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要告假一年,还是什么婚假?”
内阁部堂衙门,李珍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次对贾清确认道。
贾清一脸忧郁道:“是啊,还不是太傅你们搞的这个大典,原本咱们自己好好庆祝一下就好了,何必去请那些番邦小国的人来参观。这下子好了,公主结识了一个从塔塔儿来的好伙伴,给她说了塞外的异域风光,这不就打动了公主的心,在家里死活闹着叫我带她去塞外游玩一趟。
哎,学生也是没办法啊,只能来告假了。”
李珍仿佛看一坨屎般的看着贾清,这番话,他信了才有鬼!
拿老夫等人当傻子玩呢!
旁边的方守兴许是怕李珍忍不住抽贾清一嘴巴子,在李珍胸口起伏之际,率先开口道:“就算是公主胡闹,你自想办法劝说就是。你是先帝御封辅成王,钦命执掌京营,守卫京师。又是辅政大臣,哪里能够离开京师,你把这个道理说与公主听,公主也是明理之人,自然就罢了......”
方守说着说不下去了,因为贾清用方才李珍那样的表情看着他。
星月公主,也是明理之人?
方守摸了一把下巴。改口道:“总之,你要好好相劝才是,怎么能置家国大事于不顾,来请什么婚假,而且还是一年,首辅大人如何能答应!”
贾清勉为其难道:“那少请两个月也行......”
“屁,老夫一个月都不会给你!”李珍怒极了,也顾不得贾清身份尊不尊贵了,指着他的鼻子就骂道:“也是奇怪了,如今举国大治,各方面都离不开人手,老夫数次催你牵头改革税制,你每次都说再考虑考虑,老夫原本还当你认真在考虑,谁知你竟考虑着如何出去风花雪月去了?还要去塞外?你怎么不去南洋呢?!”
贾清老实回道:“这不公主还没听说南洋有什么好玩的嘛,太傅若是知道,不妨告诉公主,说不定从塞北回来,我们还可以再走一趟南洋......”
“砰。”李老头一拳捶在案上,吓了贾清一跳,退后两步,戒备的看着他,并提醒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再者太傅大人可想清楚,您老应该打不赢学生。”
“清儿,不得对太傅无礼!”方守教戒道。
李珍胡子都翘起来了,道:“老夫倒要看看,你威风凛凛的辅成王,敢不敢打座师!”
说着,已经举着拳头向贾清杀过来。
贾清想了想,还是避开了。
算了,都说老小孩老小孩,自己不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绕着桌案转了两圈,方守和堂内另外几人也纷纷相劝,好歹才把已经气喘吁吁的李珍老头劝住。
贾清适时给他捧过去一杯茶,道:“太傅大人先喝口茶,再生气不迟。”
算了,没气节就没节气。真要这个时候把这老头气出个好歹,别的不说,出游计划肯定得泡汤。
大家毕竟是一伙的,没人管家,他还怎么出去浪?
可惜李老头却不领情,推开他的茶,接过另外一人递过来的喝了一口。
贾清也不介意,把茶杯放下,苦口婆心的道:“不是学生偷懒,而是时机不够。若时机不对,做什么事都是事倍功半,甚至一败涂地。
古人云:治大国,若烹小鲜。
急是急不得滴。
如今太傅大人力主在全国清查旧账,肃清吏治,这本是于国于民都有利的大好事,学生衷心佩服太傅大人的魄力。
只有吏治清明,大楚的国力才能蒸蒸日上。。
若是学生这个时候横叉一杠子,以学生作事的毛躁,兴许会坏了太傅大人的大计不说,其实也未必有什么用。
都说人不能两只手抓两个螃蟹,便是这个道理。
在这里,我向太傅承诺,等学生从塞北回来,定然专心报效朝廷,全力筹划改善大楚的税制。因为那时,朝廷的吏治定然已见成效,学生办起事来,也能事半功倍,岂不稳妥?”
李珍眼睛一亮:“当真?”
这贼小子终于松口了!
贾清微笑以对。
李珍便说:“那好,老夫便给你两个月的休沐期……”
贾清翻了个白眼:“两个月,估计还不够来回的行程,太傅大人这是逗学生玩了。
要不就算了,我回去实话告诉公主,就说太傅大人不肯放行。公主最是讲理之人,顶多拿鞭子抽打学生出出气,这倒没什么,反正学生也习惯了。就怕公主她一时想不通,跑到太傅大人府上去找太傅理论,万一要是理论不过,再在太傅府上哭一阵子,那可就难办了。
要是再把太后甚至太皇太后给惊动了,那就更难办了……”
李珍闻言面色一变。
当年太上皇和先帝如何宠爱星月公主满朝皆知,如今他们才故去不到两年,要是就传出她受欺负的消息,别说太上皇和先帝的遗臣们不答应,就连太后与太皇太后那两关便过不去!
太后便罢了,在她面前还有道理可讲。
要是把深居幽宫的太皇太后老人家给惊动了,那才真是大事了。
这些且不说,要是星月公主冲进他的相府,把他给抽一顿……听说星月公主可不是个尊老爱幼的主!
到时候找谁说理去?
皇帝?
好像皇帝做不了这个主……
想了这么多,李珍觉得,星月公主还是不要得罪的好,所谓“秀才遇到兵”便是这样的情况。为了保住晚节,还是避开她好。
李珍当然知道这件事不会是贾清说的那样,但是他防不了贾清怂恿公主到他府上闹啊……
这是威胁。
但是明知是威胁,他也只得妥协了。
“那就四个月罢……王爷不要忘了,王爷还是大楚的臣子,除了丁忧之外,王爷可曾听说过有臣子可以连续休沐数个月以上的?
这是老夫最大的期限,若不然,王爷只要敢离京,老夫就敢动员百官弹劾于你!”
李珍见贾清还要说话,立马“色厉内荏”的道。
在他看来,贾清要陪妻儿出游,除掉来回行程,尚有一个月余的时间,足够游玩塞外风光了!难道还想常驻塞外不成?
要是还不满足,他拼着“内讧”,也要与贾清斗一斗!
贾清看着李老头态度十分坚决,笑了笑,道:“那好,四个月就四个月。诸位大人继续办差,小王就不多打搅了。”
说完单独与方守行了一礼,便退出了内阁大堂。
贾清一走,李珍却收起了一副恼羞成怒的神态,眼中竟全是沉稳、睿智。
回头对着另一张案后坐着同样沉思的老者道:“令伯兄曾言,臣强主弱,非大楚之福,甚至提醒老夫防备辅成王,如今令伯兄且看,辅成王是否是贪权念栈之人?”
方守轻轻坐回他的位置,拿起一道折子看了起来,对于李珍的话,并没有太意外,也没有替贾清与谁申辩的意思。
先帝所定六辅臣,虽然都属于乾王党,但是,却也并非人人同心。那也不太现实。
只要在忠于乾王这一点上大家目标一致,相互防备甚至是理性的攻讦,对于大楚朝局而言,都是好事。
“太傅所言何意,令伯自然明白,只是,我却仍旧坚持自己的观点。古人言:大奸似忠,大忠似奸,仅凭这一点,我不敢肯定辅成王是属于前者还是后者,但是为了大楚江山社稷安稳计,我还是认为内阁不应该放权与辅成王……”
李珍道:“难道令伯兄还不相信先帝的眼光,还不相信辅成王的能力与忠肝义胆?当年与哥萨克那一战,大楚以举国之力应对,最后是他凭借三千骑兵破十万哥萨克骑兵奠定胜局。同年,朝廷缺粮无法安置关中百万流民,也是他尽散家财为朝廷筹集百万粮食,安度难关。后来大皇子兵变,康亲王叛乱,也系其一力镇压平息。
如此种种,你我都是知道的。
辅成王,有管乐之才,伊尹之义。
如今大楚历经大战与内乱,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正是百废待兴,举国大治之时。还望令伯兄抛弃成见,我等六人齐心协力,共同开创一个中兴盛世!”
李珍神情激荡,眼中有着璀璨的光芒。
被他称为令伯的老头神色动了动,最后还是拱手道:“遵太傅之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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