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餐馆里,气氛热闹而安逸。
郑清等人桌位的斜前方,是一个正在享受剔牙精灵服务的胖客人;正后方是一对耳鬓厮磨的男女巫师;台后,是撑着下巴,在昏昏欲睡中拨打算盘的老板娘;窗户下面,则是一群叽叽喳喳,只点了一大盘炒饭与几杯冷饮的年轻女孩儿。
你现在用的除痘虫是什么品种的?一个下巴尖尖,声音细细的女生询问她的同伴:我现在用的苗疆系列,虽然除痘效果很好,但每次用完总觉得脸上有点疼。
那是因为苗疆的虫子里含有一些毒素,我妈妈不让我用。她的同伴从手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放到桌面:我现在用的是蠕虫系列除痘效果还行,对皮肤刺激也小。要不你试试?
说着,她打开盒盖,用手指挖出一点黄色米粒似的膏状物,径直向那个下巴尖尖的女生脸上抹去。
不,不用了。女生稍稍阻挡了一下,便任凭同伴将那些黄膏均匀的涂在了她的脸颊。
黄膏触脸而活,很快蠕动开来,平平的摊开在那个女生脸上。片刻之间,便丧失了活力,变成一层干膜,从女生脸上脱落下来。
郑清认真看了一眼。
确实,与涂抹之前相比,女生的脸明显焕然一新光滑干净了许多。
怎么样,脸不疼据我所知,现在市场上,蠕虫对皮肤的刺激感是最轻的。她的同伴卖弄的说着,重新将小盒子收回自己的手袋中。
郑清在心底打开一个小本本,将她们的谈话记录了下来。
下一次过节,他不需要为准备什么礼物而头疼了。
说道下一次过节,年轻的公费生暗暗掐算了一下时间。今天是二月八号,周日,明天是元宵节。元宵节自然没有送礼物的习俗。但是再过一个星期,二月十四号,是西方传统的情人节,这一天,自己必须给伊莲娜准备一份礼物。
恰好,二月十五号就是开学前注册报到,以及续交学费的时间了,到时候应该能找到伊莲娜。
想到这里,郑清不由记起稍早些时候,他坐船来贝塔镇北区,在船上遇到吉普赛女巫的情景。那天之后,因为诸事繁杂,他也一直没有邀请女巫出来玩儿。不知道她会不会因此生气。
事实上,郑清总觉得两个人的关系有点尴尬——说是情侣,却极少像现在身后那对年轻男女一样耳鬓厮磨一起消磨时间;说关系普通,谁见过打过kiss的普通男女朋友?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叹了口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大叶茶。
苦涩的茶水在他的唇齿之间流淌,将他心底涌起的酸涩重新压了下去。
窗户下面,女生们之间的谈话仍在进行。
蠕虫的感觉确实不错,但是每单位蠕虫的价格比苗疆要贵一半左右,第一个女生语气中流露出一丝羡慕:除非能找个公费生当男朋友,否则我可用不起那种东西。
咳,郑清口中还没有完全咽下去的茶水进错道,把他呛了个半死。他的脸色憋的通红,胸口一跳一跳的镇痛。但他强行压制了咳嗽出声的冲动。
身前,一直专心对付桌上美味的萧笑与辛胖子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胖子身手敏捷的张开胳膊,将食物护在了胳膊下面。
注意卫生!浪费可耻!胖子睁大眼睛,非常严肃的警告道。
郑清掩面转向,看向另一侧的过道,将大半个脑袋藏在了桌子平面以下的阴影中,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同时向两位同伴挥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自己没事。
无名的羞耻感告诉他,只要假装没事,过两分钟,一切就都正常了。
这份直觉非常正确。
事实上,并没有过了两分钟。
只过了差不多一分钟左右的时间,饭店门口的风铃‘叮铃铃’响起,随着新客人的进门,刚刚一直笼罩在郑清脑袋上的诡异感觉迅速消失掉了。
老板娘,老样子坩埚青蛙来一份,多加辣子,米饭大份。新进门的客人吆喝了一声。
今天换班挺早哇老李青蛙要几斤的?台后原本昏昏欲睡的老板娘瞬间清醒了过来,手中的算盘噼啪作响。
一斤半就够了青蛙皮剥干净一点,不要青蛙舌头。配菜要腌黄瓜,再来点炸蜈蚣跟炸壁虎尾巴。新客人叮嘱道。
大冬天寒毒重,确实应该拔拔毒!老板娘运笔如飞,很快向后厨飞了一只油乎乎的纸鹤。
郑清看着那只纸鹤歪歪斜斜的飞行状态,很怀疑它会不会半路掉进坩埚里。
他感觉自己现在已经重新恢复了正常,尤其是思路。
为了证明这一点,他坐直身子,向辛胖子问了一个他刚刚想起来的问题:普利策女士之前采访的报道,我怎么一直没有看到呢?这都差不过快一个星期了!
辛胖子舔了舔油腻的嘴唇,眨眨眼,琢磨了几秒:专访又不是即时通讯,没那么快的。从采访到定稿,再到审核通过,最终发表,我估摸差不过要半个月。最迟开学前后,你肯定就能看到那份报道了。
我宁肯永远都看不到。郑清失望的嘟囔了一句。
他原本还指望那次采访不成功,普利策女士放弃报道了。看上去,他还需要在等待的折磨中纠结一阵子。
说起来,我更在意另一件事。辛胖子重新从盘子里挑出一块炸鸡,吭哧吭哧啃了起来,一边啃,一边含糊的说道:你在寂静河上干掉的那头撒托古亚的后裔,就是那只大青蛙,怎么没见有什么后续报道?已经快一个星期了,连个豆腐块都没有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郑清连连点头,他也一直觉得这件事很诡异。
仿佛有人悄无声息的将这件事压下去了似的。
或许学校觉得现在外面环境复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年轻的公费生猜测着:就像你们刚刚说,巫师联盟会把外星人的负面新闻压下去一样撒托古亚也算是外星人。
它不是人。胖子丢下吃干净的鸡骨头,舔了舔油乎乎的手指,总结道。
毫无疑问。郑清扯扯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