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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次来这个世界,系统建模时换了张脸,但是时越倒是没打算藏着马甲。
之前在裴锦谢面前,一是因为对方没认出来,二是……他也想看看,这两个小朋友到底想干点什么。
如今看在眼里,却忍不住想叹气了,明明当年都是个顶个的乖孩子,怎么如今……
他把手里晕过去的袁连往护卫手里一送,道了句,“既然输了,就把他送出去罢。”
护卫不明所以,被他这么理直气壮地吩咐,下意识地就应了句“是”,走出去两步才想起来,这人不是府里的主子,忙请示看向燕行。
燕行当然要拦,袁连是家主点名要“留下”的人,怎么能这么轻巧就送走?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阻挡,就听见一声急促的,“听他的!!”
开口的是裴先生。
燕行一时为难:虽然家主说了,他不在场时,一切听裴先生的,但是……他能保证,若是自己把家主名单上那几个人放跑了一个,空出来的那个位置,恐怕就要用自己的命填上了。
裴锦谢知道他的为难,“放人走,我去和他说。”
剑尊也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燕行:“……”
要是他现在不放人,恐怕这两人就不会放过他了。
他挥挥手,示意那几个护卫继续把人送出去。
本来还打算做点小动作,比如暗示护卫送出去的时候,直接把人解决了。
但是路令章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
有这么一尊大佛在,燕行也不确定,自己做完小动作之后,还有没有命……
这点微小的波折之后,这一小块地方突然寂静下来。
郭津手肘碰了碰身边的易周,低声道:“时哥……是不是有点危险?”
易周不想理他,这几个人明显是认识……
而且,裴锦……
江湖上,擅医基本可以等于擅毒。
——擅毒、会易容、姓裴的……
易周只能想到一个,当年魔教长老,毒师……裴锦谢。
那同时被认识毒师和剑尊认识的人……
易周心里有了点猜测。
他想到自己这段时间在对方面前所作所为,表情颇为微妙。
——很好,这简直可以成为他这辈子的谈资了。
看老头子还怎么吹嘘自己和魔教长老相谈甚欢?他可是曾和魔教教主同吃同住的人啊!
*
毕竟修行多年、心境明达,路令章先一步回过神来,脸上略显僵硬地露出一个笑来。
本来打算去“解救”时哥的郭津:!!!
他被这诡异的表情一吓,顿时僵住。
时越倒是很适应,甚至调侃了一句,“几十年不见,路兄这笑,还是一如当年啊……”
路令章嘴角的弧度重又抿得平直,不过从脸上放松状态的肌肉看来,他心情显然不错。
路令章没有问他怎么活下来,亦或是为什么明明活着却不露面……
活着……便好……
……
和看得很开的路令章相比,裴锦谢的反应可就大得多。
当年教主身中剧毒,却只留书一封“寻药解毒”,便不见踪影……
和其余人相比,裴锦谢是最早意识到教主或许不在世间的人。
——毒入肺腑,何药可医?
他仍记得青年斜斜倚在软榻上,苍白又瘦削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然后……冲他飞快地眨了眨眼。
——好像两人有什么共同的秘密一样……
那日其实与平常没什么两样。
路叔又跑来魔教和教主比剑,两人照例分不出高下,各自受了些伤。
然后……然后……
路叔走后,毫无预兆的,教主突然吐了一口血出来。
他笑言,是方才比斗时的瘀血。
大家便都信了。
只有非竹嘟嘟囔囔地抱怨着,“坏人!每次过来,教主都要受伤!!”
却被教主一指点到了额头,红着脸止住了言语。
在之后,教里突然闯进来许多人。
——他们脸色狰狞、眼中闪着可怖的光……后来,他们都知道了,那形容叫做……“贪婪”。
习武太苦太累,被教主捡回来的孩子,少有能坚持的。
教主又是个纵着人的性子,对什么有兴趣,便去学什么,少有强迫孩子们的时候。
于是,他们在这些闯入者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他们有教主啊……教主会保护他们的。
是啊,教主保护了他们……
一如过去的每一次。
打斗中,一只袖摆被刀剑削开一道口子,一方帕子从里面落出来,又被场中的内力气劲掀出,正巧落在他跟前。
他伸手捡起,里面的血迹乌黑、甚至隐隐腥臭。
——那……绝对不是什么瘀血!
*
已经埋藏许久的回忆骤然掀起波澜,裴锦谢控制不住往后踉跄了一下。
却对上青年关切的目光。
久违的温柔暖意从心底泛出来,他眼眶发烫。
“教……主……”
嘴唇发抖着叫出这个称呼,他甚至有几分疑惑,自己是否尚在梦中……
“啊!!”
正比斗之人突然发出一声高亢的惨叫。
如梦的虚幻霎时一散,裴锦谢被强行扯如现实之中,陡然意识到自己如今的所作所为。
【他也不想看见……你们现在这模样】
路令章的话陡然在脑海中响起,裴锦谢的脸色一变、一下子苍白下去,好在有易容遮掩,看不分明。
心中的惶恐聚集,裴锦谢出神间,手不自觉地攥住那人的袖摆。
这动作实在是陌生又熟悉,以至于裴锦谢做出来之后,都有一瞬间的恍惚。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教主时的动作。
那一截袖摆,干净得恍若天边云彩。
伸手抓住它……
——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简直耗尽了他毕生的勇气。
似乎连心情也同那时相似,忐忑又惶恐,可却换来对方安抚的笑容。
那这一次——
他小心地打量着那人的脸色……他却没有笑……惶恐汹涌而来,他嗫嚅着想要解释,却被恐惧压下。
最后,他只无力地辩白道:“不是……我……”
是吕湃的作为,他只是旁观……不赞同、也不阻拦。但……其实他心底是赞同的,只是未曾言明。
裴锦谢的脸色实在难看,时越忍不住,露出些叹息之色来,终究没有再说什么责怪的话,屈指在他额上一弹,留下一个浅淡的红印。
裴锦谢愣了一下,抬手捂住额头,脸上浮了一层薄红,又听那人道——
“今日比试结束,带我去见见他罢。”
这个他,自然是指的是化名“吕轻度”的吕湃。
这情景像是在梦中一般,裴锦谢恍惚着点头。
郭津在旁看得一头雾水。
——怎么时哥像是跟这个幕后boss挺熟的模样?而且剑尊,似乎也认识时哥?
他这么疑惑着,也压低着声音问出来了。
时越笑答:“以前旧识。”
郭津:???
时哥来这个世界比他还晚,哪来的什么旧识?
他懵着还打算再问,就察觉一道幽幽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他登时觉得浑身一凉,僵硬地转头看去,被他确认为幕后boss的那个“裴大夫”正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那视线,不知怎么,就让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郭津几乎下意识地放开了抓着时越小臂的手,拉开两人的距离。
这段时日相处,总算稍微培养出一点塑料情谊的易周上前,把作死的郭津拉到一边,害怕这人又做出什么惊人之举,易周压低了声音跟他解释这一群人的身份。
……却换来了一句,“怎么可能?”
易周:不想理这个傻子!
郭津却觉得自己的反驳很有道理: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吗?毕竟他才是那个“魔教教主”啊……
说起来还不好意思,他这个魔教教主,不仅不认识剑尊,连自家的长老都没见过,也是当得十分辛酸了。
易周说的那个牛逼哄哄的魔教教主,代入他的前任还比较合适。
嗯……前任……?
像是被什么提醒,郭津一下子陷入了沉思。
半晌,他一脸僵硬的笑:不、不会吧?
……
时越没打算强行叫停这次试炼——都杀红了眼的情况,就算是路令章亲自出手,都不一定拦得住。
毕竟……人心这种东西,从来都不是武力所能阻止的。
他只是让燕行宣布了一条新规则——败者会被强制遣离别庄。
也就意味着,再无资格参与后面的试炼。
燕行当然不想这么做……
——那里面有好几个家主下令必须“留下”的人。
只不过,却也由不得他。
一个剑尊、一个毒师,两人眼神冰凉地看着他,这压力,别说“血衣”了,就是“血人”都承受不住。
燕行宣布过之后,就一脸萧瑟地退回到角落里——想当年,他也是威名赫赫、能止小儿夜啼的狠角色……可如今……
他无力叹息,觉得自己大约只能活到今晚面禀家主了。
*
暮色四合,今日的比试终于告一段落。
裴锦谢不想教主那么快就去见吕湃。
——会哭会闹的孩子才有糖吃。
吕湃闹出了这么大阵仗,等见了面,教主的注意力一定都落到他身上了……
时越看出了他的小心思,毕竟好几年没见,也就默许放任了。
于是,在裴锦谢的有意磨蹭下,一行五人,是先吃的晚饭。
裴锦谢卸了易容,他原本的长相要比易容的青年显得年长一些,但是对比他本身的年纪却仍旧显得年轻了。
对着这张脸,郭津这一顿饭吃得胃疼……
毒师的样貌在教中当然有记录,这种危险人物,郭津当然记得。
——也就是说,他现在和一个用毒高手同坐在一张桌上吃饭。
甚至……
“跟前几天的味道不太一样。”易周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裴锦谢按在筷子上的手指紧了紧,不自在地看了眼时越,温声答道:“是我做的。”
郭津:!!!
他刚才是做足了心理建设,才谨慎地吃了一口白饭。裴锦谢那话一落,这口饭不上不下,正卡在嗓子眼里,把他噎得直翻白眼。
时越本来坐在旁边,见状抬手在他背上一顺,那一口饭终于顺着食道往下,落到了胃里,郭津重新活过来一样,大口大口喘气。
再抬眼,正就对上裴锦谢幽幽看过来的眼神。
郭津:他是要下毒吧?是要下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