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人起身叹息道:“你说说,咱们家还剩多少钱,要是这样下去,咱们就要饿死了,你快去点点我们家里的余粮,从今天开始要省着点吃了,能熬一天是一天。”女主人闻言,起身到厨房去清点粮食去了,只留下男主人在院子里唉声叹气,他们不过是应天府普通百姓的一个缩影,这一家的男主人是做小生意的,还算是有一点小本钱,若是普通做工的百姓,则更是困难,现在粮价飞涨,带动了很多东西一起涨价,老百姓手中的钱买不到更多的东西,等于贬值了,不仅是民间,就说军队,普通卫所兵一个月一两银子的军饷,本来能买一石粮食,按照普通情况来说,一般也就是能保证三口到四口之家一个月的粮食,家中女主人若是再做一些小工的话,生活不是问题。可是现在军饷没涨,粮价却到了五两银子,这就意味着一个月的俸禄只能买二十四斤粮食,这还不够他们吃十天的,一下子就陷入了极其危险的境地,江南就算是富庶之地,也不代表着所有百姓都富裕,除去达官贵人之外,大部分是普通人,他们的生活现在一下子失去了着落。
“大都督,应天府城内的粮价已经突破五两银子了,咱们还要等吗?”中军都督府内,史可法有些焦急地看着刘毅,五两银子,已经远远突破老百姓可以承受的极限了,再这么持续下去恐怕就要饿死人了,粮票发行还不到半年,就算是第一批粮票,也要等到十天之后才能兑换,可是人十天不吃饭就会饿死,史可法担心的是民生。“等!必须等!等到我们的粮票发挥作用,才能动手,现在粮价一日一升,再过几日突破十两银子是必然的事情,你猜他们会怎么做?在你来之前阮星来报告过了,复社还有勋贵那帮子人已经疯了,还在疯狂吸纳徽商总会的存粮,你知道他们怎么干的吗?拿不出现银,已经有人拿房产还有田地来抵押了,我叫阮星来者不拒,他们拿什么抵押,咱们就收什么,把徽商总会的存粮全部清空,一千万石的境内粮都给他们,将他们的田产地契真金白银全部拿过来,到时候有他们哭的。”刘毅斩钉截铁道。
史可法道:“大都督这个办法固然是妙计,只是普通百姓那边怎么办?”“我知道你记挂百姓,本督也不是傻子,当然留了后手,只不过要暂时辛苦一下百姓们了,本督已经责成中军都督府临时粮食储备中心调集一百万石高丽粮食进入市场,用于赈济百姓,不收钱,只在徽商总会的粮店附近施粥,高丽粮食的品相跟大明的粮食品相相似,施粥的话根本看不出来,没饭吃的百姓可以前往各处的施粥点求得活命的粮食,挺过这半个月,咱们就直接掀桌子,不跟他们在桌面上玩了。”刘毅冷静道。
史可法咽了咽口水,他主管政务这么长时间,从来没有进行过如此惊心动魄的大手笔行动,这可能比进行一场战役还要惊险,双方完全是斗智斗勇,就看谁的耐心更胜一筹。济南府内,周延儒也在听取手下人的汇报,“老师,今日的粮价已经八两了,咱们是不是要抛粮了?”复社的二号人物张采比起兄长张溥的性子要保守一些,眼见粮食已经突破八两,他们还在向徽商总会收粮,心中隐隐觉得有些忐忑,毕竟除了徽商总会粮店之外,其他的粮店已经被买空了,关门歇业,只有徽商总会还在放粮,难道说他们的仓库里面还有无数的存粮不成?要知道,囤积居奇这种事情在历朝历代都是被朝廷所不能容忍之事,特别是这次他们控制的是粮食,一向是朝廷的命门,虽然在巨大的经济利益和政治利益下,无数人铤而走险,而且一旦成功,朝廷不仅不会追究他们的责任,老师的事业还会更上一层楼,但是现在看来,已经突破八两他们还不抛粮,是不是有点太贪心了。
“首先,老师曾经教过你和张溥,做事的时候胆子要大一些,政务其实就是赌博,很多时候要做出选择,比如站队问题,比如某项重大决策,都需要有敢于赌一赌的勇气,这才八两银子你就沉不住气了,要知道咱们的目标可是五十两百两,即便没有这么夸张,十两银子也是我们的底线,底线绝对不能破。”周延儒语重心长道。张采不再说话,张溥风尘仆仆进来道:“老师,徽商总会今日开始施粥给没饭吃的百姓了。”周延儒笑道:“徽商总会还真是财大气粗,怎么着,想跟咱们拼一拼是,竟然还有余粮干施粥的事情,那好啊,我们继续大规模吃进,不管他们开多少我们都吃。”张溥道:“今日收购价格已经达到七两半银子了,复社的很多人已经开始用房产抵押了。”周延儒笑道:“这算什么,吃进,不用担心,徽商总会这帮人以为他们能将场面控制住,又要赚咱们的钱,又要拿出粮食赈济百姓,提高名声,鱼和熊掌都想要,世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大都督,这才一个上午,下午粮价又涨了,九两银子了现在。”中军都督府,阮星火急火燎冲进来道。谁能想到本来一天一涨的粮价现在已经一天两涨,早上还八两,现在已经九两银子了,整个南直隶的上空可谓是信鸽满天飞,双方都在用鸽信通知自己的力量买入或者售出,这是一场拉锯战,都在考验双方的定力。“好!涨价的速度越来越快,就说明双方的争斗已经进入白热化了,咱们有必要拿出杀手锏了,阮星,通知你徽商总会下属所有属于徽商银联的柜坊,立即挂牌,进行贷款,所有你控制的地下钱庄也发动起来,全面放贷,这帮商人已经癫狂了,湖广一战,他们的信心大增,如果没有我们,他们囤积个三千万石粮食,以二十两甚至五十两的价格卖出,这是多么巨额的财富,看来是要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咱们再推波助澜一下,放贷,不管他们拿什么抵押,一律收了,你现在就是开八分利,他们也会飞蛾扑火,别担心收不回来,我后面还有组合拳,再加上新军站台,你问问他们敢不敢跟我们对抗。”刘毅握拳道。
阮星看样子已经是连续几个晚上没有睡觉了,眼睛通红且布满了血丝,很明显是每天都在紧盯着粮价的变化情况,今天来见刘毅,连胡子都没来得及刮,胡须拉茬的就过来了。刘毅笑着指指他道:“你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赶紧回去休息,好好睡一觉,人不睡觉身体可扛不住,你现在是徽商总会的会长了,怎么还搞得跟小年轻一样,要沉得住气,我知道这次是大手笔,三千万石粮食,且不说什么五十两银子一石,就是按照十两银子的价格出去,那也是白银三万万两,这可是天文数字,你担心也不奇怪,不过你放心,银子这玩意不能吃不能喝,必须用它来购买商品才能显现价值,这次粮食战争,银子直接跟粮食挂钩,你要是担心,你就去吴淞口码头睡,那里新军调动精锐部队设置了军管区,有无数的粮食从海外运进来,咱们是地主老财,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呵呵呵。”
阮星听刘毅这么一说,这才反应过来,现在已经不是少年时候,对面坐着的可是中军都督府的大都督,自己也是徽商总会的会长,属于跺跺脚南直隶都要地震的人物,既然如此,来见大都督还如此失礼,真是不应该。阮星张了张嘴,刘毅却挥挥手道:“好了,好了,听我的没错,回去休息休息,产业那边就按照我说的办,你放心,欧罗巴有一位先贤说过一句话,翻译过来就是,只要价钱出的足够多,有的商人会向刽子手出卖绞死自己的绳索。你看看他们现在的样子,不就是这个状态,只要你放贷,他们一定会玩命贷款。”
阮星对刘毅的淡定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都已经进入最后的决战时刻了,刘毅还是不慌不忙的,还有空跟他在这里普及什么欧罗巴人说的话,光是这份定力,阮星就比不了,别看阮星比刘毅年长几岁,可是从少年时代开始,阮星就明白,刘毅的能力十个自己也比不上。“哦对了,还有件小事情要麻烦一下会长你了。”刘毅忽然道。阮星立刻拱手道:“请大都督吩咐。”“是这样,你回去的时候不是要路过大江晚报的报社吗,麻烦你帮个忙,将金圣叹给我找来,本督有件事情要交给他做。”刘毅道。“遵命。”叱咤风云的阮会长在大都督面前可是温顺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