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大厅的轰趴临近尾声,尼古拉斯收起书本准备离开图书馆,第一大学的几位副校长、院长们正在各自的办公室埋头如山的文件之时。
当月亮半掩在轻纱似的雾气后,有气无力的喷吐月华之际。
当这一天即将结束的时候。
一只黑色的蝴蝶扑闪着翅膀,从临钟湖畔飞起。
一闪。
又一闪。
便忽然消失在空气中。
无声无息,没有惊起一丝涟漪。
当它再次出现在这片天地中,已经在数万里之外,一片平静的海面上了。
它翩跹着,优雅的跳着舞,落在一根青色的、细腻的指头上。
“第一大学的消息?”迷雾船长捻了捻手中蝴蝶的黑色翅膀。
鳞粉簌簌落下,化作一片诡异的符号。
这是妖魔们常用的古老文字,诡异、强大,只能由妖气凝结。传说是由那开辟一切的真灵赐下的福祉。
尼基塔端着船长的下午茶,好奇的看着这一切。
“我能感受到你的惊奇。”迷雾船长似乎心情非常好,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旁边的女妖:“你那颗稚嫩心脏里的低语在这间屋子里显得有些聒噪了……”
尼基塔端着餐盘的手臂虽然在微微发抖,但她仍旧勇敢的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它……它是从第一大学飞来的?”
“宾果!”船长打了一个响指,语气中充满了赞赏:“但是没有奖励。”
“这不可能!”尼基塔眼睛睁大,震惊道:“第一大学的防护阵法可以隔绝一切……它不可能从里面溜出来!”
“你是不是觉得它看上去很脆弱……所以无法突破第一大学强大的守护阵?”船长嘴角勾起,显然非常满意女妖脸上那不可思议的表情:“但是你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则……有无相生,难易相成。”
这是道经中的一句真言,尼基塔知道。
但船长话中的意思却很难揣摩。
毕竟道经里的每句话向来都有十七八种不同的翻译。
女妖茫然的看着船长,眨了眨剔透的红眸。
也许因为刚刚收到了一条好消息,也许只是因为刚刚吃了一口美味的小点心。
迷雾船长的心情看上去非常好,很耐心的给女妖做着解释:
“不能否认,第一大学的守护阵法是这个世界,或者说这片宇宙当中最强大的守护阵。”
“甚至于从某种程度上,它可以屏蔽高维生物对学校的窥伺。”
“但不论如何,这座防御阵对付的大多属于三维生命体……不论是你,还是外面那些蠢蛋们,虽然都是巫师们口中‘凶残的妖魔’,但不外乎一个鼻子一张嘴,三五只眼睛七八条腿……仍旧摆脱不了这个宇宙的基本时空概念。”
“但这只蝴蝶则不同。”
迷雾船长说着,指尖微微一挑。
原本纷纷扬扬的鳞粉仿佛幻影一般聚拢,重新化作了一只黑色的蝴蝶。
蝴蝶似乎对刚刚的遭遇还有些许记忆,用力扑闪着翅膀,试图远离那根青色的指头。
但一切都徒劳无功。
无论它怎样挣扎,细细的腿脚始终牢牢黏在船长的指尖。
“创造生命!”尼基塔惊恐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能够弹指间构建一个生命,即便是一只最不起眼的蚂蚁,也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
就女妖所知,第一大学那些资深教授、甚至院长们,都没有这份本领。
也许传说中超越大巫师、超越大妖的存在,才能稍微理解一些其中的奥秘。
“不不不,还差一点火候……只不过在时空之间稍微讨了点巧。”船长谦虚的晃着食指,愉快的看着那只黑蝴蝶在指间摇摇晃晃,温和的问道:“你知道科克雪花吗?”
“大巫师科克构建的一种有限空间里的无限长度,因为看上去像雪花,因此得名。”作为第一大学曾经的高材生,尼基塔对于这些基础概念仍旧记忆犹新:“相似的,还有大巫师谢尔宾斯基构建的三角形,图形面积会随着变化无限趋向于0。”
“非常不错,如果我在第一大学教书,肯定会给你加上几分的。”迷雾船长轻轻鼓掌,笑道:“那么这些构造,到底是一维线,还是二维面呢?就像你刚刚提到的谢尔宾斯基三角,称它是一个二维的图形,显然有些困难,因为它已经几乎没有面积存在了……但它又非常明显,不是一个一维线的集合。”
“介于一维与二维之间。”尼基塔似乎回到了大学的课堂上,脸上露出一丝久违的认真:“难道,这只蝴蝶就是这样的存在?”
“非常敏锐的小家伙。”船长将手指伸到女妖面前,让她认真看着那只黑色的蝴蝶:“它不是一个平面……但无限接近于一个平面,是介于二维与三维之间的生命体。”
“第一大学的防护法阵可以抵御高维的窥伺、可以阻挡妖魔的侵袭,却很难杜绝这些超越一般概念的生命体……那些光着脑袋的苦行者们管这个叫‘知见障’。”
橘红色的阳光透过狭小的窗户,落在船长的书桌上。
几缕光线越过重重阻碍,洒在蝴蝶的翅膀间。
七彩毫光泛起,有那么一瞬间,尼基塔觉得这只扇着翅膀的小家伙只不过是一张画而已。
“它有名字吗?”女妖痴迷的看着那些在阳光中流淌的细碎鳞粉,追问道。
“名字?”迷雾船长终于陷入了沉思。
许久,他才点点头,说道:“就叫它2.5维蝴蝶。”
笑容僵硬的挂在脸上。
面对这糟糕透顶的名字,尼基塔完全不知道如何把话接下去了。
“这是您的糕点,请您享用。”她生硬的转移了话题,举起面前的餐盘。
“这些糕点味道不错,”船长用指尖乌黑的利甲掂起餐盘中最后一口小块糕点,塞进嘴里,抿了抿,满意的点点头:“我似乎尝到了‘记忆’的醇香。”
“您说的非常正确,”女妖低着脑袋,恭维道:“这些糕点选取陈酿中的记忆,将大脑烘干,磨成粉,打制而成……里面还添加里您最喜欢的肝蓉血酱。”
“果然,每个人都有自己价值。”船长拣起餐盘中的白绸,擦擦指尖,嘴角微微扬起:“让你当我船上的厨娘,应该是我今年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之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