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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越并不怎么费劲的就哄着卢小朋友去宗门报讯,而他则追着韩易的方向去了。
至于被“你没有飞剑”为理由说服的卢榷,在赶回宗门途中,突然想起时越身上的玉牌还没有用——这恍然大悟之后,又如何后悔不提。
这边,时越已经追上前去,看见了韩易的身影。
越往前走,灵力运转越发滞涩,无形的威压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是境界的差距,而是其他什么……有点熟悉的感觉。
时越倒是明白了为何卢榷那会儿躲避的动作缓了下来:像是身上背了百来斤大石,当然快不起来。
韩易停在了一个人跟前,那人定定地站在半空之中,瘦高瘦高的,远远看去,倒像是一个披着破布袋的竹竿。
时越在稍微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停了下,他眯着眼观察了一下两人的实力对比,然后就很放心地让韩易自己去对付那瘦竹竿了。
他则是按了按心口,有点疑惑那莫名的熟悉感。
——当然不可能因为那个瘦竹竿邪修……他上辈子死的时候,对方还没出生呢。
那就是因为……这个地方?
思索间,那边已经是魔气四溢,显然两人相战正酣。
时越则御剑在这附近转了转去,寻找那熟悉感的来源。
——以他那刚入金丹的修为,这个做法实在是有些太过嚣张了,若是有人看见,怕是要大呼找死。
时越当然心中有数,硬抗当然有点麻烦,但是……那两个人的攻击都不是冲着他来的,躲避点流矢还是不成问题的。
他绕着这个不大的峰头转到第三圈的时候,终于从那个已经被毁得不成样子的封印法阵上看点门道来:这个是……
【尊者会喜欢的】
先前那早死的邪修那句话在耳边回想,时越恍然——原来是这玩意儿。
——是一只从魔域跑出来的凶兽。
具体叫什么名字时越倒是记不很清楚了,只记得那畜生嘴巴特别臭。
当年他刚到这个世界,为了暂时避开原身熟人下山历练,就碰到了这只凶兽。
——还是冷不防的被突然袭击,一口吞到了嘴里。
那个味道……
时越想想就脸色发青:那一次遭遇,就算是在他那长到都记不清年限的快穿历史上,悲惨程度都可以排到前三。
这两个邪修……是想解开这畜生的封印?
——也不怕被熏死?!!
时越正这么想着,下面的那个山头突然剧烈摇晃起来,碎石泥土混杂着簌簌往下滚,一道裂缝山顶往下蔓延。时越心道句“不好”,连忙御剑往上,往两人对战的方向去了。
韩易也察觉到这不对,虚晃一招,不再那邪修缠斗,谨慎地退开一段距离。
他观察远处的情形,却正撞见御剑过来的时越。
他看着自己剑上缠绕的魔气,脸色一变,连忙就要藏。
只是时越却更快,一把按住了他的手,道:“金丹期修为不行,那东西难缠的很。”
时越也服气,这时候才想起来隐藏身份。这些年,要不是他帮忙遮掩,这小孩儿早暴露了八百回了。
——指望恒明?
那还不如指望仙魔两道握手言和呢。
韩易僵住一张脸抓紧了剑:他果然知道……
他说不清自己是松了口气还是如何,一时心情复杂得很。
不过,他很快也没有心情再复杂下去了。
那个原本和韩易缠斗的邪修,这会儿满脸癫狂的笑,口中喃喃念着什么。
随着他的念诵,那毁坏得差不多的封印法阵,竟然缓缓腾起雾气、变成了一道漆黑的锁链,向着那裂缝收拢而去。
时越挑眉:竟然有人了改了他当年的法阵?
但很快,他脸色就沉了下来,能强行把灵力构筑的法阵扭转了性质,还不知道要多少怨气。
而那些怨气的来源——
时越想起了自己睁眼时看见那片尸山血海,还有方才空无一人的柳怀镇……
时越当年只为封印,可那改阵之人,却想要控制这头凶兽。
地动山摇之中,那山缝隙中终于那凶兽终于露出了模样。
——牛蹄鬼爪,直身而立,有头无颈、嘴巴直接开在胸膛之处。
时越目光落在那参差不齐的牙齿上,上面还沾了些带着血丝的残渣,不知道那两个邪修给这玩意儿投食了些什么东西。粘稠发褐的涎水顺着那尖牙的裂缝一滴一滴往下淌,在地面上腐蚀出一个个凹坑。
时越只看着这玩意,就胃部一阵阵翻腾抽搐,几欲作呕。
韩易却更惨一些,他因为这陡然升腾起的压迫感猛地坠下,直接砸到了方才那凶兽破山而出的废墟之上。
时越:……
这只凶兽自带领域压迫,他刚才回忆的时候只顾着恶心,把这茬给忘了。
时越略有些心虚,忙飞身下去,韩易正好艰难地撑着剑站起来。
“……你没事儿吧?”
韩易艰难地摇了摇头,目光越过时越往后落去。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那个瘦竹竿似乎终于笑够了,那漆黑锁链的一端缠绕在他的臂上。
他脸上的表情仍是狂喜过后的扭曲,声音尖锐又带着激动的颤抖,“恭、恭贺尊者出世……祭品在此,还请尊者享用!”
时·祭品·越:……
韩·祭品·易:……
韩易握紧了手中的剑,显然是不打算自愿当这个祭品。
时越倒挑了下眉毛,一时没有动弹。
——这凶兽要是这么容易对付,他当年也不至于在那张臭嘴中一次游。
时越看着那邪修臂上缠绕的“锁链”,眼中露出一丝嘲讽来。
果然,那东西伸手抓住了按漆黑的锁链,然后,狠狠一扯……
本不该具备实体的链条,竟被它生生地扯了断。
瘦竹竿脸上的喜色顿时定格,哇的吐出一口血来,下一刻却转成了惊恐的模样。
他抬手施咒,却终究没有来得及,一只硕大的鬼爪从身后一把抓住了他的身体,鲜血喷溅……
那凶兽的嘴巴张开,手里那团血糊糊看不出原状的东西被他送到了嘴中,然后,他身子转动,视线落到了时韩二人身上。
韩易瞳孔一缩,抓着剑的手越发用力,指节都泛起了苍白。
他和那邪修缠斗许久,两人不相上下……而那人,在这个凶兽面前,却全无反抗之力。
一直装死的渔老终于出了声,“醜鷇、是醜鷇……那张传送符呢?!你快些用!”
从韩易开始修魔起,渔老就不怎么出声了,毕竟不同于正统道修,魔修里面御鬼的手段可不止一种,这臭小子又是个不好糊弄的。渔老简直日夜悲叹自己“遇人不淑”,以至于遇到这么一个倒霉催的小倔驴。
日常又小心翼翼地减弱自己的存在感,免得这小倔驴那天突然把他当成炼鬼的材料给炼化了。
不过,这会儿也顾不得许多了,再不出声,两人一鬼今天都得给这只醜鷇当点心。
太久没听见这老头的声音,韩易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却看向时越。
——渔老口中的“传送符”是他从一秘境中所得。
这东西在修真界并不少见,可那“传送符”却又不同,能无视一切结界封印。
但当时他拿到手的只有三张,又两张已经被他用掉了,而这最后一张……
看着要把那张符往时越身上拍的韩易,渔老简直是咬牙切齿。
他就知道这小倔驴不会乖乖听话。
——但是这都什么时候了?!
“那小子可是佛修转世!手段不知道多少?用得着你一个小娃娃操心?!”
渔老这话说得大声,但其中几分真几分假只有他自己知道。
谁知道这个“佛修转世”放着好好的梵音宗白象宗不去,来仙云宗凑什么热闹?!而且这百年间对方一点动静都没生出来,渔老都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弄错了。
再者,醜鷇……
当年景同仙君一战扬名……却也只是把这凶兽封印起来。
不管渔老怎么说,韩易往前伸的手却并未迟疑。
——若无阿越,他早就死在百年前的那只飞舟之上……又谈何修行?谈何以后?
只是,伸出去的手腕却被另一只修长又有力的手抓了住。
韩易抬头看去,只见时越冲他摇了摇头,然后转回身去,一步一步向安置醜鷇走去。
他每迈出一步,身上的气势就升腾一截——元婴、化神、出窍……
灵气几乎凝聚成漩涡,向着他的身体涌去。韩易忍不住睁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
而那只醜鷇从一开始的不屑一顾、到之后的凝重警惕,最后,那牛蹄不安地动了动,竟然转身欲逃!
它转身的那一刹那,时越搭在剑柄的那只手终于动了……
——长剑出鞘。
……
…………
那一瞬,天地似乎都因为那雪亮的剑光黯淡下去。
韩易不知怎么形容那一瞬间的震撼——
每个人的剑意都有不同,或是锋锐、或是厚重、或是灵巧、或是质朴……
若在今日之前,有人指着某个特定的剑招同他说:剑就该是这样的。
他一定以为那人是个不会使剑的门外汉。
如今……
这一剑出鞘。
——对。
是的……
剑,本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