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鱼冲到任太守府前,气喘吁吁地向内一指,大喝道:“冲进去!”
此时,夜色将晚,任太府是不吝于那点灯油的,两个门子刚出了府门,正打算点亮门前灯笼,见此一幕,不禁目瞪口呆。若非见那冲在前边的尽是身着赧黄色军服的官兵,知道不是暴乱或山贼下山,两个门子早已逃之夭夭。
听李鱼一喝,一个门子撞起胆子问道:“你……你们想干什么?这儿可是太守府!”
几个执戟长、不良帅、坊正等大小有个职衔的人也都起了狐疑之色,凑到李鱼面前,其中一人低声问道:“小神仙,这里可是太守府啊!你是说,那刺客是太守府的人?”
李鱼心思一转,回身看向众人,高举双手高声呼喊道:“诸位,诸位,且听李鱼一言!”
门前怕不有几千上万的人,一听李鱼说话,尽都摒住了呼吸,瞪大眼睛看他。李鱼道:“诸位,尔等可知,那刺客为何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刺?又为何逃之无踪,满城搜索不见形影?因为……他们之中有妖人!有妖人作法!”
众官兵、百姓顿时哗然变色,别说这是一千多年前的古人了,就算后来世上,又有多少人对此信之不疑?大唐时候,李鱼的这种话尤其有市场,何况他还挂着个小神仙的头衔,说话就更有份量了。
李鱼道:“李某正在饮宴间,不曾戒备,中了那妖人的妖法,所以才昏迷过去。如今已经破除了那妖人的妖法,苏醒过来。据我掐算,那妖人贼心不死,如今已经潜入太守府,意图被太守不利!太守危矣,速速救人呐!”
李鱼说罢,转身一指府门:“凡事有我担待的!给我冲!”
狗头儿头脑简单,倒真听话,李鱼一语说罢,狗头儿“汪”地一声就扑进了府门。陈飞扬读过书的人,头脑灵活一些,本来还有些犹豫,待见狗头儿冲了进去,再一想反正天塌下来有个儿高的顶着,当下也嗷地一声冲了进去。
这哼哈二将一冲,那些普通官兵、不良人就按捺不住了,尤其是后边看热闹的普通百姓可是不怕事儿大,听李鱼一说,登时鼓噪着向前拥挤过来,那些官兵和不良人、捕快们不由自主地就向前冲去。
一开了头儿就好办了,管它是法不责众也好,半信半疑也罢,事已至此,那些低级军官、不良帅、捕快班头,也就被众人裹挟着,乱哄哄地冲进了太守府。
花厅里面,吉祥被两个丫环拿去了口中破布,反绑的双手也被解了开来,倒在胡床上,咻咻地喘息不已。药性已经发作,她的眼皮沉重无比,但她一次次努力地挣扎着,不肯闭上眼睛。
两个丫环还要替吉祥除去衣衫,吉祥无力地挣扎反抗,任怨得意洋洋地踱到胡床边,缓缓张开双臂,吩咐两个丫环道:“她的衣裳,由老夫亲手来扒!哈哈,来,给老夫宽衣!”
两个丫环赶紧放开吉祥,转而替任怨宽衣,外袍、中单一一除去,只剩一身贴身小衣,上衣刚宽了一半,瞧见吉祥在榻上挣扎想要站起,却只能无力地缓缓而动,那姿态动作……
任怨欲念大炽,不等衣服脱完,便迫不及待地甩开两个丫环,猛扑上去,狞笑道:“贱婢,叫你尝尝老夫的……哎哟!”
任怨扑上去,将那招牌式的河马嘴巴撅起来,想先撮住那樊素小口,狠狠地吻上一记,却不想一直动作迟缓、虚弱无力的吉祥此时突然像一只发怒的小野猫儿似的,猛然扬起了她的手。
任怨下意识地躲了一下,但臀部有伤,动作终究迟缓了,被吉祥的小指指甲倏地划过了眼球。任怨啊地一声惨叫,身子一退,一屁股坐到地上,刚敷了药的创口又裂开了,又是一声惨叫。
吉祥这一抓极是果决,虽然力弱,但指尖划过的可是眼球,更加脆弱。任怨虽未被戳瞎,却是眼泪长流,眼球儿变得通红一片。任怨恨极,指着吉祥大喝道:“打死她!给我活活打死她!”
吉祥颤巍巍地坐了起来,两只手腕血肉模糊。原来,她这一路被反绑着双手,全靠用指甲划烂另一只手的手腕,以此强烈的**痛楚刺激着,让自己的神志保持清醒,以对抗药物的作用。
这时听任怨终于大怒,要活活打死她,吉祥却似了了一桩心愿似的,悬起的心也放了下去。神志这一放松,药性顿时涌入脑海,眼前天晕地转,看到的人物也模糊起来,但她心中却无比的欢喜。
质本洁来还洁去,能达成这一目的,她就算一命呜呼,也心甘了。
“砰!”房门被踢开了,李鱼一阵风儿地冲进来,官兵、捕快、不良人纷纷冲进院子,庞妈妈带着几个张飞居的人赶紧退到院角儿,一脸的茫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吉祥!”李鱼一脚踢开房门,就见吉祥摇摇晃晃地坐在榻上,立即飞奔过去。吉祥身子一歪,险险就要跌下榻来,李鱼抢上几步,双臂一张,堪堪把她抱在怀里。
此时吉祥药性已经发作,仅凭两腕的痛楚也无力抵挡了,她双眼模糊看不清来人,耳朵听到的声音也是忽远忽近若有若无,眼见一人冲上前来,吉祥只当是奉任怨所命赶来殴杀她的家丁。
察觉被他抱在怀里,吉祥登时便挣扎起来:“放……放开我!要杀要剐,都随你,不……不许碰我……”说着,她还无力地抬起手,想去插李鱼的眼睛,却被李鱼一把攥住。
李鱼鼻子一酸,哽咽地道:“吉祥!是我!你看清楚,是李鱼哥哥来了!”
吉祥听清了后半句,蓦地努力张大了双眼,向李鱼凑近了些,仔细辨认着,喃喃地道:“鱼……鱼哥哥?鱼哥哥?”
李鱼激动地点头:“是我!是我!”
吉祥心里一松,欢喜地道:“鱼哥哥……”头儿顿时一歪,便睡倒在李鱼的臂弯。李鱼先是吓了一跳,待见她呼吸平稳,只是沉沉睡去,这才放下心来。
李鱼又转向任怨,任怨仍然坐在地上,下身只着小衣,上身**着,袒着一个大肚腩,**下垂,宛如弥勒,脸上泪水涔涔,眼珠红肿,好不狼狈。
李鱼虽不知先前发生了什么,这时一看便揣摩出了大概,登时怒发冲冠。他性情再沉稳、做人再理智,终究还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此等劣行,李鱼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李鱼咬牙切齿地骂道:“任太守!你这个人渣!”
任怨睁一眼闭一眼,泪水满颊,虽然不曾听过人渣这个词儿,可是瞧李鱼脸色、听到他的语气,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不禁怒道:“你说甚么?”
李鱼咬牙切齿地道:“我说你是蝇蚋鼠辈!混账忘八!田舍蠢奴,贼獠痴汉!你个千刀万剐的畜牲,我日你亲大爷!”
李鱼前半段还学着管老师的口头禅,后边却是用上了自己的骂人话,任怨身为一方太守,有多久不曾被人骂得如此狗血淋头了?一时间只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任怨指着李鱼,瞪着大小眼,哆哆嗦嗦地道:“你……你你……你好大的狗胆!不要以为你懂得几手方术,就能羞辱本官!老夫……老夫要把你……要把你千刀万剐!”
李鱼冷笑一声,道:“此时此刻,还要跟我摆官威?看到外面那些人没有?”
任怨扭头往外一看,不禁也吓了一跳,院子里官兵、捕快、不良人、看热闹的老百姓……,一个个呆呆地站在那里,抻着脖子,仿佛一群“卖呆”的鸭,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不过,任怨倒也不惧,转向李鱼,狰狞地一笑,道:“本官乃利州太守,凡利州百姓,皆我牧守之子民,就算全利州的人都来了又如何,你拿他们威胁我?”
李鱼道:“现官不如现管!你这个太守的话,眼下的他们,可未必肯听!”
李鱼一把抄起吉祥,一个公主抱,举步就走。吉祥轻盈盈一个身子,李鱼又是自幼习武的人,把她抱在怀中,简直是轻若无物。
任怨见他抱了人要走,就凭任怨那睚眦必报的性子,吉祥当众折他颜面,他就不惜放下手段如此报复,更何况是如今这种情况。一时间也顾不得屁股上的伤口了,从地上努力爬起,便追了上去,大喝道:“来人!给我抓住他!”
院子里那些看客此时还在发愣,不是说太守老爷有性命之忧么?怎么厅中情景如此的……暖昧?刺客呢?妖人呢?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李鱼抱了吉祥走出大厅,把她向前一递,狗头儿急忙伸手来接,李鱼却身子一侧,把她交给了陈飞扬。在张飞居被狗头儿撞昏了头的事儿李鱼还没忘呢,这位大兄弟太不靠谱,李鱼可不希望好不容易救出的吉祥,被他给撞成个傻姑娘。
李鱼把吉祥交给了陈飞扬,立即伸手一指追出来的任怨,大声道:“妖人已经逃走,但任太守却中了妖法,尔等速速拿住他,待李某来为太守作法驱魔。”
众人听了不禁面面相觑,这可是利州太守啊,谁敢抓他?太守何许人也?这么说,他就相当于省委书记兼省长兼省人大主任兼省政法季书记兼省公安厅厅长兼省高法院长兼省税务局局长……
权力大得一塌糊涂,谁敢抓他?
有一个人敢!
脑袋里缺根弦的狗头儿。
狗头儿听李鱼一说,头脑一热,嗖地一下就冲了上去,任怨大惊道:“你干什么?”
狗头儿道:“老爷中了妖人的妖法,我帮小神仙为老爷驱魔!”
李鱼大声疾呼道:“尔等还愣着做什么,太守中了妖法啊!你们看他,衣冠不整,眼睛发红,还欲强暴民女,这是一方太守会做的事吗?这正是入魔的征兆啊!
现如今太守只红了一只眼睛,待另一只眼睛也变红了,就彻底入魔,救无可救了,你们还不动手?速速绑了太守,待李某做法,替太守驱去附身的魔物,太守定然会对你等感激不尽的。”
这句话一下子点醒了几个“伶俐”些的军校和不良人:“对啊!太守老爷这般模样,明显不正常啊!显然是中邪了!”既然是中了邪,那他们绑的就不是太守!
弄清了这层逻辑关系,众官校与不良人登时一涌而上,七手八脚地把任怨绑在了柱子上。这些人立功心切,把最先动手的狗头儿都挤到了一边去,任凭任怨如何咆哮大骂,只当他是中邪发疯,根本不理。
太守府里赶来的人见此一幕,只惊得目瞪口呆,只是前边被看热闹的挤得水泄不通,他们想冲过去都办不到。
狗头儿被挤到一边,急得跳脚,这时李鱼一把扯过他,对他耳语几句,狗头儿急忙点头,兴冲冲跑开了。片刻的功夫,狗头儿一手捏着鼻子,一手端着个大粪勺跑了回来:“借光借光,别蹭身上,驱魔的金汁来了!”
李鱼从狗头儿手中接过勺柄,冷冷地看向任怨。任怨张大了眼睛,直至此刻仍然不信李鱼会做的那么绝。
但李鱼已经看透了任怨,就他这种人,一旦撕破脸,也就彻底没有了转寰的余地。既然要做,就要做绝。不留遗憾,不留借口!狠,才是硬道理!今儿这碗粪汤,他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