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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伏牛岭的山岗上已经再无一个活人。教导师的将士们严格执行吴东明的命令,用一盏茶的工夫打扫战场,即便是还没有打扫完也要坚决执行撤退的命令。在战场上时间就是一切,每耽误一点时间都可能会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将士们都明白这个道理,何况他们是青弋军精锐中的精锐,教导师之所以能称为教导师,就是因为他们是全军的模范。
大军消失在密林之中,走另一条路线回锦州。只留下了一地的残缺不全的尸体,所有活着的可以行动的战马被全部带走,还有金兵的兵器,虽然青弋军对这些顺刀,虎枪不屑一顾,但是这些兵器对于普通的明军来说也算是上好的武器,目前辽东军镇的军队几乎已经丧失殆尽,不论将来朝廷如何安排辽东的事务,但是有一条不会改变,那就是朝廷一定会重新补充军队进入辽东,至于是从其他的地方调兵还是从辽东镇重新募集兵力,那就要看朝廷日后的打算了。不过不论是哪种方案,都需要大量的兵器和铠甲。所以吴东明让青弋军的将士将金兵的兵器全部收缴,这样最起码能给辽东镇减轻一些压力,至于铠甲,时间紧迫,没有工夫从尸体上一一拿下。只能先放弃,不过对于这些金兵身上和马袋中的财物,青弋军没有放过,这些都是从辽东的百姓那里抢掠来的,孙阁老这边也需要用银子,能支持一些就支持一些吧。成康带领青弋军占领锦州之后也获得了不少财富,可是该做人的时候还是要做人,不能说青弋军将锦州占领了,这里面的财富就全部归青弋军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是给孙承宗一个交代,这些财富青弋军也不能独吞,必须分出一部分来给孙承宗,这样也算是给辽东的百姓和朝廷圣上一个交代。
青弋军这边将战场打扫完毕,安然撤出了伏牛岭。而满蒙联军这边则是哀嚎遍野。伏牛岭大败之后,他们不敢做停留,跟蒙古军一起马不停蹄的往西北方向逃窜,从大胜堡城下擦肩而过,然后直奔东北的大茂堡方向,只要到了大茂堡就相当于到了流水堡的背面,那边不会有明军,明军要想过来绕不过流水堡。所以大茂堡暂时安全。一路上皇太极和将士们只顾着撤退,暂时没有空去想战损的事情。到了晚上,他们已经离开大胜堡一段距离之后皇太极才下令全军驻扎休整。这一休整可就是不得了了,就像一个人被砍了一刀一样,在逃命的时候可能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或者说从科学的角度解释,是因为体内的肾上腺素分泌让人的神经暂时麻木,只集中在逃命这个事情上,没空分心。可是一旦停下来休整,伤口的疼痛便直冲脑门。而对于皇太极来说,心痛远远大于身体的疼痛。
皇太极已经被打懵了,自从发兵大小凌河以来,先胜后败,而且败的这么惨,跟自己的损失比起来,好像占领大小凌河,消灭辽东十万精兵也不算什么了。蒙古军折损过半,已经是残了。可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八旗军也被打的尸横遍野。最重要的是,今日在伏牛岭损失的可是八旗的精锐啊。两黄旗,两白旗那可是努尔哈赤起家的资本,特别两黄旗和正白旗还是八旗之中最核心的上三旗,可是四旗三万人马,算上在宁远损失的五千人,这次出击竟然损失了一万六千多人,足足占到了总人数的一半还多,这让皇太极怎么能接受。
从先前的战报来看,明国新军攻打锦州,将两红旗的兵马也杀伤了数千,算上攻打大凌河还有和明国援军较量的大小战役,整个八旗六万兵马竟然死伤了三万人,其中阵亡数超过了两万。这还了得,八旗什么时候经历过这样的损失,受伤的七八千人当中还有很多可能会重伤不治的,加上残疾的。能恢复过来的也就一半人。这是什么概念,相当于八旗几乎损失了一半的兵力。这都是八旗的精华,这些兵丁没了,皇太极还拿什么打天下。
他环顾四周,抬床没了,织金龙纛也没了,什么都没了,就连跟着自己的葛布什贤超哈营也是损失惨重,皇太极大致的看了一眼,本来一千的黑甲武士,就算是在宁远也不过损失区区百人而已,可是现在看来,周边的黑甲武士连五百人都没有。
皇太极身心俱疲,他对身边的海兰察招招手,示意他近前说话。海兰察上前两步,将耳朵贴着皇太极的嘴边听他说话。皇太极轻声问道:“损,损失了,多,多少人?”海兰察抿着嘴唇不敢说话,可是皇太极的眼神分明在告诉他如实报告。海兰察噗通一声跪在皇太极面前哭嚎道:“大汗!奴才该死,葛布什贤超哈营现在只剩下四百五十八名武士。”
皇太极眼前阵阵发黑,他紧紧的扶住座椅的扶手,想要站起身来,可是怎么也站不起来。大帐等辎重都被抛弃了不少,而且现在只是短暂的歇息,所以干脆全军都没有扎帐篷。只是给皇太极端了个椅子,坐着休息。皇太极仰望着星空,两行血泪从眼睛里缓缓流出,为什么萨满大神没有站在大金这一边,父汗给自己留下的基业难道就要这么葬送在自己的手上吗?什么天聪汗,简直是无比可笑,叫天蠢汗还差不多,数万八旗就这样死在辽东,即便是父汗在世的时候,大金也从没遇到过这样的失败啊。
正在皇太极悲伤至极的时候,一声更加惨烈的嚎哭划破了夜空。满蒙联军全军都被这渗人的声音给震惊了,他们纷纷站了起来,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探头望去,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连皇太极也被惊得一下子从座位上起身。他脸上充满了疑惑的表情,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名穿着镶红边白色棉甲的士兵飞奔而来,冲到了皇太极的面前,海兰察想将他拦住,可是手刚伸出去,就看见此人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大声哭喊道:“大汗,镶白旗旗主杜度贝勒,他。。。他。。。”皇太极看见此人的装扮心中就已经在打鼓,肯定是镶白旗出了什么事情,可是当此人开口之后,皇太极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疾走两步,一把揪住了报信兵的衣领,不顾脸上伤口崩裂的危险,问道:“杜度,杜度怎么了?”
报信兵大哭着说道:“大汗,杜度贝勒被明军的火器击中,阵亡了!”“啊!”皇太极感到心脏仿佛被一柄大锤重重的敲击了一下,心口一阵绞痛,刚才报信兵说什么,杜度阵亡了?杜度是旗主,身边有那么多护卫,怎么会阵亡,杜度怎么会阵亡?杜度可是父汗的长孙,自己的哥哥褚英的儿子,父汗和哥哥的在天之灵将他们的长孙和长子杜度托付给自己,杜度怎么就阵亡了。他忍着想要呕吐的感觉,咬牙切齿的问道:“杜度贝勒是怎么死的?”
报信兵战战兢兢道:“当时形势混乱,杜度贝勒和多铎贝勒领兵跟明国的一员大将在一起交战,就在他们两人一起杀向明国大将的时候,那人丢出了一颗应该是震天雷之类的火器,爆炸之后将多铎贝勒和旗主一起炸伤,只是多铎贝勒身上有铁叶护甲,所以只是重伤,没有伤及性命,而杜度贝勒被铁片射入了胸腹之间,就在刚才,伤重不治,他。。。”说到这里,报信兵再也说不下去。
皇太极呆呆的望着镶白旗扎营的方向,当日萨哈廉战死,皇太极就已经不知道如何向代善交代。如今杜度也战死了,自己当上大汗才多长时间,竟然在自己手下死掉了两名旗主。真是讽刺啊,讽刺!皇太极踉跄着走出几步,想要到镶白旗的大营里面看一看,可是还没走出几步,便头晕目眩,眼前阵阵发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海兰察等黑甲武士立马上前,“大汗!大汗您怎么样了?”一众人将皇太极扶起坐在了椅子上。
皇太极大口的喘气,仿佛不这样他就要被憋死一般。胸闷,极度的胸闷。他伸出手指,颤颤巍巍的对海兰察说道:“传令全军,不要休息了,立刻赶往流水堡。”
公元一六三一年,崇祯四年,九月十五,大明南直隶新军在辽东取得大捷,先是宁远一战击溃蒙古军和随后到来的八旗军,又有夺取锦州的奇功,更加上伏牛岭伏击战,阵斩镶白旗旗主杜度,一时间满蒙联军一蹶不振。笼罩在整个辽东军镇上空的阴云正在渐渐散去。而让刘毅,成康,卢象升,孙承宗等一干人等都没有想到的是,远在京师的朝中局势已经发生了重大的变化。一场针对新军的舆论大网正在悄悄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