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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象升作为带路人,自然是在前引路。大门紧闭,在门外听不到衙门里有什么声音。卢象升也有些疑惑,难道里面没人?他走上前两步,抓住门环,当当的叩了两下。
“谁呀?”门里传来有气无力的声音,看来长久无人问津的衙门连值守的人都没有了生气。卢象升清清嗓子道:“哦,我们是北直隶来人,到中军都督府是要找人。”
“北直隶来人,我们这里可是中军都督府,跟北直隶何干,北直隶应该去找前军都督府才是。”门上的小窗打开,一个从吏的面孔露出来道。卢象升不想透露他自己的身份,毕竟刘毅他们都在,作为一个正直的读书人,卢象升觉得没有必要用身份去压人。而且在南直隶地界可能会适得其反,毕竟自己也只是北直隶一地的按察使,并不是中枢大员,贸然说出自己的身份,可能会引起反感。南北本来就不怎么对付。还是省一桩事情吧,再者他们只是来找人,并不是什么军机大事。
刘毅淡定的站在后面,中军都督府被废弃多年却还养着这么多闲人,大明的财政一大部分都用在这些跟朝廷不相干的人身上了,这是对资源的一种极大浪费。毕竟北宋灭亡的原因就是三冗,特别是冗官这一条,这些官员搜刮民脂民膏又拿着国家的工资,典型的尸位素餐。这种衙门里能出什么奇人?刘毅越来越怀疑卢象升推荐的人的本事了。
“麻烦你把门打开,我们确实是从北直隶来的,来找你们的都事成康,我和他是朋友。”卢象升又道。“那你后面的是什么人,凶神恶煞的,是你的亲兵吗?”从吏多嘴道。甲午在后面早就已经是青筋暴突,一个参将,一个按察使站在门前,这个小厮好生无礼,竟然到现在都不开门,还问东问西的,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确实,要是放在一般的衙门,守门人看到这么多彪悍的骑兵也知道对方有些来头了,可是这里平时根本就没有人造访。像是守门人这些从吏的职位基本上都是世袭,老子死了儿子接班,这些人自然是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况且中军都督府就在大教场边上,说白了每天见到的都是大头兵,哪有什么见识,守门的从吏看到门外这么多士兵就觉得这些人也不过是些泥腿子而已。正好卢象升今天也没穿官服,就穿了一件普通的文士服,他自己不说,旁人自然不可能看出他的身份。
“你这厮好生聒噪,赶紧把门打开,诸位大人等到现在,还有礼法没有!”甲午在后面怒吼了一声,“你他娘的再不开门,老子砸了你这个破衙门!”甲午骂道。身后的五十名亲兵也是跃跃欲试。刘毅回头怒视甲午一眼,意思是让他不得无礼。甲午和亲兵们被这么一瞪立刻是缩了回去,毕竟刘毅在军中的积威日重,这些亲兵自然是不敢触犯军律。
甲午发怒到让守门人打了一个哆嗦,他也知道这些大头兵遇事比较野蛮,一言不合开打也是常有的事情。他连忙打开了大门,“你们要找的人不在。”卢象升和刘毅作为二品三品的大员自然不会和一个守门人计较。但听到守门人说他们要找的人不在,刘毅倒是疑惑道:“莫非是调去了其他什么衙门吗?”“那倒没有,只是这位将军你也知道,咱们这里已经是百年不问军事,这里面的官也都是挂个名头,平时也没有任何油水,就那么点死俸禄能养几个人?你们要找的成都事和很多低级官员一样,平时也干一些其他的活补贴家用。”从吏如实回答道。卢象升站出来道:“可是今天是公日,难道公日也不办公吗?”
“这位大人,咱们中军都督府又有什么公务要办呢?大事小事都是南京兵部做主,跟我们是一点关系都没有。有门路的有关系的,或者有些底子的都活动到外面去了,剩下的就是在这里混日子,哪有什么公务,每年朝廷分到咱们这里的官哪一个不是唉声叹气,上升无门,俸禄又少,干的有什么意思,可是要按照那些读书人的说法,寒窗苦读不也是为了出来做官保境安民吗,何成想被分到这里来。”从吏有些无可奈何的说道。
“那你可知成康大人现在何处?”刘毅问道。“额,这个。。。”从吏犯了难,他也不是傻子,接触了这么一会他也知道这几位从北直隶来的应该是不小的官。不会是朝廷派下来的来找中军都督府晦气的吧。现在将成康的行踪透露给他们会不会害了成康,毕竟公务时间不在衙门,这要是被弹劾了,丢了乌纱帽事小,要是关进大牢那就麻烦了。“还不知大人是?”从吏小心的问道。他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这些年散漫惯了,也没什么人上中军都督府衙门的台阶,自己也觉得这些人过来只有一个文士大部分都是大头兵就没往心上去。反正得不得罪上官的他也不在意,这个看门的角色也是可有可无的。
只是现在回过神来他才惊觉这些人仿佛有些来头,不说别的就说那些所谓大头兵的装备,虽然甲胄的颜色暗淡让人一开始没注意,但现在打量一番才发现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这群人的竟然全员铁甲,连普通士兵打扮的人都带着铁臂护手,而且他们的武器繁多,刀枪齐全,特别腰间竟然还插着手铳,这就不得了了,他虽然是看门人,可好歹也是中军都督府的看门人,这手铳还是认识的。这些士兵竟然都配备手铳这就让人难以理解了。这么豪华的装备,大明哪支军队才有?如果说这些人是这个文士的亲兵,那这个文士的身份何等了得。
卢象升听见了从吏的问题,低声回答道:“本官是北直隶按察使卢象升,这位是安庆卫指挥使刘毅将军,想必你应该听说过吧。”从吏打了一个激灵,卢象升他倒是没有听说过,可是刘毅的名字在南直隶军中谁人不知,他立刻跪下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还请二位大大大大人恕罪。”声音都结巴了起来。
刘毅也不想跟他掰扯,直截了当道:“成康大人现在何处,如实告知本将吧。”刘毅明白有时候官场就是官场,对这个从吏一开始就没必要客气,直接拿出一个上级对应下级的态度即可,早早亮明自己的身份哪还有这么多麻烦。从吏慌忙回答道:“成大人,成大人他,他在城内的五味酒馆,一般这个时候他都在那里饮酒抄书。”
卢象升大吃一惊道:“你说什么?饮酒抄书?抄什么书?”“小人刚才也说了,很多官员都干一些杂货贴补家用,成大人一开始倒是想去私塾讲学,可是他的那一套理论跟私塾根本就合不来,南京城内没有哪个学堂愿意请他,这个整个衙门都知道。他一个文人总不能去街头叫卖,给人算命吧,所以就干起了抄书的活,一个月抄下来能挣一两银子,加上朝廷的俸禄基本就能维持家庭开销了,他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和婆娘要养,婆娘身体不好,只能靠他一个人。”从吏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说起来,成康和从吏的关系并不差,成康这个人虽然经济比较拮据,可是为人也不吝啬,有时候在外面买了酒或者是什么吃的看到从吏也会分他一份。没有一点官架子,当然,都督府衙门的官员大部分都没什么官架子,他们除了比普通人多了一身官服以外剩下的跟普通人也没什么太大的不一样。从吏心里也是不希望成康出事的。卢象升仿佛看穿了从吏的心思,“呵呵,你不要误会,我们真的是成大人的朋友,找他来办事的,并不是要对他不利,这一点你放心。你起来吧。告诉我们五味酒坊在什么地方。”
从吏站起身来长吁了一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成大人是个好人,只是这脑袋里装的尽是些听不懂的学识,也没人认可他,家道中落又没什么钱财,只能在衙门潦倒度日。”说罢从吏又告诉了卢象升五味酒坊的位置,众人立刻上马调转马头朝城内而去。
“哎,没想到多年不见,成康竟然过得如此穷困,不过好在没有辱没读书人的身份。自食其力,也算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了。”卢象升有些感慨道。“哈哈,这一点卢兄放心,如果此人真有大才,我一定将他召入青弋军,那每月的俸禄可比朝廷的定制要高多了。”刘毅笑笑道。卢象升心里也有些打鼓,但愿是这样。不知道成康能不能得到刘毅的肯定,听从吏的介绍,看来这么多年成康还是没有变,依然是老样子,在旁人看来他的那些都是歪理邪说。
“将军,前面就是五味酒坊了。”甲午喊道。“唔!”刘毅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进入闹市区,这么多马队也必须下马了,应天府是陪都,按大明律,地方将官非紧急军情不得在都城内纵马奔驰,刘毅他们一行这么多人当然更加要遵守大明律的规定。
一行人下马,牵马步行,街道上的人都是纷纷侧目,连一些巡逻的兵丁都不禁凑近了一些,他们可不是没有眼力见的人,南京好歹也是陪都,达官贵人不少,看这些士兵的打扮就知道肯定又是哪个达官贵人的家丁队伍。只是这么豪华的装备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特别是战马竟然是清一色的高头大马,南直隶的家丁队伍何时有这么精锐的马队。只怕总兵侯峰都没有这样的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