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暗暗的房间里，坐着一个老妪，大衣裳铺在地上，干枯的颜色很容易让人想起秋天的落叶，稀疏的白头发一丝不苟的盘在头上，苍老，却绷直，暗藏警备。
这是桃花妖带她来见的人，口称婆婆。
桃花婆婆，也是桃花妖。
夜溪的视力不受光线影响，微微好奇的打量。
虽然苍老，但老妪身形丝毫不见颓废，瘦弱不干瘪，脸上皮肤全是横的褶子竖的皱纹，嘴唇干成两条线，但一双眼睛却出奇的清亮，如活泉一般灵动，眼睛周围一圈肌肤细腻饱满如少女。
不正常的衰老，是用了什么秘法透支生命了吗？
老妪也在打量她，可除了她愿意表露出来的微微好奇外，她看不透门口处少女深深眼眸里有什么。
开口：“你…不是魔。”
夜溪笑笑。
“也不是仙。”
夜溪又笑了笑。
“那你是什么身份？”
夜溪开口：“非仙非魔的身份多了去，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接下来的合作。”
指着两人中间跪坐下来的桃花妖：“恶魔，我杀，仙泉里的法则之力，我要。哦，这家伙说愿意奉我为主，整个桃源界，我会考虑的。”
假如那里的桃子好吃的话。
为奴人家还要考虑考虑，桃花妖羞愧又窘迫，伏地：“婆婆，我——”
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老妪轻轻抬手，一个简单的动作也赏心悦目：“我明白，那咱们上路。”
桃花妖猛的抬头，婆婆也觉得这人可信吗？
老妪心中苦笑，至少没从这少女眼中看出贪婪，便是引入一头虎又如何？先把狼杀掉，自己的孩子们啊，也能得个解脱。
桃花妖大喜，婆婆都觉得可靠，可见自己的直觉没错，拿出自己的飞行器。
夜溪：“好破。”
一艘敞篷的小船是什么鬼？
桃花妖尴尬，这是他最贵重的身家了。
夜溪撇了撇嘴，手一托，手心冒出一艘精致的宛如艺术品的小画舫来，往空中一抛，小画舫迎风长到十多米长，离地三尺的漂浮着。
“走。这里味道不怎么好闻。”
贫民窟。
桃花妖抱起老妪上了画舫，并未收拾东西，此一去，不是死就是活，活着也不会回来了。
画舫自然是夜溪从魔族那里收获来的，崭崭新，还没用过，除了必要的家具没什么东西。
“你不是从客栈带了不少东西？拿出来摆上。”
画舫不大，房间也不多，右侧一半是一个大厅，左侧是几个房间，装不下太多人，但几个人用足够了，小了也温馨嘛。
厅里有一张很大的矮塌，桃花妖要把桃花婆婆放在上面，桃花婆婆婆婆示意他放下自己，扶着他的胳膊慢慢走了过去，慢慢坐下，铺平大衣裳。
夜溪看着那铺了整塌的衣裳，确认这女的应该有些强迫症。
“这是你的本体所化？”
并不是真正的衣裳，才一见面她就闻到了若有若无的桃木的味道。
桃花妖跑来跑去将自己从套房里收走的能带走的所有东西都拿出来摆好，尽管不是他花的魔晶，但也很心疼，因为租金不退，也就是说一天不到，却花了三十日的魔晶。
唉，他心疼什么呀，人家正主都不在意，甚至还是自己主动提的这事，人家就眨眨眼哦了声，然后用看穷鬼的眼神看自己。
算了算了，没有富人的境界。
桃花婆婆说话有些慢，声音枯哑，听着却很顺耳朵：“这是我唯一的一套衣裳了。”语气惆怅，爱惜的抚摸过袖口，缓缓低头再抬起：“我名桃姬，他叫桃瑚。这是我们的真名。”
桃核儿？
这名挺好记。
夜溪点点头：“我是小夜魔。”
小夜魔，在皇天界打不出名声去，那就从魔界开始。
桃姬慢慢的讲：“姑娘要跟我们去，这个中事情，自然要与你讲全了。若是姑娘听了要走，还来得及。”
夜溪眉头一挑，这么不相信自己？
“桃瑚能找上我，想来那个恶魔不该很强？”
她也没表露出自己多强大的气势啊，桃瑚又不是个傻子，拉个弱鸡去送人头。
“强弱是对比出来的。”桃姬顿了顿，似乎有些难言：“桃瑚找上你，其实更多出于本能，或者说我们一族特有的直觉。”
嗯？天赋吗？
“我们一族有些趋吉避害的本命感应。”说到这，桃姬又顿了下，自嘲一笑：“可惜，这项本事在灾难来临前我们并不自知，而我们觉察到的时候，一切都晚了。只有我和桃瑚逃了出来。”
夜溪：“愿闻其详。”
桃姬又缓了下，似乎在凝聚力气。
夜溪看得出来，这位老妪的生命力已经薄弱，一口气撑着罢了。
桃瑚已经布置好，默默无声盘腿坐在桃姬下首地毯上。
“桃源界，是灾难后有的名字。在那一天前，我们只知自己，不知这世上有仙有魔更有无数仙魔界。”
夜溪心里啊一声，如此落后，什么鬼地方？
“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如此多样如此危险，还有凶残贪婪的各种生灵。”
“桃源界很小，我们不知外事的快乐生活着，过了无数的岁月，可有一天，一个恶魔突然到来，我们没见识，友好相待，可他却一夕之间控制了桃源界，甚至在所有孩子的身上打下了烙印，我拼着修为几乎尽失，才带着桃瑚逃了出来。”
夜溪：“他是怎么去的桃源界？”
如此自闭的地方，想来没有通道。
“是桃林里的一颗桃树。”
“他突然出现在那棵树的树冠里，我们什么都不懂，自然不知道是什么缘由。我带着桃瑚躲藏了几日也是走投无路，想起来，用尽全力一击，那棵桃树树冠里露出一个洞来，我们跳了进去，后来，我们出现在另一个界的大树洞中。那时，我们才发现天外有天。”
其中震惊不用描述，身上背负血海深仇任凭外面的世界多精彩也无动于衷，拼命吸收拼命学习才知道那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是个魔，还知道了——
“原来，我们桃源界其实是个仙界。”
仙界？
夜溪惊讶，又替他们心酸，家破人亡了才知道自己身份。
“是，桃源界里只有灵气，是仙界。”
“那个魔变脸的那一天，从他双手里钻出一道道滚滚黑气，孩子们碰到一点就倒地不起，我们完全没有反抗之力，后来，我才想明白，原来，那是魔气，掺杂了无数怨憎的魔气，我们的身体根本受不住。”
“他动作太快了，或者说，我们的修为太低了。”桃姬苦笑着摇头：“那时的我们啊，哪里知道有修炼这一说啊，只知道从桃树上生，消亡在桃树上，每日里不是唱歌跳舞就是唱歌跳舞。”
夜溪默，同样是日日歌舞升平，可人家鲛族就没人敢惹，只能说老天爷不够厚爱你们，你们不是老天爷亲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