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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距离更近一些,韩易也察觉了什么,他嘴唇抿成一道平直的线,脚下的飞剑微颤了几下,眼底闪过一丝红芒。原本已经缓下来的剑速骤然加快,他如一道流星,直直坠向柳怀镇镇口。
“唉?你突然这么快干什么?!”
卢榷满脸摸不着头脑的莫名,跟在身后下了飞舟,又气哼哼小声道,“你难不成还想独占功劳不成?你师兄师姐就没跟你说过,出门在外,咱们便都是仙云宗弟子,可不分什么你峰我峰的……哦对、你们应苍峰就你一个人……我跟你说,我这可是看在当年咱们住在一个院子里的缘分,这才跟你说这些的……要是别的人……”
卢榷一边跟着两人往里走,一边絮絮地念着。
只是那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最后,他忍不住碰了碰时越的手臂,“喂,姓时……”
毕竟收了人峰内师兄师姐那么些东西,卢榷再厚的脸皮也不好意思“姓时的”“姓时的”叫了,但要是再亲近些,他又拉不下那脸来,只好连名带姓地叫着时越的大名。
“时越,你觉不觉得有瘆、瘆得慌……”
“这镇子上,怎么这么、这么静啊?……一点人声都没有。”
时越表情也不似平日那样懒散,而是目光微凝,脸上的肌肉微微绷起。
虽然带着些冷意,但那神情大抵还算平静。
对于卢榷这疑惑,他淡淡地给了答案,“因为没有人。”
卢榷虽然自认为看时越并不顺眼,但是对时越的话,却总是下意识地信服。
这会儿他就点点头,喃喃重复着:“原来是因为没有人呐……”
等等!
——没有人?!
他陡然意识到这话的含义,后背一下子被冷汗浸了透,他不敢置信地看向时越。
时越却缓缓点头,“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卢榷脸色骤变,快步往前,要去拽还待往镇子里走的韩易。
他手抓在韩易的手腕上,却觉得掌心一阵刺痛,像是正被什么灼烧、但却又带着莫名阴森感,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松了手。
与此同时,时越也抬手搭到了韩易的肩上,沉声叫了一句,“韩易。”
这声音像是甘霖落下、又像是古刹钟声,韩易直觉翻腾的识海陡然一清,被愤怒和恨意充斥的胸口也留出了几分喘息的余地,他眼中的血色散去,只在黑沉沉的眸底留下一抹浅浅的红。
“是他们、是他们……”韩易哑声喃喃道。
时越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如幼年时他陷入心魔时的那样。
并未用灵力、也没用什么法诀,但韩易只觉心中那沉沉的压抑感一下子就轻快了许多。
昔年初见之时,他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同病相怜的同伴。
但后来他却渐渐发现……阿越或许是和他同病相怜,却并不是什么“同伴”。
若是非要说的话,是“师父”更为恰当些。
不同于如今修真界中一师多徒,韩易这个“徒弟”却有许多个“师父”——
吊坠中那个老头子是他的师父,引他入道、教导他符咒丹药;应苍峰峰主是他的师尊,教导他修道正统,教他看开、放下和忘记;镇魔峰下那个魔修也是他的师父,教的却是如何厮杀、如何生存……
他如今便是封印了大半修为,在修士眼中,仍旧是“半步元婴”的天才。
若是他全力施为,便是对上他的师尊……应苍峰的邢峰主,也能有一战之力……
可是,有时候,他却仍会觉得,所有这一切……都是一场镜花水月。
一梦醒来,他仍是那个对着漆黑长夜、对着父母亲人的尸体恸哭的无力孩童。
但是……有阿越在,却一切都不一样了……
——阿越身上有一种奇异的安定之感,好像只要跟着他走,那条路便是对的、正确的……完全不需要怀疑。
“力量只是力量,并无对错善恶之分,端看怎么用它。”
——会对他说这种话。
韩易总是疑心,阿越其实早就看穿了一切。
……
卢榷可不知道韩易那复杂的心理活动,他甩着自己被灼伤的手,咬牙切齿对韩易道:“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情况就往里走?!一镇子人都没了!一点声儿都没有!!这根本不是什么‘丙等下’的任务,赶紧回宗门报告才是!!”
见韩易不答,他又气得啐了句,“不识好人心!”又转手去拽时越。
没拉动……
卢榷:???
他好歹是个体修吧?!
时越轻飘飘地拂开了他的手,顺便捏了个诀驱散了卢榷手上残余的魔气。
——也多亏卢小朋友惯常缺根筋,这会儿还以为手上那是被火灵力烫伤的。
他摇摇头,“安慰”已经要跳脚的卢榷道:“来不及了。”
卢榷意识到什么,脸上怒气冲冲的神色一致。
抬手一拍,掌心出现一块玉牌,他握紧用力直接掰了碎。
仙云宗弟子下山都会带着这么一个玉牌,若遇危急时刻,可掰碎玉牌向同门求援。
——玉牌的断口处骤然腾起一道亮得刺目的红光,但不待升得更高,便被一个看不见的着罩子拦了下来。
卢榷已经脸色青白,“是结界。”
时越点头。
卢榷深深喘了几口气,开口的声音有些颤抖,“那任务……是他们故意放出消息、引修士前来。”
时越有些诧异地看了卢榷一眼,没想到这个小朋友还是有脑子的。
虽然陷入这境地,但卢榷第一反应还是跳脚,“你那什么意思?!”
他话音刚落,就被时越一个横扫,冲着他过来。
卢榷冷不防备,被踹得直飞出去,金丹期体修的身体强横,卢榷生生把街边那房子砸了塌、烟尘弥漫。
他被这一下踢得头晕眼花,缓了好一会儿才撑起身来,呸着嘴里的尘土往外走,嘴里的话几乎是从牙根里挤出来,“姓时的,老子……”
待他看清楚刚才那地方的情形,却陡然闭了嘴。
原地一个巨大的深坑,那一片土地像是被生生挖去一块。
他咽了口唾沫,视线警惕看周围。
但是……却全无察觉。
但那压抑的感觉却确实存在。
境界压制……对方起码比他们高一个大境界。
他看着两边握剑戒备的两个剑修:据说剑修都擅长越级挑战?
他瞥了眼韩易,视线却最终落到了时越身上。
——那姓韩的在宗门里的传言太多,都分不清真假,不过时越这小子……还是个没修为的凡人的时候,就能制住他这个修士,后来更是……
卢榷咬牙回想了一下自己近百年的血泪史,再瞥见时越那仍旧一脸平静的表情,突然就不慌了。
——这会儿看着姓时的那张脸……似乎确实挺好看的……
卢榷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得一个哆嗦,深深觉得自己被永泽峰的那群人影响了。
这张脸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一点出彩的地方都没有,旁边那姓韩的都比他好看。
呸!这都什么时候,竟然想这些?!
卢榷使劲儿晃了晃脑袋,把那些乱七八糟可怕的想法晃出去。就算那两个人能越阶对敌,但是对方不出现,他们也没招啊!
——到头来,还得看老子的。
卢榷定了定神,突然扯开了嗓子开始喊:“哪里来的老鼠妖成精,阴沟里呆久了,不敢出来见人了罢?!那水沟里头的臭味,老子可隔了十来里地就闻见了!!你这藏头露尾的算什么本事,出来给爷爷看看,爷爷兴许好心,送你去重新投个胎……”
他这话落下,虚空中传来一阵“桀桀”怪笑,那嗓子像是在带着沙砾,粗嘎中又偶尔夹杂着几个格外高的音调,听得人忍不住皱眉。
那人却并未搭理卢榷这叫骂,而是自顾自道:“金丹……桀桀……三个金丹,尊者……会喜欢的……”
卢榷忍不住左看看时越、右看看韩易,却见两人仍是刚才的姿势不变,想必是还没判断出对方的位置。
他暗自啐了几句,定了定神,又接着喝骂:从相貌到修为再到行事作风,将人骂了个狗血淋头,又顺带问候了对方祖宗数代……
时越在旁听得嘴角直抽抽,他想提醒下卢小朋友,对方根本就不再柳怀镇中。
那传音隔了这儿起码有大半个莫洲,刚才三人一踏进镇中,那结界就封了起来,显然对方只是想将人困住、阻止他们传讯宗门。
或者更确切说……对方一时半会儿腾不出手来对付他们三个。
但是他实在低估了卢榷骂人的功力,又或者说他太高估对方的修养。
随着卢榷那骂声渐入佳境,这方结界的空间内那莫名的压迫感越重,周围的空间也渐渐扭曲虚幻。
时越:……
不会吧?
他这想法刚刚转过,周围的空间就急速变化,三人从那个寂静无声的小镇,到了一片幽幽密林,视野一下子暗了下来,空气中又弥漫着一股说不上来的腥臭。
卢榷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空间转换头昏脑涨,眼前一片眩晕、骂都骂不出声来了,脚下似乎还存着一股旋转感,他抬了抬腿,却直挺挺地就往地下栽。
一道阴冷的笑似乎字耳边响起,卢榷视线中出现了一线黑影。
——完了!玩脱了!!
他脑中充斥着这个想法,眼睁睁地看着那黑影逼到近前。
卢榷也终于看清了那影子是什么,那是一团黑雾凝成的鬼爪,说是雾气、但尖端却凝成实质、甚至闪着凛凛寒光——直奔他的面门而来!!
卢榷双眸睁大再睁大,全身的灵力都在急速运转。
——退开、退开啊!!!
他全身上下都在如此嘶吼着。
他也确实在退,只不过……太慢了、退得太慢了……
那鬼爪愈逼愈近,卢榷甚至能察觉到其上的森森寒气。
倏地——
一道白光在他眼前闪过……
那鬼爪堪堪触到鼻尖,却骤然停了住。
宛若热水浇沸油的滋啦响声,那雾气凝成的鬼爪陡然散了开。
那白光是……剑光……
卢榷愣愣抬头,循着剑光方向看去。
那人正缓缓收剑……
头顶的树冠密密,却偏偏在他的斜上露出了一方空隙。
阳光从那间隙斜斜洒下,给那人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宛若仙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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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榷:麻麻,这个人……在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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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好长啊……应该快了,想去下个世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