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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师傅到了车间办公室,并没看到人。车间办公室的大门开着,主任办公室的门也虚掩着,并没上锁。贾主席和马书记所在的右手屋,干脆敞开着———中午总是这样,办公室从不锁门。可是,今天,车十二斤却感到了一种如同空城计般的肃杀。他猛然撞开主任办公室两扇门,嘴里一个劲骂骂咧咧,架势有点像鲁智深闯五台山。正在他一转身时,有人进来,是金师傅。金师傅一愣,惊讶道:“呀!你咋这时候来了?”
“嗯?不是让老魏到家里叫我来的么?”
“嗷,是了,是人家付主任说了一句,付主任不在?”金师傅实际上明知故问,他知道,付主任从来都是中午要回家的。
“不在呀,没人。”
“唉?我也是刚来,回家吃了口饭,赶紧先来一下,下午还有好多事情需要准备呢,来哇,过来先等会儿。”
车十二斤随着金师傅过去,还没有坐下,就憋不住了,大声问:“是谁他妈的想诬陷我呢?”
金师傅并没有在意车十二斤的态度:“你咋听说的呢?”
“我?我那个啥么……”车十二斤差点把红枫的名字说出来,但他顿了一下,改口道,“这么大的事情,闹得满车间都知道了,我还能不知道?”
“嗨,你也别往心里去,肯定是误会。”不知怎么,金师傅并没有像上午和贾主席等聊天时那样,态度坚决地站在车十二斤一边。
“误会?操他妈的,谁要想平白无故害他老子,看老子咋收拾他。”
“肯定是误会,我想也不可能……”
“不可能?这就不是可能不可能的事,金师傅,你还不了解我?我即便就是那种人,也不可能去和小赖这种烂人粘糊到一块。你还不了解我?”
“我咋能不了解你呢?咱们多少年的同事了,你说是不是?”说着,抬头看看窗外,“主任可能来了,”对面的门有响动,金师傅示意一下说,“是付主任,今天来的挺早,你去问问。”
车师傅从金师傅的眼神里,忽然捕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谢客的意味。他没顾得上多想。
从他所站着的房门口,一眼越过过厅,能看见对面正坐在椅子上的付主任。付主任肩膀上披着深蓝色外罩,捏在手指间的烟头,袅袅妖娆,咋看像一柱香炉里烟。不知怎么,车十二斤有点恍惚,差点把条烟线,看成寺庙里的香。他不由得把脚步放轻了些。
他没推门,因为门就开着呢,付主任并没有往这边看一眼,只是像一尊泥塑般的端坐着。
“付主任?找我有事?”亏得车十二斤见过世面,声音里还透着自信。
付主任没说话,也没抬头,本来就没什么光泽的黑黄脸,平静的像一潭水。等他手指间的青烟,又翻卷上去几缕后,他冷静地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去一下厂保卫科,保卫科一上班就等你呢。”
车十二斤愣怔着,还想像问金师傅那样问几句时,付主任把手指间的半截烟倒替到另一只手上,伸手拿起桌子上的电话,开始拨号。电话机上的圆盘,被他那只熏黄的食指拨动得像旋转的陀螺。
车十二斤转身走了。
想不到啊,真想不到,那么个堂堂正正的车十二斤,竟然是个这样的人?人真的有两面性?
下午,车间办公室里,有三个女工在和金师傅朱师傅聊天。不过,金师傅和朱师傅最多只是笑笑,或点点头摇摇头,不接话茬。变梅兴高采烈地嘟噜着厚嘴说:“我听他们说,昨天晚上,高车上的小赖半夜三更两三点才来了车间,他们听见女厕所里有哼呀哼哼的声音,就像是那……”
俩中年女工捂着嘴大笑,一个说:“呀,变梅,你形容的也太像了,哈哈哈。”
另一个说:“呀呀妈呀,变梅,你可是有经验呢,”然后,就笑得止不住,弯腰下去,越想越是止不住。
金师傅嘴里一个劲啧啧:“唉唉唉,变梅,你是下夜班呢,还是准备上二班呢?快别误了班上的事。差不多就行了啊。”
变梅马上止住,忽然一惊:“呀,坏了,我差点忘了,完了完了完了。”
“看看,看看,我说对了哇?我就知道你误了接班了……”金师傅嘴角往下一撇。
“不是,我是忘记给俺家娃娃带上作业本了,完了完了完了。”
“哼,我就知道你丢三落四,看看,忘了哇?”金师傅说。
朱师傅说:“你家孩子都三年级了,还不知道自己带作业本?还用你操心?”
“不是,我早晨给她检查了下作业,娃娃急急忙忙说,妈妈,快误了呀,拨拉了几口饭,就往外跑,我光顾的说,别跑太快,把书包背上,结果就忘了把作业本给娃娃装进书包里去了。这下完了。”
“非受老师批评不可。”俩女工说。
“批评几句到好了,人家她们老师说了,不交家庭作业,就不让进教室,到外面罚站呢。”变梅说着愣怔着,一脸忧愁,可是只消片刻,她突然笑了,“真的,我听炉前的说,昨天半夜,女厕所里有声音,吓坏他们了。”
“那也不会从厕所里传出那声音哇?”女工说,“厕所里咋能有那声音呢?”
金师傅乜斜变梅一眼,面露鄙咦,转而笑说:“变梅,你倒是心宽体胖啊,娃娃的事,就不发愁,一说其他事情,精神劲到是大。”
“我对娃娃的事,咋不发愁呢,今天一我一想起来没带作业本就生气,气得都快想不起来……”/
“看看,是了吧?我看你还是不发愁,唉,啥人有啥福。”金师傅说。
朱师傅也淡淡地说:“啥人有啥福。”
另一个女工说:“那也不一定,现在的年轻女娃娃们,也难说。你说是哇?”说着,推搡变梅。变梅不解:“啥呢?”
金师傅说:“要我说,你们还是先别给人家到处说,上午,人家贾主席还专门叮嘱了,人家郑主任也过来说过,让大家别到处说,没有根据的事情,别乱说。”
变梅满不在乎地说:“咱们啥也没说,都是听别人说的……”说着出去了。
一会儿,贾主席进来,郑主任也正好回来,过来和贾主席忿忿地说一句:“人要没了羞耻心,什么坏事都能做的出来。”
金师傅和朱师傅互相对望一眼,又看看郑主任和贾主席。
贾主席漠然地笑笑,等郑主任回去,悄悄和金师傅和朱师傅说:“唉,车十二斤,闹下麻烦事了。可是,……王师傅和付主任,是亲戚。”
金师傅一脸疑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刚才郑主任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谁没了羞耻?他不便问。有人进来,他们都缄默。等办公室没人了,金师傅压低嗓音道:“贾主席,谁了?郑主任说谁羞耻心呢?”
贾主席没说话,老半天,仰着头想了想,看着房顶出神。金师傅知道,贾主席不便说。
金师傅好像想起来什么,恍然到:“嗷,我想起来了,是的呢,原来听说过,但不知道是啥亲戚———这和那事有啥关系了么?”金师傅把嗓子压到再低不过。好像是自己在做什么坏事似的。
“远亲,也不是什么,好像是他老婆的姨姨家的亲家的什么亲戚。”
“嚯,那可是不近哩。”金师傅每说一句,都要看看门口。
“咱可不要给人家说。”
“我知道。放心哇。”金师傅走到门口有意无意转转,又悄声说:“听说,炉前的郭啥来,那个技校生,好像叫郭国柱,可以证明,可以证明他那天晚上没有对小赖非礼?”
“是车十二斤对保卫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