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素素的心中从未想到男女情事上去,对他的疏远半分没有放到心中,还是一心将他当兄长看待,宋士铭心中有鬼,不敢做得太过着迹,心中倒生出几分厌恶来,恰于这时方崇岭叫了方魁来商量。
“我瞧了士铭这孩子也是许久,他是个好孩子!性子也讨我喜欢,不如让他搬到我这院子里头来,也好陪我作个伴!”
方崇岭元配自多年前去世后,他就再未续弦,带着两个年老的姨娘单独住了一个院子,也确是有些孤单。
方魁想了想点头道,
“二伯即是喜欢他,便让孩子过去陪您就是!”
两人说定,便让宋士铭搬到了方崇岭处,宋士铭顿觉松了一大口气,对师祖感激不已,方素素却怕他一个人住在那院子里孤单,有时带了方贤过去瞧他,有时又与家里的几个哥哥过去寻他玩耍,宋士铭面上仍是一派和善,心下却是苦笑连连。
如此这般日光飞快,春去秋来,又是一年!
这一年过去,宋屻波已是十三了,这两年落脚在这卧龙镇上,吃穿不愁,日读书夜练功,被宋二细心教养着,不知不觉已长成了一个俊俏无比的少年郎!
十三岁的少年已是慢慢长开,个头猛然窜了一大截,头一年还能穿的衣裳,待开春翻出来裤子下头又短了两寸,露出白生生的脚踝来。
宋老头瞧着笑眯了眼,
“我孙儿又长高了!”
转身去摸他那瓦罐,
“走!跟着阿爷去扯布,再给你做两身新衣裳!”
宋二在一旁拦道,
“爹,你可别去,这小子的衣裳啥时穿过好的,好端端的衣服上了身,没有半日便糟蹋的不成样子回来,还是让他凑合着穿,没得糟蹋了好东西!”
宋老头瞪眼道,
“你管我!老子乐意让我孙儿糟蹋!”
如今宋老头那瓦罐已存了十五坛,一字排开放到床下头,里头全是满满当当的铜钱、银锭。现下他“财大气粗”,腰板儿很是硬挺直,提了一吊钱便要带孙子出门。
宋二无奈只得随他去,宋老头带了宋屻波到街上布铺子里头,都是老街邻了,布铺里头的掌柜见了宋屻波却是一脸的警惕,几步过来道,
“你这小子,今儿不看铺子到我这处来作甚!”
说罢还冲里头张望了几下,宋屻波无奈道,
“您道我想来这处?我阿爷说我衣裳短了,要扯布做衣裳!”
这布铺老板家里有两位姑娘,最爱盯着他瞧,一小心眼神对上了,便要娇羞脸红着凑过来找话说,宋屻波被她们那媚眼儿弄得鸡皮疙瘩爬一身,只觉着比被方素素拳头揍了都难受,见着那两位躲都躲不及,今儿若不是宋老头拉着,他必是不肯进这家门的!
原来是生意上门!
布铺掌柜的这才有了一丝好脸,忙吩咐店伙计,
“去去去!拿些布料来给老爷子瞧瞧!”
一面转过身又去吩咐另一个伙计道,
“快去后头瞧瞧,若是我家里头的两个丫头出来便叫打个响动!”
店伙计嘿嘿一笑,
“是,掌柜的!”
布铺掌柜的这才安下心做生意,宋老头腰中有钱,对孙子自是毫不吝啬,在这柜上一通指指点点,翻翻找找,专挑那贵的选,宋屻波瞧见了忙劝道,
“阿爷,我如今在铺子里做活,每日里又是油又是水,又不是坐在县衙里头干干净净做文书,穿这么好的料子犯不着!”
宋老头不乐意了,
“好孩子,你如今长大了自是要好好捯饬捯饬一番,也不能辜负了你天生的好人才,待明年你再大些阿爷就给你说一门亲,你那老子是不成器了,我可就指望着你了!”
这两年宋老头也不知给儿子提了多少回成婚的事儿,都被宋二糊弄了过去,弄得宋老头很是灰心,幸好孙儿如今长大了!
他这话一说,那布铺掌柜的却是脸一抽,心中暗道,
就你家小子这样儿还要捯饬,再捯饬还让不让这镇上的姑娘家活了!
这小子初回卧龙镇时,还是个孩童生的虽是俊俏,但未脱稚气,妇人们瞧见了不过只是觉着可爱乖巧,讨人喜欢罢了!
到如今这身条儿已抽高,肩膀虽还单薄,但已能瞧出虎背蜂腰的样儿来,
他这样貌也已长开了,少了儿时的精致却是多了几分成年男子的硬朗气质,再不是垂髻童子,而是已可以娶亲生子的青年男儿了!
想到这处那布铺掌柜的便一阵心肝发颤,
自家那两个丫头,现下已是中了这小子的邪了,每日里有事无事都要去那宋记的饼铺前转悠,一日不瞧见这小子回来便连饭也吃不下,这……这样下去如何得了?
害得他一瞧见这小子在街上晃便寻个借口将两个丫头往里头赶,
切切不能让自家丫头再瞧这小子了!
你瞧瞧这桃花眼,薄嘴唇,人在面前站着,便是未开口就已带了三分邪,眼珠子不转,眼角儿往上挑着,眼毛儿又长又黑,你立在旁边他眨个眼都似斜瞥着你有话要说的样儿!
这……这……这小子的样儿,横看竖看都不似个好人!
谁家要是挑上了这么个女婿,那姑娘岂不是要哭死?
这下子好了!宋老头现下已寻思着给这小子娶媳妇了,任是那家老丈人碰上这样的女婿都要担一辈子心的!
谁嫁了他,谁就等着瞧他沾花惹草,掂三搞四,自家在闺房里哭瞎眼!
掌柜的又往里头瞧了瞧,那立在后门口的伙计见机冲他摇了摇头,掌柜的舒了一口气,当下满脸堆笑的冲宋老头道,
“都是老街坊,这么些年的乡邻,给您算便宜些!我卖给旁人是十五个钱一尺,卖给您便是十二个钱,这些您若都买了,我还便宜您些!”
宋老头听罢很是欢喜,点了好几种布料,掌柜的和堂上的伙计七手八脚给爷孙俩量好了还额外多送了一些,收了铜板便急急忙忙送了两人出门。
“您走好!您走好!”
瞧着爷孙两人又往那裁缝铺子里去了,立时长出了一口气,
“可算是走了!”
却见那对面裁缝铺子里老板娘笑得眼儿眯成了缝,殷勤的围着那小子量着尺寸,郑裁缝立在一旁,一张脸黑得如锅底一般,
“这婆娘也不瞧瞧自家一大把年纪了,这小子都能当你孙子了!”
布铺掌柜的抄了手立在自家铺子前头瞧对面的笑话,正嘿嘿发笑间,却不知自家两个闺女从何处钻了出来,一头扎进了郑裁缝铺子里,转着那小子笑得跟花痴似的,布铺掌柜的瞧着气得一抹脸,
“哎哟喂!可是丢尽我的老脸了!”
这厢急匆匆过去,
“都什么时辰了,这么大的姑娘还在外头晃悠,也不怕人笑话,还不跟我回去!”
那两位姑娘怎么肯?
好不易遇上宋家小哥儿没有躲在炉子后头看书,不凑上去说两句话,今儿晚上怎么睡啊!
大闺女一甩脸子道,
“爹,铺子里的生意您不看了,您还是快回去!”
二闺女连眼风都不带给自家老子一个,只冲着宋屻波笑道,
“宋家哥哥,我爹做生意不老实,尽卖些陈布给你,跟我们回去拿好料子去!”
布铺掌柜的气得一个倒仰,
“我……我怎么生出这么两个败家的玩意儿!”
当下手分左右,一手一个便往家拖了回去,郑裁缝在一旁瞧着笑得岔了气,扶着肋骨头叫哎哟,却见自家婆娘头也不回一下,一心围着那小子打转,借着机会上下其手,脸上的笑一收,扶着那处痛得更厉害了!
宋家祖孙在这处做了衣裳又去买鞋,买了鞋又买书,买了书又去买了烧鸡,这一番大街上走了一通,妇人们见了宋家的小哥儿一个个都是面泛桃花,笑脸相迎,短了银子,送了东西才依依不舍将两人送出了门,家里的男人却是气得面如锅底,怒目圆瞪,碍着家里婆娘厉害,虽恨不得立时提了扫帚将那小子打了出去,只能在一旁巴巴的瞧着,半点儿不敢犯次。
待到祖孙两人回到家,宋二已将饭做好正等着两人回来,一家三口吃饭,宋老头与宋二倒了酒来小口抿着,宋屻波只是埋头扒饭,听得宋老头对儿子道,
“眼瞅着孩子也大了,你不替他找个后娘倒也罢了,他的婚事你可要有个打算才成!”
宋二听了皱眉狠狠喝了一口酒,瞧了瞧宋屻波那张眉目如画的脸,很是烦恼的叹了一口气,
他早些年也是瞎了眼,怎么没瞧见小子长得这般招人的样儿?
还想娶妻,没门儿千!妙门的功夫童子身练起来才能一日千里!
怎么着也得等这小子满了十八才成!
他如今是日日盯着这小子,生怕他干出什么事儿来破了这童男子的身,坏了功夫!
幸喜这小子虽说长了一副招人样儿,心眼儿也多,但总算还能洁身自好,对上那家姑娘家,虽说也要嬉皮笑脸,小嘴抹油,但手脚、眼神倒也规矩,也瞧不出对那个姑娘有何不同之处。
不过……
却是有一个,那方家的丫头只怕是有些不同的,每隔十天半月这小子便要到外头与人比斗一场,有时输有时赢倒也平常。
只是每一回去,这小子便笑的见牙不见眼,挨了揍回来都是一副美滋滋的样儿,倒真让人疑心,他是瞧上人家小丫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