感情而战栗。
出乎白桃的意料,她比想象之中还要喜欢沈斯年的信息素。
这就是他们在面对她时候的感觉吗,或许还要更甚。
白桃也不知道自己在兀自兴奋什么,因为压抑的情绪得以释放,又因为遵从了基因的本能?
这些似乎都无所谓了。
既然她不讨厌他们,为什么不试试?不试试怎么知道最后的选择?
她不该排斥自己的天性的。
一直清醒着有什么意思——
只有真正沉沦进去才算真的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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