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真人苦恼,不会在红线的幻境中,自己变成男子了?
“娘,娘,我下学了——”一道清脆的女童声传进来,一个肥嘟嘟的小身影穿着大花裙子带着风跑进来一头扎进红线怀抱里,仰着小脑袋,叽叽喳喳不停:“娘,我回来了,今个儿先生夸我了呢,说我写的大字好,还夸我背书背的好,娘,娘——”
叽叽喳叽叽喳,小丫头绝对是个小话痨。且小丫头头顶两个小揪揪摇来晃去,蜜蜂触角一样。这是一只话痨的小蜜蜂。
夜溪两人看呆了,孩子都生了,孩子爹到底是谁?不是说絮冉没在幻境里?
好不容易等小话痨停下,红线抱着她,用温柔得能滴水的声音道:“娘的好筃儿,累不累?娘给你倒蜜水喝呀。”
筃儿?
咔嚓一个雷,飞花真人傻掉,仿佛身上冒着一股肉焦味儿。
夜溪心有所感,绕到红线后头看清了女童的脸。
虽然肥嘟嘟双下巴,但那分明的双眼皮,眉毛嘴巴的形状——
“哇哈哈哈,原来你是我师傅的女儿啊,哈哈哈。”
飞花真人气急败坏,也绕到后头一看,头一晕:“红线你个混蛋!”
竟让老娘当你女儿!
猛的瞪向夜溪:“红线她是真的要死了还是你们师徒联合起来耍我?”
夜溪扶着腰,举着一只手:“我真的不知道是这样。”说完又忍不住笑起来:“想不到阿姨你小时候这么可爱啊。”
圆成球了,能不可爱吗?
飞花真人咬牙,旋即想到什么脸色一黯,幽幽道:“我与你师傅打小就认识了,算是邻居。”
“哟,青梅竹马哦。”怪不得师傅能幻出飞花真人小时候的模样:“那怎么没有进入同一个宗门呢?”
“本来是要的,我们还约好要拜同一个师傅呢。红线的娘性烈如火,与她爹闹翻了,带着红线脱离家族,后来就带着她拜入合欢宗,没几年就…后来,红线回去报仇,我还出了一把力呢。”
“我师傅的爹找了小三?”
“男人大都如此,伯母却没放过自己。”
“因为我师傅的娘这事我师傅也不可能做小三啊,阿姨,我师傅不是小三?”
飞花真人怔了怔,摇头:“不是,只是世事弄人。”
夜溪笑了笑,忽然道:“啊呀,阿姨你长大了。”
幻境里时间流逝如流水,只是几个画面,小筃儿已经长大成翩翩少女,眉宇间更像飞花真人了。
飞花真人看到年少时的自己,不由模糊了思绪。
夜溪靠在树上凉凉的笑:“果然我师傅心里只有你,她在幻境里基本就没出这个院子,你却是自由自在的,上学游玩逛街踏青,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锦衣玉食,金屋玉窝,这是公主的待遇了。阿姨,我很好奇,为何师傅的幻境里你们是凡人?为什么不再是修士?”
飞花真人心神回到过去努力搜寻,良久一笑:“是了,有一次,我跟她结伴去凡间玩,遇见一个公主,当真是天之骄女。尽管只是一个凡人,但她的父亲却真心真意的把她宠到了天上去。我和红线父女缘俱浅,都没得到过那种全心全意的父爱,当时不免羡慕了好久。”
夜溪笑了笑:“为什么我师傅把你宠上天?这是她的幻境,她明明可以把自己和你都变成公主?”
飞花真人不说话。
然后,两人默默看着容颜不复年轻艳丽的红线真人拿了一沓一沓的帖子逐张的翻,还有一卷一卷的画像,还有下人随时来回禀画像上年轻男子的底细。
话说,幻境就是幻境,太随心所欲了,想没人时就娘俩儿,想有人时家仆成群。
终于,红线真人征得筃儿的意见,为她选了一个好夫君,人各种好,还对筃儿一见钟情深情不悔。
然后,两人成亲了,红线真人抹着眼角看女儿穿上大红嫁衣。
估计红线真人不了解凡间规矩,因为两人是在岳家拜的堂,婚后也住在岳家。
夜溪:“我师傅怎么就没想着给小筃儿造个父亲?”
飞花真人一声冷哼,她敢。
一个小包子出世了,又一个小包子出世了,又又一个小包子出世了。
红线真人又要管家,又要照顾孩子,更宠溺着女儿管束着女婿,忙得陀螺一样转不停,而筃儿每日幸福的直冒泡。
转眼华发生,筃儿都抱上孙子了,儿女孝顺家业繁茂,红线真人垂垂老矣,躺在床上再起不来。
回光返照,红线真人老眼里重新焕发出神采,拉着筃儿的手:“我只要你幸福。”
我只要——你幸福。
轰——
飞花真人和当了奶奶的筃儿同时泪如雨下。
夜溪轻轻舒了口气,这就是师傅的心魔。她没有对不起飞花真人,却也自认愧疚于她,因为她,飞花真人才至今孑然一身,封闭心门再没喜欢过任何男子。
红线真人努力抓住自己的幸福,同时也希望她的小伙伴更幸福。甚至为了小伙伴的幸福,她愿意付出一生。只是,现实中,两人势若水火,红线真人无法帮助飞花真人。所以,在幻境里,她像老母鸡护鸡崽一般变成飞花真人的娘,从小到老,让筃儿被幸福包围。
说完这句话,红线真人的脸色迅速颓败下去。
飞花真人大叫不好:“不能让她死!她若是在幻境里死了,身体也会死去的。红线!红线!你给我醒过来!快醒过来!”
飞花真人扑上去,拼命拍着床上老妪干枯的手,但徒劳无功,幻象无法被触动,甚至连散在旁边花白的发丝都纹丝不动。
“夜溪,快,快想办法,不能让你师傅死。”
夜溪站着没立即动,思索了一会儿,目光对准趴在床边呜呜哭泣的筃儿,手抬起,精神力凝聚,猛的一拍,筃儿的幻象随之烟消云散。
飞花真人一呆,成功了?!旋即反应来,自己扑在方才筃儿的位置,怒吼:“红线你个混蛋!赶紧给我醒过来!我根本就没恨你!我不恨你!说好了一辈子的好朋友,一辈子!你给我醒过来!”
夜溪看着床上的老年版红线真人,想,若喊不醒,本王就把整个幻境都打碎,大不了以后养个植物人师傅还不用操心又被哪家的猪拱了。
“红线!老娘很幸福!一直都很幸福!你活着,老娘才幸福!你要是敢死,老娘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夜溪:活着纠缠还不够,死了还要继续吗?
“我们是一辈子的朋友!好朋友!”
轰!
吼完这句话,飞花真人只觉身体里某处坚硬的存在轰然倒塌。
“好朋友..我们还是…好朋友…吗?”
床上,自筃儿的幻象被击碎后就定住的红线真人忽然开口,声音嘶哑难听,浑浊的老眼微微颤抖。
飞花真人:“当然是!”不知何时,泪水湿透前襟。
“好朋友…好朋友…一辈子的好朋友…我不负你——”
飞花真人哑着嗓子接口道:“我亦不愧你。红线,我不负你,你亦不愧我,我们一直都是这样的。我们一直都是好朋友啊,你不能,扔下我。”
床上的红线真人低低哭泣,越哭声越大,越哭越年轻,越哭越有力气,一个翻身起来扑到飞花真人的怀里,嚎啕大哭,跟失散多年的孩子终于找到家长似的。
夜溪:成了,死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