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清晋升为国公,并加封太子太保,位列三公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贾府。
贾府上下一干人等,无不惊喜莫名。
老天爷啊,就算是先祖在世的时候,也未曾达到如此荣耀!
公侯伯子男,公爵为第一。文武官职,三公为顶点。
虽然听说皇帝还加封了现任内阁首辅为太子太傅,名位稍在贾清之上,但是那内阁首辅都是七老八十的人了,而且身上又没有爵位,是纯粹的文臣。
单从尊贵而言,怕是也比不得贾清。
更何况,听说如今京城所有兵马,都直接或间接的掌握在贾清手中,更有天子剑在手,可以尽斩不臣。
京中无人不惧,生怕被打上大皇子或者康亲王党羽的名头,被株连。
贾清的权势,一时可谓盖压朝野。
这些贾府中的人或许不是太懂,但是大家都知道贾家“了不得”了。
宫里有皇后娘娘在,外面又有贾清这样的权臣在,滋滋,怕是连北静王府以后也比不得贾府......
因此,贾府中上至主子,下至奴才,几乎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与有荣焉的傲色,逢人便高谈阔论。
他们可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朝廷目前需要依靠贾清平叛所致。一旦叛军破城,最惨的,大概也就是贾府了。
在他们看来,大楚立国百年,哪个皇帝在位时不经历几次叛乱?但是无一例外都被平息了。叛军,还真能逆转乾坤不成?
前儿个大皇子的事不正是说明了这个问题吗?
宁国府中,尤氏带着银碟、小红以及几个管家妈妈,来到宁安堂。
与宝钗闲话两句,她便开门见山道:
“这几日因为京中不安稳,二爷又一直没回家,就混忘了这事。以前家里的事一直都是我帮二叔管着,如今弟妹既然嫁过来,这些事自然该妹妹来管。
这个箱子里是账房的对牌以及两串总钥匙,这就交给妹妹了。
还有,这位是赖升家的,是内里的总管事妈妈,她家那口子也是外面的总管。这位刘添家的,她家那口子在府里管着库房等一应事物,还有这位......”
她竟是来与宝钗交接管家权的。
宝钗皱眉,还没等她说完便道:“嫂子且慢,这件事切不可操之过急。嫂子这些年把家里照料的规规矩矩,我尚在闺阁之时便时常听那边老太太和太太们议论嫂子的聪明智慧,家里也只有嫂子来管理才是最好的。
我才进府,诸事不懂,又怎么敢贸然接下这副担子。
况且,二爷既然让嫂子管家,我再没有私自接了这份差事的。就算大嫂子当真有心撂下这副担子躲个清闲,也只有等二爷回来,大嫂子亲自与二爷说了,如此才名正言顺。
我是万万不能越过二爷去的。若不然,大家怪我轻狂不说,二爷那边也说不过去。”
尤氏笑道:“什么轻狂不轻狂的,家里二叔当家。他为成婚之前我帮他管着尚说的过去,如今你来了,我还把着这个位置不放,那才叫没道理呢!”
宝钗还是摇头。
“不论嫂子怎么说,东西我是不会收的,大嫂之还是拿回去。”
“这......”
尤氏为难。
恰巧这个时候丫鬟来说薛姨妈要见宝钗,尤氏无法,才只好先回去了。
......
薛姨妈是岳母,就算要见女儿,也不好在新婚头几日就进女婿家门。宝钗和贾清如今也还未回门敬茶,她也不好直接招宝钗回娘家。
好在大观园里蘅芜苑宝钗虽然不住了,但是因为贾清有言在先,也未曾裁撤,这里依旧是宝钗的屋子。薛姨妈便在这里等宝钗,也算是几处不违礼。
宝钗与母亲自她大婚一别,也有两三日不见,况且如今她已是别家之妇,再与母亲相见,自然是好一番含泪相诉。
薛姨妈道:“我的儿,如今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为人妇,便应端庄持礼,不好再这般小儿女姿态了。”
薛姨妈说着,到底也很感伤,自己倒忍不住落下泪来。
宝钗见之,泣道:“在妈面前,我永远是女儿,女儿该有什么姿态,女儿便是什么姿态。”
语气一改往日的稳重,颇为任性和意气。
薛姨妈见到这般模样的宝钗,有些心疼。知女莫若母,她知道,其实自己的女儿并非天生便是“老成持重”的性子。而是过早懂事的她,以超越门第的高要求来约束自己的言行举止。
犹记宝钗小时候,也是活泼可爱,爱撒娇、贪玩的女孩儿。
可是自从她祖父去世后,薛家开始逐渐败落。
后来,薛父想着父亲与宫里的关系,便有意让宝钗走入宫这一条路,以此挽回薛家的颓势。
也许,正是明白自己的使命。从那以后,宝钗便收敛起了天性,从言谈举动、女子才艺等所有方面,让自己变得更优秀。
可以说,宝钗是足够成功的。
她获得了家里家外、亲戚世交们的一致好评。
在薛姨妈眼中,世界上就没有比她女儿更懂事更优秀的女孩。
但是,这份懂事和优秀,令她心疼,也有歉疚。
好在,自己及时纠正了薛父的计划。如今女儿也总算是有了一个顶好的归属。
坐在炕上,爱怜的搂着宝钗,薛姨妈问道:“在那边这两日,可还习惯?有什么为难的事没有?”
“没有。”宝钗娴静的回道。
薛姨妈心头一笑,知道自己这算是白问了。以女儿的个性,就算真有为难的事,为了不使自己操心,也不会主动和自己说。
“今日叫你过来,除了我想见见你之外,便是有几句话想要嘱咐你。”
“母亲请说。”
宝钗撑起身子,正色道。
薛姨妈看宝钗虽然盘着妇人发式,但是面容仍旧是女孩家的青涩,便问道:“你与清哥儿,是不是还没圆房?”
啊,宝钗吃羞,赶忙又埋头回母亲怀中,艰难的点点头,道:“他,自那日出门之后,一直未归家......”
语气,多少有了一丝幽怨。
“呵呵。”薛姨妈却笑道:“便是寻常夫妻,男儿家也要在外赚取养活妻儿的家资,以事业为重。何况是他那样的人?
他既然是朝臣,如今国难当头,自当以国事为重。”
薛姨妈忽然心中叹了口气:都说如今是贾清在领兵抵挡叛军,他既忙的家也不能回,说明,叛军势大呀......
不过这些话,她自然不会对宝钗说,以免她徒增担忧。
可是,宝钗又如何猜不到这一点?
贾清虽然留下大量的人手保护家里人,但是遭此突变,加上大婚那日贾蓉等人的风波还未消散,家中其实也是人心思危的。
要不是为了稳住家里的局面,不使贾清后院生乱,她这几日绝难保持沉静。
如今在私室,又是母亲跟前,她也少了顾忌,面现担忧之色道:“女儿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却忍不住担心。
如今外面兵凶战危尚且不论,他好歹是去过边关,带兵立下过大功之人,又统摄京营多年。
女儿最担心是,他将来的处境。
自古言登高跌重,他如今才这般年纪,便已位极人臣。
当下局面自然无虞,可是一旦叛乱平息,他又该以何种身份立足朝堂?皇帝届时是否还能容的下他?
另有一则,要是他抵挡不住叛军呢?”
薛姨妈一听女儿的话,便知道女儿这些日子想的比她还要多,还要深远。
“唉,这一点你看的出来,很多人都看的出来。难道,清哥儿自己看不出来?
就算清哥儿一时为忠勇热血所迷,他身边的那些下属、谋臣,哪一个不是人精?难道不会提醒他?
总而言之,这些外面的大事,该如何决断,又该何去何从,都只能让他们爷们自己拿主意。咱们女人家,是帮不上忙的。
咱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帮他们看好家里,勿使家中生乱,便是最大的职责了。
这也便是我刚才说要嘱咐你几件事的原因。
如今他们那边情况复杂,清哥儿自己又在风口浪尖上,所有的事,都必须小心处理。
这头一件,便是你大婚那日死的那个姨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