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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九,盟主竹林。
葛鹧赤身裸体躺在小茅屋之中,昨夜宿醉,今日太阳高悬长空之时仍然未醒,宋子初身着华贵的紫色锦袍,风风火火地闯入小竹林,踏雪而来,手中拿着一张薄纸,上面有斑驳墨迹,在冬日的暖阳之中闪闪发光。
宋子初急道:“盟主大人,盟主大人,有细作盗得我观山盟中军备的名册,一夜之间消失了数百人,恐怕是大魏或者大楚的细作,还请盟主大人明断。”
宋子初见小茅屋屋门紧闭,知道葛鹧在屋中,他来不及多说,一抬腿将屋门踹开,冰冷的北风顺着屋门涌入,将沉沉昏睡的葛鹧瞬间冻醒,葛鹧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先撑起厚厚的罡盾,然后才睁开眼睛。
葛鹧环顾自周,怒道:“隔壁老宋你属实变态,莫非你有龙阳之好,抱背之欢?竟然大清早夜袭我的小茅屋,意图大饱眼福!”
宋子初将一旁叠得工工整整的衣物随手扔给他,大骂道:“蠢货,谁会瞎了眼大清早就来看你这个光屁股糙汉,快起来,我们观山盟军备的名册被偷了,我已经派遣赵仲言去追了,不过不知道细作跑了多久,如果有飞鸽传书或者传送阵一类的东西,可能已经到了大魏胜凌君或者大楚夜霸璃手中了。”
葛鹧吓得不轻,急忙三两下穿上了衣衫,将头发草草束起,接过了宋子初递来的名册,将消失的细作名称看了一遍,见都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心中稍定,他突然想起什么,怪笑道:“隔壁老宋,你休要瞒我了,凭借你的智慧和谋略,敌人偷走的军备名册里要是没有猫腻就怪了。在乾元大陆,从来都是你算计别人,别人谁能算计过你?你这厮就是来惊扰我春梦,呃不,好梦的,一切依你,我要回去和阿狸,灵儿姐姐思索人生的真谛了。”
葛鹧说完,用厚棉被将自己裹住,把圆鼓鼓的头缩在棉被之中,做起了缩头乌龟。
宋子初连踹了几下葛鹧在被窝里只是哼哼,宋子初冷笑三声,从腰间将金羽扇取出,对准龟缩在棉被之中的葛鹧用力一扇,只一扇就将屋外冰冷刺骨的北风拘在屋中,将葛鹧的棉被掀起,将观山盟的盟主大人冻得光速穿好衣服,洗漱完毕之后跟着宋子初来到了议事厅。
“盟主大人,不用怀疑,这就是敌人的阳谋,因为许多权贵在此,这才密谋这个事件。他们的目的并非想要知道我们观山盟的军备,而是想要观山盟在人前丢脸,破坏观山盟强大的形象。”
老仙人鞠阳笑了笑,将敌人的计划和盘托出,这是一种阳谋,除非观山盟能做出什么提振士气的决定,否则敌人会将此事大肆宣传,让观山盟管理混乱,内部并非铁板一块的刻板印象印在在观山盟参加宴会的权贵心中。
宋子初一挑大拇指赞美道:“您不愧是东洲著名的女流,果然一眼就看到事情的关键所在。”宋子初说完,转过头,等待着盟主大人的决定。
赵仲衫咳嗽一声,缓缓说道:“仲言已经去追杀细作了,如果能将军备名册追回,那么可以扭转观山盟的声誉。”
葛鹧摇了摇头,他望向议事厅顶端射入一缕阳光,缓缓说道:“事到如今,我有一法可以破坏掉敌人的阴谋。”
宋子初顿时大感兴趣,急忙说道:“盟主大人有何高见?”
“既然他们想看,我就让他们看够我观山盟的刀!通知底下的诸位弟子,正月二十号回山,正月二十五日我在星隐城边阅兵,正月三十日进行十年一届的观山大比,仅限观山盟三万名弟子参加,奖励宋军师来定,邀请天下群雄来观礼,既然敌人想要搞臭观山盟的名声,我葛鹧直接亮剑,我倒要看看天下群雄谁敢率先与我为敌!”
葛鹧说完推开议事厅厚重的大门,拂袖而去,只留下呼啸的北风和渐渐远去的背影。
议事厅中的众人惊住了,半晌还是鞠阳老先生最先反应过来,老仙人将自己的小烟袋取出,用手一指,烟袋中的烟草无风自燃,老先生用力地嘬了几口,缓缓吐出一个大大的眼圈,赞叹道:“当初,酒老鬼劝我来辅佐小娃娃之时我还笑他,东洲成名已久的修真者居然自甘降低身份交好一个黄口孺子,现在一看,葛鹧的确有点领袖的样子,虽然盟主大人平时疯疯癫癫贪财好色,不过关键时刻还挺值得信赖的。老酒鬼少则五年,多则十年自会破关而出,盟主大人有眼光,酒老鬼也有眼光,果然,修真界是聪明人的修真界!”
宋子初缓缓走到议事厅的门边吗,眺望着已经化作黑影的葛鹧,心中五味杂陈。赵仲衫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老宋,你有什么野望就和盟主直接说,看样子,他已经从天河谷之事的阴影中彻底走出,开始急不可耐地准备终结这个乱世。真有你的,在你潜移默化的影响之下葛鹧越来越像一方枭雄。”
赵仲衫说完,踏入寒冷的北风之中,向着远处走去,去寻找自己的弟弟去了。
葛鹧仰起头,发现天空中片片雪花落下,落在脸上清凉凉一片,天地间瞬间银装素裹起来。他徒步走回小竹林,众小见他面色不善,纷纷缓步跟在他的身后,一行人渐渐走到了竹林的深处,来到了师尊司徒道的坟墓前。
葛鹧恭恭敬敬地给师尊磕头上香,又从空间戒指之中取来美酒恭恭敬敬地献给师尊,此处小竹林是观山盟的禁地,司徒道的墓地更是禁地中的禁地,在观山盟中向来禁止所有人靠近。
守墓的老汉见天空中飘下雪花,急匆匆带着扫把来扫墓,见盟主大人跪在墓前喃喃自语,口中一声叹息,摇了摇头,拎着扫把出林去了。
葛鹧望着师尊的神位,又想起自己和师尊生活过的点滴,他将牙齿咬得咯吱吱直响,脸上青筋迸起,浑身抖作一团,半晌说道:“师尊放心,距离刘家的覆灭不会太远了,弟子以道心为誓,必要覆灭刘家,覆灭大楚,将这些枉顾百姓生死的畜生消灭干净!”
恨了一阵,葛鹧缓缓说道:“弟子去了南火雀洲想要为师叔疗伤,却不想师母入魔太深,将他的一名名叫黑雕的弟子给兵解了,借助黑雕的血肉精华重生。《黄庭灭生经》拘来了黑雕的魂魄,又用摄魂之法让黑雕说出了真相,弟子得知真相之后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按照您教给我的道理,师母已经入魔理应消灭,可是您临终前将她托付,她又是我的师母,我的长辈,于情于理,我都不应该和师母交恶。故此我带着师母的徒弟李灵儿连夜逃了回来。”
葛鹧在师尊的坟前絮絮叨叨说了小半日,最终擦干眼泪,走出了小竹林,向着殷府走去。
路过寒岩广场之时,只见有一独臂老叟在风雪之中练枪,虽然独臂,枪法依旧如精妙绝伦,一根盘龙铁枪或冲,或推,或格,或砸,或挑,或撩,或勾,或弹,直练得四周的雪花随着他翩翩起舞,虽然雪花漫天,却没有一片雪花能突破独臂老叟的长枪,落到他的身上。
独臂老叟正是自己的师兄姜山河,十年多的光阴,师兄仿佛老了三十岁,从一个正值壮年的壮汉衰败成一名须发皆白的老人,笔直的后背弯了下去,眼中的精光逐渐浑浊不堪,姜家也随着他的衰败而衰败下去,虽然依旧是观山盟八大家族之一,谁都知道那是看在葛鹧的面子上。
姜山河知道自己的师弟站在了身后,他并没有停止练枪,反而高声喊道:“师弟,进招吧,就像那几月在偏殿之中一样。师兄老了,恐怕即将离开人世,回想自己的一生,酸甜苦辣尽在心中。我也没有什么能留给你,只有我独臂十几年来悟出来了一套枪法,今天就传授给你,记得这套枪法的名称-风雪寒江夜。”
葛鹧面带悲拗之色,他知道这是师兄在托孤,他肃立在一旁,对着师兄缓缓鞠躬,姜山河也不客气,缓缓受了这一拜。葛鹧抓起戮仙枪,纵身跳入到姜山河身边,大枪一颤,直奔姜山河的哽嗓咽喉而去,姜山河手中盘龙铁枪一抖,将戮仙枪架住,师兄弟两人插招换式,在风雪之中斗在一处。
姜山河走到生命的尽头,枪法已至臻境,两人两枪相交每三个回合,盘龙铁枪枪尖必指在葛鹧咽喉,心口,后脑,小腹等要害之处,纵使葛鹧身经百战,也被这神鬼莫测的枪术惊呆,见师兄在风雪之中逐渐消失,空中只见枪影,不见人影,一时间竟然看痴了。
有诗赞曰:
风雪寒将夜,醉梦泣心寒。
双龙祥天舞,蜡炬泪始干。
一代枪圣姜山河死在了诸天历正月十九的雪夜里,次日被葛鹧隆重地葬在观山盟的英灵殿之中,供万世敬仰吊孝,同时葛鹧宣布姜家永远受到观山盟庇护。
(我不愿写侠客在病榻之上苦苦挣扎而死,虽然那样更加真实。姜山河是一个失败的修真者,却是一个了不起的侠客,是一个真实的师兄,一个合格的家主,侠客就应该有童话一般的结局。一代大侠姜山河死在风雪之中的夜里,没有什么比这更加唯美的了。)
(我个人认为人之死应该如黑夜中刹那的流星,绽放的樱花,虽然短暂,却无比绚烂,为这个世界添加了一抹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