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回道:“不,我的老板,可能是我没表达清楚,杰克中枪身亡,但诺力还活着,只是肩膀处挨了一枪,看情况,他那条胳臂恐怕是要废了。”
里屋的人有些不耐烦,道:“这不重要,我想知道的是谁干的!”
“我想……”那人刚开了口,却怔了下,最终还是没有妄自猜测:“我不知道,老板,事实上,我连肇事者的面庞都没看到,只看到了他的一个背影,个子不算太高,体型偏瘦,穿了一身黑色的嬉皮装,留了一头金色的长发。”
里屋的房间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名上了年纪的洋人叼了根雪茄走了出来。“约翰,你说,这件事会不会是汉斯干的呢?”
约翰上前一步,搀扶住了那位老者,并回道:“在这个当口,有可能对安良堂动手的只有汉斯和黛安,对黛安来说,她最希望得到的结果是亲手干掉汉斯,其次才是那批货,所以,她的主要精力应该放在寻找汉斯上,而不是枪杀安良堂的人。”
那老者露出了笑容来,温和道:“不管怎么说,这种平衡总算被打破了,安良堂的汤姆被我们送进了监狱,而杰克又遭到枪击身亡,只剩下了一个年轻的诺力,想必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来,安良堂可以说已经提前退出了这场竞争。那么,接下来汉斯的主要攻击方向便是黛安和戴维的组合了。很好,这非常好,局面很快就会明朗起来,而身处最暗处的我们将会是最后的赢家。”
约翰道:“这都要归功于老板将汤姆送进了监狱,这步棋,实在是精彩。”
那老者道:“如果你今晚能够顺利干掉贝拉克和唐纳德的话,那才叫真正的精彩,不过,这个结局也不错,那二人一定是嗅到了什么危险的气息,拔腿开溜了,只要他们不再出现于金山,那么,我们便是最安全的隐身人。”
约翰道:“老板,我们要不要加强一下对黛安的保护?毕竟,她是你的女儿。”
那老者正是比尔莱恩。
气急攻心,一头栽倒,倒不是比尔莱恩的有意之为,但在医院中醒来之后,比尔莱恩便生出一条装病的妙计,如此一来,不单可以蒙蔽了汉斯,也可以看看公司中的那些个要员们肚子里揣着的究竟是一颗怎样的心。
次日上午,耿汉看到了金山邮报的号外,一时惊喜不已,再一时却又惊疑不止。
金山邮报是一家严谨的报媒,这一点毋庸置疑。而且,新闻报道中还排列了数张现场照片,这大大增加了此新闻的可信度。然而惊喜之余,耿汉随即产生了一个疑问,谁干的?谁有这么大的能耐可以如此轻松地干掉董彪重伤罗猎?
黛安莱恩和戴维斯科特绝没有这个能力,而一直隐身的比尔莱恩绝不会做出这样的傻事。安良堂最恐怖的人是曹滨,只要他还在,安良堂的战斗力就不会有明显的下降,这一点,比尔莱恩理应能够看得清楚。
这两个问题始终想不清楚,那耿汉的惊喜心情顿时湮灭了一多半。
“吴先生,这件事恐怕还得辛劳你一趟。”耿汉琢磨再三,对此新闻仍是将信将疑,甚或一度怀疑这是曹滨的故意之为。“我始终不敢相信董彪会如此轻易地被人干掉,说不准,这是曹滨故意使出来的诈术,兵不厌诈这个成语对洋人来说或者陌生,但对你我华人来讲,却是太熟悉不过。”
吴厚顿跟着看过了那篇新闻报道,只是,吴厚顿听得懂英文,也能应付得了日常对话,但就是看不懂白纸黑字,只能是看了新闻中的几副照片。“那也不好说,老弟,纽约安良堂的顾浩然不就被你轻而易举地伤到了么?要不是你手下留情,他岂不是早就去见了阎王?”
耿汉点了支烟,苦笑道:“那不一样,我的吴兄!与其说顾浩然是伤在了我的安排下,倒不如说他伤在了毫无防备上。但现在是什么局面?三方兵戈相见,却又互不知底,只能是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那董彪又岂能如此大意呢?”
吴厚顿略加沉思,道:“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也甚是蹊跷,咱们于昨日杀了他安良堂的两名兄弟,没见到安良堂的报复,反倒出了这么一档子意外,要说不是计策,还真是解释不通。”
耿汉道:“解释的通也好,解释不通也罢,只要吴先生辛劳一趟,去那安良堂打探一番,或许就能得到答案。”
吴厚顿道:“去是肯定要去的,辛劳也谈不上,只是,需要打探哪方面事宜,还请老弟明示。”
耿汉想了想,却想出了一声长叹来:“我这脑子现在是一盆糊涂浆,根本理不清个头绪,不管真假,那安良堂此时都应该是高设灵堂大肆祭奠,又如何能看出破绽来呢?除非……”
吴厚顿接道:“除非,抓一名安良堂的人审上一审!”
耿汉缓缓颔首,应道:“确实如此,只是白天行事风险太大,兄弟不想让老兄冒险啊!”
吴厚顿忽然笑道:“知情人此时必然龟缩在安良堂的堂口中,大白天抓人显然不可能,但是,我却想到了另外一人,她并非是安良堂弟兄,她甚至是个洋人,可是,她一定知道安良堂的实情。”
耿汉惊疑道:“还能有这种人?”
吴厚顿颇为得意道:“你可知道,那罗猎有个小女朋友叫艾莉丝,这个艾莉丝跟罗猎的关系可不一般,安良堂上下几乎把她当成了自己人,不单可以自由出入安良堂堂口,跟曹滨董彪也是十分相熟,巧的是,她并不住在安良堂的堂口中。”
耿汉先是一喜,随即皱眉摇头,道:“你知道她住在哪里么?还有,安良堂出了那么大的事情,难道就不会对她封锁消息吗?”
吴厚顿道:“不试上一试,又岂能做出定论?”
耿汉深吸了口气,背着手踱了几圈,终于下定了决心:“你说得对,不试上一试,确实不能做出定论。”
得到了耿汉的首肯,吴厚顿随即装扮了一番,不过二十分钟,便换了另一副形象,乍一看,活脱一个普通到了极致的劳工模样。
“吴老兄,兄弟对你的能力没有丝毫疑问,但我还是要多嘴叮嘱一句,绝不可冒进,宁愿无功,也绝不可犯错。”那吴厚顿已然准备要出门了,耿汉追上来又叮嘱了一句。
吴厚顿信心满满道:“你就放心,对付一个小洋妞,我还是有把握的。”
耿汉估计的没错,此刻,安良堂堂口中,灵堂高设,前来吊唁的人们是络绎不绝。一条唐人街上,几乎所有的商铺在门口都扎了一朵白花。
吴厚顿来到了唐人街,刚准备打听艾莉丝的住址,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一个错误,既然艾莉丝跟罗猎的关系那么近,那么,此刻艾莉丝包括艾莉丝的家人此时也应该在安良堂的堂口中吊唁董彪才是。于是,吴厚顿改变了计划,随着人群,来到了安良堂堂口的大门外。
进去,显然有些胆怯,那吴厚顿也只能是远远地守望着堂口里的情况。
过了午时,从堂口大门走出了一群男女,其中虽然没有那个叫艾莉丝的小姑娘,但吴厚顿还是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面庞,艾莉丝的父亲,西蒙神父。
那日,艾莉丝被人劫持,吴厚顿可是在暗中见到过这位曾经的神父,另有一人吴厚顿也是稍有印象,应该是老鬼的徒弟,罗猎的大师兄,赵大新。吴厚顿心中盘算着,此二人,随便抓获一个,说不准都能得到堂口内的真实情况。
跟踪原本就是吴厚顿的强项,虽然是白天,难度稍微大了一些,但路上的行人颇多,对吴厚顿来说倒也简单,只是,那数人却始终不曾分开,这让吴厚顿有些恼火。
这帮男女最终进到了一个院子中,吴厚顿在远处等了许久,同时也矛盾了许久,这肯定不是抓舌头的好时机,但就这样放弃了,却又心有不甘。就在吴厚顿的心情到了最为矛盾的时候,那院落的大门终于打开了,西蒙神父一个人走出了院子。
吴厚顿大喜过望,连忙跟上。
西蒙神父的情绪看上去很是低落,一路上连头也不愿抬一下,自然感觉不到身后的异常,就在他转向一个小巷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猛然一转身,便被一把锋利的匕首顶住了喉咙。“不许叫喊!”吴厚顿阴沉着脸恶狠狠地威胁道:“往后退,一步一步往后退!”
西蒙神父惊慌失措,下意识地举起了双手,并道:“你要多少钱,我给你,只求你不要伤害我!”
吴厚顿冷笑道:“我不要钱,我也可以答应不伤害你,但你必须如实回答我的问话。”
西蒙神父哆里哆嗦地连声应道:“好,好,你问,我一定如实回答。”
吴厚顿逼着西蒙神父退到了墙根,道:“我问你,安良堂的董彪真的死了吗?”
西蒙神父道:“没有!杰克是个好人,他怎么能死呢?”吴厚顿不禁一怔,随即又听到西蒙神父跟了一句:“他将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吴厚顿心中登时窜上了一团火来,忍不住扬起了另外一只手,狠狠地抽在了西蒙神父的脸上。这一巴掌打得确实痛快,但同时,右手中的匕首也离开了西蒙神父的喉咙。
西蒙神父顺势一个踉跄,待直起身来的时候,手中一把左轮已然指向了吴厚顿。
同时,头顶上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彪哥,你输了!”
吴厚顿大惊失色,面前这把左轮已然难以对付,头顶上的声音又分明是那罗猎,而罗猎手中的飞刀,比起面前的左轮更加难以伺候,更让吴厚顿绝望的是,那罗猎口中称呼的,居然是彪哥。
董彪果然没死!
那则新闻果然是曹滨的使诈!
向前冲显然不行,面前左轮的子弹可比自己快多了。向上跳也不是个好的选择,鬼知道那罗猎的飞刀会招呼到自己身上的哪个部位。
只能向后飞奔!那一瞬间,吴厚顿做出了自认为最英明的决定。
可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董彪的声音:“南无影吴前辈,没想到啊,咱们又见面了!要不要切磋切磋,看看是你的身法快还是老子的子弹快?”
绝望中的吴厚顿使出了最终的绝招——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嗖——”两道寒光并着一声破空音响,射向了吴厚顿的左膀右臂。
随着吴厚顿的一声闷哼,袖筒中滚落出一只铁质簧管,落在了地面砖石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身后,董彪的声音再次响起:“小子,你大爷的又赢了彪哥一局!”
罗猎从巷口的墙头上跳了下来,拍了下西蒙神父的肩,关切道:“感觉怎么样?”
西蒙神父点头应道:“很刺激,是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董彪蒙着一张脸,只露出了两只眼来,掂着手枪走了过来,用枪把敲了下吴厚顿的脑袋,笑骂道:“你他妈害得老子连输了两局赌约,靠,这笔账你看该怎么算!”
罗猎笑道:“第三局你还是个输的命,彪哥,敢不敢加大赌约?”
董彪撩起腿来,踢了吴厚顿一脚,恐吓道:“你他妈可得给老子撑住了,打死都不能招一句,不然,害得老子再输钱的话,看老子不活扒了你个老东西的皮!”
本着就近原则,同时也是因为堂口正在热热闹闹地办着董彪的“丧事”不适合待客,因而,这老少三人将吴厚顿带去了赵大新他们所居住的院子。
路上,吴厚顿已然想好了一套狡辩的措辞。
“你们不能这样对待老夫!老夫虽然未能助你安良堂夺得玉玺,但老夫已然尽力了。”吴厚顿忍住了左膀右臂各挨一刀的钻心疼痛,振振有词道:“老夫一早看到报纸,说你董二当家于昨晚中枪身亡,心中悲痛,本是前来吊唁,却在路上遇到了那个洋人,老夫见他鬼鬼祟祟,疑他与刺杀董二当家的人有关,于是便上前逼问。却不想被你们误会。”
罗猎拍起了巴掌,道:“这理由编的真好,我都差点信了,可是,我跟彪哥都开口说话了,你老人家为何还想用你的暗器伤人呢?”
吴厚顿道:“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谁能确定这不是一个陷阱?再说,巷口中回声颇大,你二人的声音实难分辨,老夫难免判断失误,下意识做出了拼死一博的反应。”
董彪在一旁看着热闹,鼓励道:“对,就这样,打死都不能认下这壶酒钱,也好让老子扳回一局。”
赵大新掀开了门帘,走进屋来,坐到了罗猎身旁,冲着吴厚顿道:“你便是跟我师父齐名的南无影,是么?”
吴厚顿拿捏出成名人物的做派,口中却谦逊道:“那只是江湖朋友所赠的名号,实不敢自称跟崔老鬼齐名。”
赵大新笑了笑,道:“哪能呢!我师父曾经跟我聊起过南无影做下的几件大案,对南无影甚是佩服,我记得师父最为佩服南无影的一项本事便是他的缩骨功,无论身上的绳子绑的有多紧,他都能逃脱出来,吴前辈,要不你就给他们露上一手好了。”
缩骨解锁,乃是老鬼最得意的一项绝技,苦练虽是必须,但更需要天赋,赵大新也好,罗猎也罢,包括当初的安翟,均不具备修习缩骨功的天赋,因而,也就没能继承下来老鬼的这项绝技。
至于吴厚顿,虽然于盗门各项技能均可称作一流高手,但对缩骨解锁之术,却是一窍不通。“老夫双臂中刀受伤,又如何向你们展现缩骨神功?”吴厚顿强词狡辩,脸上神色却能做到坦荡。
罗猎忍不住笑道:“你可拉倒!你若是真的南无影,又怎么能伤在我的飞刀之下呢?”
赵大新跟道:“就是,连我师父都佩服不已的南无影,岂能是我辈这点三脚猫功夫所能冒犯到的呢?”
吴厚顿仍旧强辩,道:“岁月不饶人,老夫毕竟已近花甲,力量,速度,反应,均不如从前,伤在你等手下,又有何异常?”
董彪在一旁乐得不行,打岔道:“罗猎,你小子服不服输?我就说嘛,你若是不说出实情来,这老家伙一定会死扛到底。”
罗猎耸肩撇嘴,无奈道:“好,这一局,算你赢了。”转而再对吴厚顿道:“你恐怕不知道,所谓北催命南无影,实际上并非二人,都是我师父闯下的名号,南无影当时在南方成名的几件大案,是我师父在南方游历的时候做下的。你,不过是一个冒充名号的赝伪货色。”
吴厚顿明显一愣,嗫啜道:“怎么可能?”
赵大新喝道:“怎么就不可能!?就我师父做下的那几件大案,又岂是你等宵小之辈能够做下的?姓吴的,别硬撑了,对你没什么好处!”
罗猎跟道:“你能拿来欺骗我们的,无非就是五年前的那件名单之案,能从内机局高手中盗走那份名单确实了不起,但若有内机局的高手妥善安排可就稀松平常了,就算是换成了我罗猎,也一样能轻松盗走那份名单!”
赵大新冷哼一声,接道:“将名单交到你手上的那高手叫耿汉,他便是被我师父逐出师门的大师兄,他还有个英文名叫汉斯。姓吴的,我说的没错?”
吴厚顿愣了足足有一分钟之多,最终长叹一声,哀道:“既然你们已经如此认定,那老夫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杀了老夫就是!”
董彪从一旁晃荡过来,拍了拍吴厚顿的肩,冲他竖了下大拇指,然后对罗猎道:“我输了你两局,只扳回了一局,彪哥心有不甘啊!你小子敢不敢再跟彪哥赌上一局?我赌他绝对扛不住食人鱼的噬咬,最多搭上一只脚,他就得崩溃。”
罗猎笑道:“我倒是变了观念,我觉得吴前辈是条汉子,莫说一只脚,就算搭上两条小腿,他也绝对不会皱下眉头。”
董彪一脸严肃,道:“那好,赌约已成,即刻实施,立见分晓,来人啊!把鱼缸搬上来。”
食人鱼原本产于南美亚马逊河流域。几百年前,冒险家们踏上了南美大陆这块美丽富饶的土地,当他们发现了食人鱼的时候,立刻被这种鱼的特性所吸引,因为,在这种鱼的身上,他们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在随后的上百年中,食人鱼逐渐成了这些冒险家们最为钟爱的观赏鱼,并将这种鱼带离了南美大陆,传到了欧洲,北美,以及全世界各个殖民地。
吴厚顿在美利坚呆了五年多的时间,当然见到过食人鱼,也领略过食人鱼的凶残。食人鱼体型虽小,但其性情却十分凶猛残暴。一旦被咬的猎物溢出血腥,它们就会疯狂无比,用其像外科医生的手术刀一般锋利的牙齿疯狂地撕咬切割,直到仅剩下一堆骸骨为止。
门外,罗猎的五师兄六师兄二人应声抬进来了一口大鱼缸,里面的食人鱼不多,也就是三四十条,但这也足以令吴厚顿心惊胆战。
“吴前辈,请,你是打算先失去左脚呢?”董彪似笑非笑,却又严肃认真,道:“还是想先失去右脚?咱们相识一场,这点面子,我董彪一定给你。”
吴厚顿在这一瞬间彻底崩溃了。
他倒不是一个怕死的人,想当初被内机局捕获,也算是死过一回了。若是两眼一闭,一把锋利的兵刃穿心而过,这种死倒也干脆,没什么可怕。可是,被食人鱼一点点将自己的皮肉吞噬撕咬下来,这种痛楚,这种恐惧,却是吴厚顿怎么也抗不过去的。
“我,我,我认输!”吴厚顿磕巴数声,终于认了怂,随即便像一只泄了气的皮囊,瘫倒在了地上。
董彪乐道:“这就对了嘛!老吴,念在你帮我又扳回一局的份上,等待会问完了话,老子请你喝酒啊!”
罗猎应道:“彪哥,现在说输赢是不是有些早了,吴前辈说认输,那不过是权宜之策,等你问他话时,他随便扯个谎便骗过你喽。”
董彪掐着吴厚顿的后脖颈,将他的头拧了个圈冲向了那口鱼缸,并问道:“你敢扯谎骗老子吗?”
吴厚顿惊恐作答道:“不敢,董二当家,小的一定如实相告。”
董彪呲哼了一声,道:“那我问你,纽约安良堂的顾先生,是谁下的手?”
吴厚顿唯诺答道:“是汉斯,就是那个耿汉,他做的安排,下手的人是黛安莱恩。”
罗猎插话问道:“黛安莱恩?就是咱们在火车站看到的那个女人么?”
吴厚顿点头应道:“就是她。”
罗猎咬着牙从牙根处挤出四个字来:“她死定了!”
董彪跟着问道:“你说的那个黛安莱恩是什么背景?是耿汉找来的杀手么?”
吴厚顿道:“不,不是,她是老板比尔莱恩先生的女儿,配合耿汉执行这项计划,其实也是在监视着耿汉。”
董彪点了根香烟,退到一旁,坐在了一口箱子上,掂着二郎腿,问道:“比尔莱恩又是只怎样的鸟?”
吴厚顿道:“我没见过比尔莱恩,只知道他是美利坚合众国最大的烟土商,耿汉说,美利坚这边的货,有八成以上来自于比尔莱恩。”
董彪再问道:“这只老鸟也来了金山,是么?把滨哥弄进监狱就是这只老鸟搞的鬼,对么?”
吴厚顿惊道:“曹滨进了监狱?哦,小的不清楚比尔莱恩的行踪,但小的以为,黛安莱恩从船上也逃了出来,那么,耿汉的计划便一定暴露了,为了那批货,比尔莱恩一定会赶来金山。至于他做了些什么,小的是真不知道。”
董彪自己也意识道这话问的确实有问题,不由一笑,自我圆场道:“谅你也不知道。那什么,说说耿汉的整个计划,虽然那王八蛋的阴谋诡计已经让我们猜了个七七八八,但老子还是想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你个老东西可要把握好了,可别让老子失望。”
吴厚顿轻叹了一声,开口说道:“耿汉原本就是宫中侍卫,在其中当属数一数二的高手,内机局其实便是耿汉创建,只是后来被他亲手调教出来的李喜儿给抢了权力。耿汉咽不下这口气,便一心想着将李喜儿除掉,刚好这时耿汉意外获得了一份勾结逆党的当朝官员名单。”
“这份名单对耿汉来说形如鸡肋,耿汉对大清朝还有些忠心,对名单上的这些个官员恨之入骨。但若将这份名单交给内机局,又唯恐被李喜儿抢去了功劳,以至于自己的处境更加艰难。于是,他便将小的从内机局大牢中放了出来,借小的之手,将那份名单盗了去。”吴厚顿说着,脸上不由荡漾出几丝愤恨神色,同时长叹了一声,接道:“小的也尝试过摆脱耿汉的控制,可换来的却是耿汉严厉的惩处,以至于小的再也不敢生出二心来。”
董彪冷哼道:“别他妈扯远了,说重点!”
吴厚顿深吸了口气,接着说道:“在小的盗走那份名单之前,耿汉已经将消息透露了出去,太后在宫中还盼望着能尽早得到这份名单,接着便传出了名单被盗的消息。太后自然是勃然大怒,责成内机局不惜一切代价夺回那份名单。”
罗猎插话问道:“那为何当时会传说是逆党聘请了高手盗走的那份名单呢?”
吴厚顿应道:“那不过是耿汉的故意之为,意在混淆内机局视听。”但见罗猎没再追问,吴厚顿再深吸了口气,接道:“耿汉心机极深,他对自己的前程已然失去了信心,于是便想着伺机大捞一笔,太后对这份名单的重视使得耿汉嗅到了机会,于是,他便通过小的向内机局提出了条件,用名单来交换烟土在大清朝的销售权。”
董彪忍不住问道:“那为何又会跑到美利坚来呢?”
吴厚顿轻叹一声,道:“起初,内机局李喜儿是答应了这个条件的,耿汉便来了美利坚寻找货源,他找到了比尔莱恩,也谈妥了交易条件,可没想到,那李喜儿之所以会答应,乃是想诱骗小的跟耿汉上当,从而一网打尽。也亏得小的警觉,发觉了李喜儿的阴谋,于是便远渡重洋来到美利坚寻找耿汉商量对策,却不想,刚一下船,便遭了老鬼的暗算,丢掉了那份名单。”
罗猎恨恨道:“所以,耿汉就借助某种手段,将尾追而来的李喜儿一行引到了纽约,为的就是报复我师父。”
吴厚顿摇头道:“恰恰相反。老鬼盗走小的怀中的那份名单的时候,耿汉就在不远处,他念及老鬼对他有授业之恩,因而眼睁睁看着老鬼得手而未有任何举措……”
董彪不由笑道:“你可拉倒,就他那种人,还会感激师恩?”
吴厚顿稍微一怔,叹道:“就算是耿汉忌惮老鬼手段而不敢有任何举措!”
罗猎冷笑道:“什么叫就算?分明就是。”
吴厚顿苦笑回道:“不管怎么说,那份名单对耿汉来说已经失去了意义,丢了它,倒也省心。将李喜儿引去纽约的目的绝不是报复老鬼,而是想借老鬼与纽约安良堂之手,除掉李喜儿,以解耿汉他心头之恨。”
董彪长出了口气,道:“这样的说法,倒也是合乎情理,也罢,这并不重要,老子暂且信你就是。”
吴厚顿道:“可惜那李喜儿虽然年轻,但做事却颇为沉稳,在纽约呆了几十天,居然只是为了查获耿汉的罪证,直到他差不多花光了携带的盘缠,才利用老鬼和顾浩然之手,除掉了内机局中跟耿汉走的比较近的几名弟兄,返回到了大清朝。”
董彪忍不住骂道:“草他妈,老子听说到这事的时候,还他妈为之喝好,真没想到,鬼叔他跟顾先生居然被李喜儿当枪使了一回。”
说开了口的吴厚顿有些刹不住车的感觉,没受到董彪那句骂人话的影响,接着道:“耿汉是一个相当有毅力的人,在这件事上的失败并没有让他气馁,反而使他坚定了信念,认为只要找到了能让大清朝无法拒绝的条件,那么就一定能发大财。于是,他便想到了那枚开国玉玺。小的和他走了多个国家,用了两年的时间,终于寻访到了那枚玉玺的下落。”
罗猎不由接问了一句:“法兰西博物馆?”
吴厚顿点了点头,道:“没错,正是法兰西博物馆。打探到准确消息后,耿汉便找到了比尔莱恩,通过比尔莱恩的运作,将法兰西博物馆邀请到了纽约开办展览。耿汉下了一盘很大的棋,他将开国玉玺即将重现于世的消息透露给了逆党,吸引了逆党的首领人物前来美利坚,并以此为契机,将李喜儿等内机局精英也引到了美利坚来。逆党首领的金蝉脱壳之计便出自于耿汉,对比尔莱恩来说,找到一个议员来接待逆党首领,包括整个行程安排均非难事,但如此一来,却达到了一箭双雕的效果,既可以向法兰西博物馆的人做出大清朝要对那枚玉玺下手的迹象,又可以将李喜儿交给你们金山安良堂清除干净。”
董彪听得几乎呆了,不由呢喃咒骂道:“草泥马的,老子自以为干了件轰轰烈烈的大事,没想到被耿汉那王八蛋也当了枪使了一回。”
罗猎轻叹一声,道:“那耿汉果真是个人才,只可惜用错了地方。不过,我有一事想不明白,既然耿汉惦记了那枚玉玺,又何必故意制造出紧张气氛使得法兰西博物馆的人更加警觉呢?这不是有意在给自己增添困难么?”
吴厚顿道:“法兰西博物馆的安防措施绝非是我等水平可以染指,即便是你师父出手,恐怕也多半是空手而归的结果。那耿汉虽未入盗门,但毕竟跟你师父修习了近两年,对盗门之术的感悟却是颇深。盗术的最高境界并不是飞檐走壁信手拈来,而是设下骗局,让物主乖乖地将宝物送上门来。”
罗猎下意识接道:“这么说,那个大清朝特使是假的咯?”
吴厚顿长出了口气,回道:“那所谓的特使,便是老夫,哦,不,便是小的假扮。耿汉制造出了逆党联手纽约安良堂雇佣了数名最顶尖盗贼的假象,给了法兰西博物馆莫大的压力,因而,当小的假扮成大清特使向法兰西博物馆提出以一百万两纹银赎回那枚玉玺的时候,法兰西博物馆几乎没有犹豫便答应了。小的带着作假的一百万两纹银的票据去跟他们交易,假银票自然交易不来真玉玺,但也足以让小的能将那枚玉玺看个清楚,随后便以真假难辨为由,暂停了那场交易,只是要求他们不要在展览期间将那枚玉玺展出。借着这个空档,耿汉请来了工匠高手,依照小的的记忆,仿制了一枚赝品。”
董彪忍不住道:“于是你便带着这枚赝品,假装再次与法兰西博物馆进行交易,从而偷梁换柱,将真的玉玺换了出来,是么?”
吴厚顿叹道:“若是能如此简单,那法兰西博物馆的安防措施岂不是形同虚设?小的若是能有如此手段岂不就成了真的南无影了?”
罗猎起初跟董彪有着同样的想法,却被吴厚顿连着两个反问给扭转了过来,但否定掉了刚才的想法后,罗猎又实在猜不透那耿汉用的是什么策略将真玉玺拿到了手,于是,充满了好奇且颇为急切地埋怨董彪道:“彪哥,你别打岔好么?只管听吴先生说就是了!”
吴厚顿察觉到了罗猎神色上的变化,又听到罗猎对他的称呼重新改回了吴先生,心中不由一喜,以为得到了跟罗猎谈谈条件的机会,于是道:“答案小的自然会说,但小的却想跟几位英雄提个条件……”
董彪一听这话,登时暴跳,叱道:“你他妈还敢跟老子谈条件?窝靠,幸亏没把这鱼缸抬回去,来人啊……”
吴厚顿急忙摆手改口道:“董二当家莫要发怒,小的只是想讨口水喝。”
董彪随即缓和下来,先点了支烟,然后摆了摆手,吩咐罗猎的六师兄道:“去给他倒杯水来。”
此时罗猎笑道:“吴先生想提的条件绝不是喝口水那么简单,不过,你也不必开口,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只要你真心配合我们,我们一定不会为难你,甚至还会送你一笔钱,将你送回大清朝。”
吴厚顿心中大喜,但在脸面上极力保持平静,却在喝水的时候,一不小心被呛到了。连咳了数声,总算平静下来,吴厚顿喝完了杯中水,抹了把嘴巴,道:“罗家小哥能做得了董二当家的主吗?”
董彪忽地又暴怒起来,从箱子上跳了下来,飞起一脚,踢在了吴厚顿的屁股上,叱骂道:“给你脸了是吗?你他妈还蹬鼻子上脸了是吗?老子把话给你说明白了,问你的话,你爱说不说,老子自由处论,但你他妈给老子拎清楚了,不该说的话,不该问的事,说了问了,就是他妈在找死,知道吗?”
吴厚顿挨了一脚,登时老实了,揉着屁股,唯唯诺诺应道:“知道了,董二当家的,小的一定不再冒犯各位英雄。”
董彪没好气道:“别他妈废话了,赶紧接着往下说!”
“耿汉得知这枚玉玺下落的时候,法兰西博物馆才从那名大兵手中将这枚玉玺收上来三个多月,耿汉动不了法兰西博物馆,却能查到那个法兰西大兵的姓名和住址。耿汉带着小的找到了那名大兵,并将他推下了山崖摔死了他,小的当时还埋怨耿汉多事,但等到那枚赝品做成之时,小的才真正明白了耿汉的深意。”吴厚顿谈吐间,眼神中不由透露出一丝恐惧,嘴角处也是下意识地抽出了两下。“做出这枚赝品的工匠高手于次日突然无缘无故地死在了法兰西博物馆工作人员下榻的酒店中,他的身上,便藏着那枚赝品玉玺。”
董彪皱紧了眉头,道:“是耿汉干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