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二维进化实验室,蒋玉并没有立刻回转宿舍。
她站在环湖长廊的一处凉亭里,远远眺望着清冷的、宛如一块璞玉的湖面,徘徊片刻,最终绕过临钟湖,进了书山馆。
因为现在属于学期末,书山馆里到处都是复习功课的学生,放眼望去,每一张自习桌上都坐着埋头啃书的年轻巫师,甚至还有许多学生因为没有座位,干脆席地而坐,依靠在窗户下面,借着窗外淡淡的白光发奋苦读。
蒋玉没有打搅那些临阵磨枪的同学,而是顺着过道,悄无声息的穿梭过重重书架,绕过一条条幽深的书架迷廊,最终来到书山馆三楼的某处角落。
那是一处隐藏在两座书架夹角内的书桌,地处偏僻,左近五重书架内,就只有这一张桌子,原本应该是一个非常好的复习场所,但由于这里光线较差,且没有窗户,整体氛围非常压抑,很容易让人在学习的时候睡着。
就像现在桌子上趴着的那位女巫一样。
“醒醒,”蒋玉走上前,无奈的推了她两把,小声叫道:“如果你想睡觉,可以回宿舍再睡。”
书桌上趴着的女巫伸了个懒腰,抬起头,酒红色的大波浪向下滑去,露出一张精致的面孔,以及一双惺忪睡眼。
“几点了?”伊莲娜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问道。
蒋玉摸出自己的计时器,瞟了一眼:“还差十分钟就是晚上七点……也许你应该出去走走,劳逸结合,学习才能更有效率。”
说话间,伊莲娜已经从书桌旁站起身,左右抻了抻胳膊,活动了一番筋骨。
听到蒋玉的建议后,吉普赛女巫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忽然问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不要说路过顺便打个招呼这样的话……”
说着,她转头看了看左右,调侃般补充了一句:“我的这个小世界位于主世界之外,几乎嵌在了晶壁系上……正常情况下是不会有人经过这里的。”
“确实有事,跟考试有关系。”蒋玉犹豫了片刻,才解释道:“下午实践课你没去,飞纸鹤我担心说不清楚,所以过来跟你说一声……下周一的魔咒考试改成了早上八点半到十一点,总共两个半小时。考试地点没有变动,还是按照之前收到的通知为准。”
说到这里,蒋玉便停了下来。
伊莲娜眼巴巴的瞅着女班长,半晌,见没有后续,不由做了个鬼脸,道:“就这?一句话的事儿……我觉得纸鹤肯定能说清楚。”
蒋玉的脸上难得浮现一层红晕。
“就怕万一,什么时候都不能大意。”她强行辩解了一句。
吉普赛女巫抬起胳膊,将脑后的长发绾了起来,同时配合的说道:“对对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愧是班长大人,做事就是认真。”
空气安静了几秒钟。
伊莲娜再次开口,恭喜道:“啊,差点忘了恭喜你,进入阿卡纳权杖序列……听说进了那个名单的巫师,以后都能成大人物。”
“只是小阿卡纳而已,算不了什么。”蒋玉摆摆手,顺着吉普赛女巫的话题转而问道:“提到阿卡纳,郑清这次进入大阿卡纳序列,有没有什么打算?”
“打算?”伊莲娜眨眨眼,一脸莫名:“不知道诶……这种事情不应该问他本人去吗?”
“哦,是这样,自从阿卡纳名单发布之后,郑清同学就请了假,没来上课。”蒋玉语速飞快的说道:“大家都知道你们两个在谈恋爱……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恰好今天你也没来上课……我以为你会知道点什么。”
“我们没聊过这方面的事情。”吉普赛女巫干巴巴的回答道。
这场莫名其妙的聊天到此结束。
站在图书馆门口,蒋玉满脸懊恼。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想见见伊莲娜,想跟她说说话——而且还找了一条那么苍白的理由——而现在,她甚至已经有点想不起来刚刚自己说了些什么。
“糟糕的月亮。”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头顶黑漆漆的夜色,自言自语道。
……
……
同样懊恼着的,还有一只肥胖的大老鼠。
鼠仙人坐在流浪二楼的私人会客室,整个身子都陷入了软绵绵的宽大沙发中——这原本应该是一个非常舒服的姿势,然而恰恰相反,坐在沙发中的鼠仙人此刻满脸不安,伸着爪子揪着自己短短的鼠须,看上去似乎恨不得将他们都揪下来似的。
“我早就告诉过你们,不要心急,不要心急……心急吃不到热豆腐。”鼠仙人颠三倒四,语气显得有些仓皇:“现在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禁咒没搞到手,反而把我的义身也丢在了林子里……”
“我们的,”站在屋角的流浪巫师竖起一根手指,纠正道:“不是你的义身,是我们的义身……我们的义身都丢在了那个林子里了。”
“这是重点吗?”鼠仙人尾巴用力一勾,将挂在沙发背上的几串灯火虫扯到地板上,语气愈发焦躁:“你们!我们!学校如果不知道,为什么会让你的流浪停业整顿呢?……今天是你的流浪停业,明天呢?我的鼠族世界就在学校正下面,那些古板的老家伙随时都能闯进去,把我的鼠子鼠孙们都塞进黑狱里去!”
“听上去确实有些糟糕……但还没有糟糕到那种地步。”流浪巫师倒了一杯‘流光岁月’,塞到鼠仙人手中,同时顺手从旁边的台上取下来一张报纸,丢到鼠仙人面前的茶几上。
“因为我们的动作,学校现在是已经放弃隐藏那个小家伙了。”流浪巫师指着报纸上配的一张照片,轻声说道:“这是个好现象……说明我们的方向没有出现错误。”
他的手底下,是一张郑清在开学典礼上发言的照片。
照片旁边,《郑清同学的新头衔》几个大字异常醒目。巨大的黑体字上缭绕着几道仿佛幽魂般的烟气,将整个报道的气氛烘托的格外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