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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明瑶从来没有这样喜欢看一个人的局促无措。
她趴在檀冰身上看着他气息紧绷,冰山美人的相貌下却有一双凄冷恍惚的眸子,像在为她的话苦恼着如何回答。
他这样的苦恼让谢明瑶心底产生一个微妙的想法:“……真的还有啊?”
这问题让檀冰如何回答?他呼吸紊『乱』,推着她的手说:“不要这样。”
谢明瑶嘴角带起一些戏溺:“不要哪样?”
他的手如何推拒,她就如何推回去,最后还是成功解开了他的道袍。
在肌肤暴『露』的前一秒,檀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抓住衣襟撑起了身子,谢明瑶从他身上滑下来,见他反应过激还愣了一下。
“怎么。”她面上淡淡看不出怎么想,“不能碰你了?”
檀冰低着头没说话,黑发遮住了他的侧脸,从他的举动看大约是不能碰的,因为他在系盘扣。
谢明瑶静静看着,突然觉得很无趣很烦躁,她冷淡地说:“不能碰便不能碰,有什么,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你一个男人。”
她下了床想走,可她下床之前那话真是让檀冰不堪忍受。
“难不成你还想碰别的男人。”他快速跟下来抓住她的手腕,被谢明瑶不耐烦地挣开。
“有什么不可以的吗?”她回过头来,“这有什么需要疑『惑』的吗?人活一辈子,修士活得就更长,如今我有这样强大的修为在身上,等回去做了魔尊,那魔宫三千姬妾都得遣散,到时候我就寻一些如花似玉的公子一个个收藏起来,闲暇时想要什么样子的都有。”
上下一看檀冰,谢明瑶故意道:“再不用看你这不情不愿的样子。”
檀冰握着她的手忽然松开了,谢明瑶一愣,这和她预计的反应不太一样,按照她的想法,他该很激动或者很生气才对,可他……
他转开身背对着她,掩在广袖下的手紧紧攥着拳,冰冷的声音一字字道:“是,你说得没错,你如今修为强大,便是我也奈何不得你,你自可去寻那些如花似玉的公子,夜夜笙歌,纸醉金『迷』。”
稍顿,他声音很低:“再不用……看我这般不情不愿的样子。”
也不知为什么,他这样的话这样的语气让谢明瑶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很不适应,但她习惯如此说话做事了,一时也改不过来……不,她为什么要改。
想到之前的某种猜测,谢明瑶阖了阖眼,也不与他争论,觉得自己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本想再留一会,现在看还是不必了。
她调头想走,身后传来响动,却不是追来的步伐。
她闭上眼睛,神识朝后一看,见檀冰靠在床榻边的玉阶上,有些狼狈地跌坐着。
他低着头,长发从两侧垂落下来,她看不见他的脸,但看得见他搭在双膝之上的手,那种紧绷的压抑的自我厌弃的情绪,浓烈到让她仿佛看见了少时的自己。
他身上其实和她有些类似的地方,他们都没有一个有爱的童年,都不怎么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但他比她要好得多,他比她更早地说出了“爱”字。
谢明瑶突然就怎么都走不出去了,檀冰哪怕没抬头也知道她没走,他抓着衣摆低声说:“你要走便走吧。”
谢明瑶嘴唇动了动,无语。
檀冰半阖眼眸压抑道:“反正,我比不上那些公子。”
谢明瑶转过身来,见檀冰方才极力不想褪去的衣衫忽然被他粗鲁地解开,他原本只是背后布满伤疤的身体,现在是无处不在地被伤疤包裹着。
烧伤,很难看,还不如鞭痕来得好,他大约努力去尝试了,但是一点儿都消除不掉,现在看起来虽然不流血不红肿了,却依然骇人。
这些伤疤不难想到,是为了她留下的。
那时她还控制不住体内的业火,贪恋他的凉意抱着他不松手,他大约很不好受。
所以方才不肯给她看,不准她碰,是怕这些伤口被她看见?
他因此……自卑了?
这其实挺不可思议的,堂堂昆仑道尊,天下最强的道法尊者,会因为身上的疤痕自卑。
谢明瑶其实知道自己有时候很过分,很无情,说话尖锐,但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她习惯了如此,那是她保护自己的方式,可这回,她有点自责了。
自责这种情绪对她来说太陌生了,她一时没分辨出来,只觉得心里难受,看着他的身体猛地说:“穿回去。”
她有些生气,却不知是生谁的气:“既然不准我碰便不要再让我看见了,现在这样是什么意思,想要我为此觉得亏欠你吗?想拿这个掣制我吗?”
她明明不想这么说的,却还是说了,说完自己先愣了愣,看着檀冰缓缓站起身,抬眸凝着她,一点点系上衣带。
她突然口干舌燥起来,慌『乱』的手不知放在何处,别说是离开这里了,话都不晓得要怎么继续。
心里太着急,她竟有些红了眼眶,连眼睛都不自觉泛起红『色』,那是心底弥散的暴虐,一直未曾全部消失,此刻有些盖住了她的理智,让她恨不得将这个令她无措难堪的源头杀掉。
是的,杀意,像记忆里丹皙对前任道尊的杀意,觉得这个人『操』纵了自己,让自己不舒服,所以干脆杀掉好了。
这是在为前任道尊种下妖丹,折磨得体无完肤后,丹皙的心理写照。
她那时的心情和现在的谢明瑶一样,所以她有些被暴虐控制,当即抬起手,几乎就要袭向檀冰。
檀冰站在那没动,也没转开目光,见她动手,手心满是强大的魔气,他脸『色』苍白地牵起嘴角,这一幕再次和谢明瑶记忆里重合,丹皙想杀前任道尊的时候,他好像就是这样在笑。
不,不行,谢明瑶你冷静点,不能□□控,现在你才是□□控的,檀冰他没有要怎样!
她到底不是丹皙,不是那个人魔混血从最艰难的食物链低端爬上来的丹皙,她控制住了自己,强压下那些暴虐的思绪,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重新看向檀冰,一言不发地来到他身边。
“为何你的伤总是很难好。”
她只当之前的话没说过,拉着他的手坐到椅子上,作势要解开他刚穿好的道袍。
檀冰握住她的手腕,她刚爆发过,肌肤滚烫,灼得他掌心立刻一疼,谢明瑶注意到连忙挣开。
“别碰我。”她蹙眉道。
檀冰却说:“我想碰你的。”
谢明瑶一滞。
“也……想被你碰。”
他那么冷冰冰的人,说起情话生涩艰难,却字字动人。
“我只是,不愿被你看见如此不堪的样子。”
他视线低垂,睫羽翕动,谢明瑶看着他颈间『露』出的肌肤上那烧伤的疤痕,还隐约能看见曾经她留下的咬痕。
她突然就很困『惑』,拧眉问:“你师尊到底对你做过什么?他为什么这样做?”
提起前任道尊,檀冰的反应很平淡,好像说起一个无关之人般随意:“大约怕我压抑不住本『性』,想时刻让我记住痛的感觉,便不会再犯错,不会被人轻易打动。”
虽然反应平淡,却也似乎不想多回应,简短解释后便不说了。
谢明瑶没就此停住,她难得很想搞清楚一件事:“你之前说偏殿那些同类都是你师尊搞出来的,他是下山将你们抓回来的吗?他在挑选继任者?他是如何挑选的,你和你的同类经历了什么?”
檀冰缄默不语,谢明瑶慢慢道:“你不想说?”
他抬起眼看着她,过了很久才说:“我可以说。”略顿,“但我想问,你为何想知道。”
谢明瑶怔了怔,淡淡道:“只是好奇。”
“只是好奇?”
“只是好奇。”她强调。
檀冰又不说话了,谢明瑶也懒得再问,他不说可以,她自己有的是办法知道。
“让我试试。”她不顾自己体内业火灼烧的疼,坚决要用自己的方法帮他疗伤,她其实没有正统学过什么,一些术法全靠自己思索,但却比所有学过的人都要做得好。
这一身魔尊之力好像真的可以很好地降服昆仑道尊,连他遍体鳞伤的身体都可以修复如初。
只是谢明瑶有些难受罢了。
怎么说呢,好像身体被掏空。
本来想快点走的,这下子不能马上走了。
脚下有些软,檀冰及时扶住了她,将她揽入怀中抱着才不至于跌倒。
谢明瑶也不在意,就那么坐在他腿上,闭着眼靠在他怀里休息。
“这样就好了。”她语速很慢地念叨,“一点儿疤痕都没了,以后再不必担心被人看见了。”
檀冰的声音就在额上,很近,微凉的呼吸也能感受到。
“有或者没有,看的人也不过你一个罢了。”
这话说得合人心意,谢明瑶不自觉嘴角勾起,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在开心,她眨了眨眼,轻轻抓住了他的衣襟。
她一点点抬起头,先是看到他尖削的下巴,随后是薄而红的双唇,再便是挺拔的鼻子,以及含羞带怯中又有些冷清的桃花眼。
“你记不记得你说过一句话。”谢明瑶就这样仰头看着他问。
她现在的样子很好看,不仅是好看,还有种难言的认真在里面,虽然眼神漫不经心,但他就是可以感觉到他的认真。
他冰凉的手指握住她的手,不让她『乱』『摸』扰他心『乱』,低声道:“我对你说过很多话。”
谢明瑶展颜一笑:“是的,但我记忆最深刻的就是那句。”
难不成是……爱她的那一句。
但不是。
谢明瑶很快说:“你说要与我成亲。”
檀冰瞳孔收缩。
“可昆仑道尊是不能成亲的,你难道不做这个道尊了吗?”谢明瑶散漫地说话,好像只是闲聊,“你若不做这个道尊也好,随我去南狱逍遥快活也可以,我那后宫很大,一定会有你的容身之处。”
檀冰没有很快回答,谢明瑶以为他讨厌她又提后宫,直起腰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发觉他似乎有些茫然。
“不做道尊我还能做什么?”他『迷』惘地问,“我还能做什么?”
……
这问题倒是让谢明瑶不知该如何回答。
是啊,檀冰为成为道尊而生,也做了千年的道尊,不做道尊,还能做什么呢?
真的就在她后宫里做她的公子哥吗?
这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若换了别的男子,谢明瑶觉得那可能是厚待对方了,但换在檀冰身上又觉得……他不该被如此埋没。
他有这样一身修为,理应是要做一些事的。
他一辈子都如此高高在上,不可亵渎,后半生不该真的被关在后宫里,做供人取乐的公子。
谢明瑶没了心思说那些,靠回他怀里说:“抱我去床上。”
她话题转移如此之快,檀冰还有些反应不及,但他本能地听从她,也很快就抱着她到了床榻边。
“放我下去。”她懒洋洋道。
檀冰顺从地将她放下,刚想起身,却直接被拽着衣襟拉下去。
“还走什么。”谢明瑶故意朝他脸上呵气,“都没有疤痕了,还不许我碰吗?”
她手指描绘着他的眉眼:“现在我可以同你双修,为你疗伤了。”
他们修为相近了,甚至在他如今受伤的情况下还不一定是她的对手,所以双修的事情的确算是互惠互利了。
可冷冰冰的道尊和体内燃着业火的魔修双修,真的可行吗?
不管可不可以,他们都这样做了。
没人知道会是怎样的结果,但他们全都沉沦其中。
好在最后发现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像木船落入熔浆里,没有被烧毁却也备受煎熬,船桨没入熔浆,熔浆很烫却不伤人,还夹杂些异常的感觉,被船桨掀起一层一层的波浪,推得木船摇摇曳曳,吱呀作响。
“师尊……”
木船摇曳,谢明瑶的声音也跟着摇曳。
“嗯。”
檀冰低低应声,很沉很哑。
“我还是会走的,也许你醒过来就见不到我了。”
檀冰没说话,只是想要用其他方式让她别说这种话。
他的方法有些效果,可谢明瑶还在断断续续说。
“……你娶不到的,娶不到我。”
“我会去南狱,你知道在哪找到……我。”
“……”
“……我想……你若、若娶不到我,不如哪天想开了,来嫁我吧。”
嫁她?她可真敢想,可这是不是也代表她对他终于有了几分认真,甚至愿意考虑嫁娶之事了?她曾说过绝对不会成亲,但现在改了口。
檀冰一时激动,没控制住,撑起身看着下面的姑娘,『奶』白『色』落在她脸上,带着『奶』香味。
谢明瑶呆了一瞬,突然笑得开心又放肆:“你果然还有!”
她猛地靠过来,抱住他的脖颈亲了一下他的脸,便往下移道:“我要喝。”
她脸不见了,檀冰莫名紧张起来,双臂撑着床榻,清晰感觉到她在做什么。
……
……
太羞耻了,可并不觉得难堪。
心底像被她燃起了火,快要将他所有的理智烧得灰飞烟灭。
“谢明瑶。”他喘息着压抑道,“你……”
他话还没说完,便听见她回道——
“师尊。”
“好喝。”
暮『色』在木船摇曳中降临,昆仑诸位长老也在往回赶,他们也顾不上围剿南狱了,即便只差最后一击,还是觉得家比较重要。
其他仙宗没了昆仑这个主心骨都不好动手,倒是给了姬霄喘息的机会,又开始盯着那面镜子等待。
天蒙蒙亮的时候,镜子亮了起来,里面出现谢明瑶于雾气之中美丽冷淡的脸庞。
“你总算出现了。”姬霄温柔软语,“我一直很担心你,你还好吗?”
谢明瑶静静看着镜子里姬霄苍白病态的脸,笑着说:“我很好,你也会好起来的。”
这是在暗示他,她成功了吗?
姬霄等了这么多年,若真成功了,那可真是很难不欣喜。
“你何时回来。”他带着急切问。
谢明瑶说:“我很快就回去了,等我回去,我要第一眼看见你,好不好?”
这样暧昧的话语,带着更强烈的暗示,姬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刻应道:“好。”他一字字保证,“你回来第一眼就会看见我。”
谢明瑶满意了,主动切断联络,姬霄一扫脸上病态,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条黑龙,看见了自己拿到魔尊之力成为真正的魔尊,让南狱那些老家伙心悦诚服。
谢明瑶收起镜子看着朦胧的天『色』,不禁想到睡梦中的檀冰。
他很少睡得那样沉,大约是双修真的有用,他脸『色』都红润了不少。
可惜她不能再留下了,昆仑的人很快就会赶回来的,她并未真的想要他身败名裂来做她的面首公子,那就算了吧。
最后这春风一度便为他们画上句号。
至于她飘摇时说的那些话……
她是在南狱的,这是谁都会想到的事情,他若真的来了……
回眸又看了一眼昆仑的方向,谢明瑶掌心翻转,淡紫『色』的光芒闪过,黑龙恢复原貌,出现在晨曦的云层里。
“回南狱。”谢明瑶笑着说,“做我们早就期待的事。”
黑龙眨巴着眼睛,老老实实飞向她——她还活着,变得强大像丹皙一样,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就这样走了,你那个老相好怎么办啊?”黑龙驮着她走忍不住问了句。
毕竟在镇邪塔关了那么多年,很无聊,平日里没少和其他魑魅魍魉八卦,这习惯很难改掉了。
谢明瑶望着前方定定道:“他啊,他若再来找我的话……”
她就,好好的,想想他们的未来。
若他在这般情形之下还来找她,还不放弃,于昆仑和她之间选择她,那她就给个机会罢。
不是过往那种机会,是真正的机会。
昆仑,天刚亮起来扶微道长他们便回来了,他们直接冲到溶雪宫见檀冰,檀冰在轻纱白帐之后坐着,整个山上都不见魔气,可见在他们回来之前,谢明瑶已经走了。
“道尊,那谢明瑶当真拥有了魔尊之力,实力堪比丹皙了?”扶微道长着急地问。
檀冰冷冷清清地说:“是。”
扶微道长表情扭曲,清辉长老脸『色』也没多好看,试探『性』道:“道尊……将她放走了?”
檀冰回答得依旧很快:“本尊留不住她。”
这是实话,一点都不掺假,感情上他的确留不住她。
但在昆仑众人听来,是以道尊的实力来讲,都留不住那个魔女。
“完了……”其他长老濒临崩溃,“一个姬霄还未曾解决,又冒出个谢明瑶,早知今日,当初便该在昆仑将她诛杀啊!”
这位长老话音刚落,便觉浑身冰冷两股颤颤,他不知怎么了,只是下意识看向那道阻隔着他们视线的轻纱,其实不算厚,但一重又一重,他们就只能看见个模糊的影子。
“说再多也迟了。”扶微道长面『色』灰败,“这可如何是好,魔尊丹皙被剿灭还是靠前任道尊,如今魔尊之力再现,南狱恐会易主,那姬霄若和谢明瑶联合起来,再加上师无音,实在是……太棘手了。”
清辉长老沉思片刻问:“道尊与谢明瑶交手过,可知她有什么目的,想要做什么?可要危害苍生?她若做了魔尊,恐怕第一个遭殃的便是昆仑,她定会来寻仇吧?”
这话把大家吓到了,一个个都白了脸,檀冰看得清楚,这次许久没有回答。
他不说话,大家只当是真的,扶微道长焦急问道:“道尊可有应对之法?”
正道仙盟距离上一次大战至今安逸了太久,其实真论起实力,不一定搞得过那些问题群体,从这次围剿南狱都困难重重便知道。
但他也不能说得太直白,大家还是要面子的嘛,道尊是正道第一人,他一定有办法可以对付他们的。
带着对道尊的憧憬和信任,众人无比郑重地等待着道尊的回答,道尊也的确回答了。
“她走之前给了本尊一个应对之法。”
“……?”扶微道长一怔,“她给的?谢明瑶?”
清辉长老也诧异问:“她给了什么应对之法?她要如何?”
檀冰于轻纱之后站了起来,降魔剑的剑尖破开轻纱,他走出来,目光冰冷,面『色』清冷隽永,不轻不重地说——
“她要本尊,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