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有心理感应,就着泛寒的夜风,元郎君打了个喷嚏。食指搓了搓人中,回到丘静给自己安排下处,元徽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安抚败卒,可不是个简单的活计,忙活完毕,子夜都已过去许久。松开系带,摘下头顶兜鍪递给亲兵,盘腿坐于席上,望着窗扉外的沉夜,一股倦意袭上心头。
身上散发着铜臭气息,元郎君自己都有些嫌弃。
何苦来哉,元徽默默叹了口气,他有些怀念神都的温柔乡了。
高贵而不失淫荡的寡妇公主,聪敏大方、才气逼人上官大美人,开发成熟、极尽妍态的云姑小娘子,还有那几名费心调教的宫婢,甚至那偶尔于洛阳市井间打过几次露水炮的“莹玉”......
一道道妖娆美艳的曼妙娇躯浮现在脑海,元郎君对眼下的恶劣环境更加不满了。
待还都,得好好犒劳犒劳自己,元徽自语一句。应该是想到了什么美妙场景,元郎君身体哆嗦了一下,嘴角浮现出的那丝笑意,只能用淫荡来形容......
“将军,那小子醒了!”智障到来,打断了元郎君脑海中不断起伏邪念。
眉头抬了抬,瞪了张智一眼,令其一愣。按剑而起,元徽迈着步子随张智出门,欲去见一见那个带给他“熟悉感”的契丹头目。
一间显得拥挤的小屋中,躺着几名伤员,都是元徽的亲兵,个个精锐。将军的亲信,受了伤,自然有特殊待遇。
除了那个方恢复意识的契丹俘虏,此人就是那个率骑兵纠缠元郎君,交锋之时被一刀斩下的契丹将领。打扫战场时被发现还余有一口气,原是该结果了的,但元郎君想来,这可是“生擒”的契丹“大将”,涨士气、可上报的“大功”,故留其一命。
翻动了一下身体,牵动胸前上药包扎过的伤口,其人只蹙了下浓眉,随后继续观察着屋中情形,虚弱的眼神中带着警惕,目光游移,似乎在寻找脱身之法。
至于屋中的其他人,基本都盯着他,以防不测。
动静传来,元郎君率先入内,其人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年轻俊俏的大周将军,就是那个率军捣乱,坏了李尽忠全歼周军计划的敌将。
元徽背着手,目光在他的大胡子上停留了一会儿,饶有兴趣地问道:“会说中原语言?你叫什么名字?”
其人也盯着元郎君看,大概是想知道,这具并不算魁梧的身体中为何隐藏着那般巨大的能量。呆了一会儿,闻元徽轻咳,这才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李楷固!”
“呵呵......”元徽立刻笑了,果然,脸上的玩味更浓了。
元郎君的反应,让身边的人摸不着头脑,这大汉李楷固亦然,目露茫然,有何可笑。
“将军是在笑我这手下败将吗?”这家伙脾气明显是有些冲的,望着元徽问道。
摇了摇头,元徽接过一张胡凳坐下,翘起了二郎腿,打量着李楷固,与其闲侃道:“姓李。莫非是李尽忠的族亲?”
闻问,李楷固却是十分地干脆:“不是!大贺氏诸部,姓李的千千万万,我与可汗没有关系!”
“可汗?”元郎君嘴上挂着哂笑:“区区叛逆,焉敢称汗?”
一边表示着对李尽忠的蔑视,一面注意着李楷固的表情,发现其人并没有太大反应。脑中生出了点想法,事实上听到李楷固这个名字,元郎君便起了点心思。
扫向李楷固胸前的刀伤,元徽作随意状问道:“本将赏你的这一刀,滋味如何?”
提及此,李楷固面皮抽搐了两下,嘴里却很诚实:“是我小瞧将军了,不想你看起来瘦瘦弱弱的,武功竟然如此厉害。”
事实上,以常年习武之故,元郎君身材体型俱佳,阳刚气十足,绝不能用瘦弱来形容。也不知在李楷固这样的人眼中,魁梧的标准是什么。又或者,元郎君的长相太具迷惑性了?
“若是统兵对决,将军不一定是我对手......”看元徽没什么反应,顿了顿,李楷固又补充了一句,语气稍显不甘。
言罢便望着元徽,但见元郎君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这家伙糙脸不禁有些发热。
“你从李尽忠谋叛,攻我大周,害我军民,罪在不赦。如今受缚,你觉得自己会是什么下场?”无声地笑了笑,元徽身体前倾,对着李楷固,语调抑扬顿挫地说着,似乎在和他商量一般。
闻言,这大胡子眉毛一扬,脖子一粗,面庞的轮廓愈见分明,话几乎是从嘴里喷出来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声音吼得老大,重伤之下,不知其哪里来的中气。
果真是桀骜不驯,元徽心中暗思,掏了掏耳朵:“何必如此暴躁......”
“你这杂夷,竟敢如此无礼。你若想死,小爷我成全你!”边上的张智有些不满李楷固的态度了,腰间钢刀半出,瞪着他,表情做得夸张极了。
被智障这么一吼,李楷固将注意力放到他身上看了眼,给出一个轻蔑的反应,别过头去对着元徽,留个张智一个后脑勺。
智障怒甚......
元徽伸手,将张智腰间的刀按回鞘,放下腿起身,拍了两下甲裙,对李楷固说着实话:“你的命运,可不在本将手上。自营州乱始,到黄獐谷一战终,大周损兵折将,丧地失人。好不容易有点斩获,自然要上报朝廷,交由皇帝陛下处置了......”
闻元徽之言,李楷固有些愣,似乎没有听懂他的话一般。见状,元郎君耸了耸肩膀,对牛弹琴了。
抬指示意了下,元徽吩咐了句:“帮他治好伤,不要给本将弄死了......”
言罢便率着张智离去了。木然地望着元郎君离去的背影,李楷固有些莫名其妙,那双眼睛,甚是迷惑。
迈着步子吹着冷风,几缕散落的发丝飘荡在额角,智障跟在元徽身边,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吐露心中疑窦:“将军,那个契丹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那厮桀骜,直接宰了便是,难道您还真打算请皇帝陛下决断。不过李尽忠属下小小别帅,岂非小题大做?”
“你不懂......”沉吟了一会儿,元郎君吐出一句让智障憋得慌的话。
见其还要张嘴,元徽打了个哈欠,断其言:“我累了,去睡一会儿,无大事不要来打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