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毅起身压压手道:“方先生,不用拘礼,今天也不是什么军事会议,你也看见了,到场的都是制造总局的负责人,实不相瞒,你写的材料本督已经拜读了,确实有耳目一新之感,我们青弋军对于人才的选拔标准一向是不拘一格,你写的东西非常有价值,特别是这一篇,本督以为,此计划一旦成功,对于青弋军的军事来说将是质的飞越。”其实方以智接到通知的那一刻,就知道肯定是自己的某一篇文章被大都督看中了,要不然作为新军的首要领导人,大都督不会急着见自己这种没有名气的草民,虽然自己祖上在朝廷内也有官职,而且官也不小,但是到了自己这一辈,影响力已经不大了,正所谓人走茶凉,如果祖辈都还在,尚且能提携一二,祖辈不在了,方以智又是博览群书,学的很杂,没有走科举走仕途的话,后面的路就更加难走了。所以这一次,能成功得到入职制造总局的机会,并且一上来就受到了大都督的关注,对于这次机会,方以智还是很想把握住的。筆趣庫
来的路上,方以智就在思考大都督为什么这么急着见自己,到底是哪一篇文章起了作用,他一路回想,将范围缩小到了军事方面,大都督是武将,又是新军的大帅,这样的人优先关注的肯定是军事,其实方以智写的关于军械方面的文章不多,总共就那么几篇,他盘算了一下,大概在心中打了个草稿,以应对大都督可能的提问。果然,一进门,方以智就看见了画在黑板上的连发火铳草图,原来大都督是对这个感兴趣。
方以智心中有了计较,便立刻上前道:“大都督谬赞了,看墙上的这幅图,应该是草民关于连发火铳的构想,可是这仅仅是一个构想而已,要实现这种连发火铳,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刘毅指了指中间的座位,示意方以智坐在毕懋康等人的下首,方以智愣了愣,看见毕懋康微微点了点头,这才走到座位边坐下,旁边自然有侍卫看茶,方以智屁股还没挨到板凳上,刘毅便提问了,“那么方先生以为,重难点主要是哪些方面呢?”方以智想了想道:“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其实草民并没有进行过多的考虑,只是因为当时在家乡看见民团训练,所使用的火铳实在是太原始,无论是装填还是击发都需要很长时间,还没有什么精度可言,再加上士兵们平时属于训练,这种东西就跟炮仗差不多,在战场上最多是吓吓敌人,谈不上什么杀伤力,特别是遇到建虏北虏的骑兵,火铳手就是等死。不过,大明边军依然装备了不少三眼铳和五雷神机,说明在战场上这种连发火铳还是有一定的实用性,所以我就突发奇想,要是有一种火铳,可以连续不间断的射击,岂不是就将这些问题解决了,试
想,建虏骑兵排着密集的队形冲锋,如果我军有一杆可以不断射击的五雷神机,敌军岂不是活靶子。”
刘毅点点头,“你说的不无道理,你看看这是什么?”说罢,刘毅将一杆连珠铳拿出来,命令侍卫放在了方以智的面前,方以智看了一眼道:“大都督,这种连珠铳草民已经在制造总局的厂房里看到过了,前两天草民在制造总局熟悉环境的时候,毕大人已经带着草民将制造总局的很多火器厂房逛了一遍,也跟草民详细说明了很多新军装备的火器。”刘毅饶有兴趣道:“哦?不知道方先生如何看待我新军火器?”方以智竖起大拇指道:“鬼斧神工!”不等刘毅接话,方以智接着道:“新军的火器完全是一个全新的思路,在家中的时候,草民就听闻新军火器犀利,不管是建虏还是流贼,屡屡在新军面前吃瘪,其根本原因就是新军利用新式火器发明了一套完整的战术,将火器的威力发挥到极致。草民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后的战争形式必然是以火器为主,火器这种不需要大量训练时间,又有巨大杀伤力的武器将是未来战场的主宰。”刘毅拍手大笑,指着方以智对毕懋康和宋应星等人说道:“看看,看看,又来了一个志同道合的,你们选人果然是讲究啊。”毕懋康和宋应星对视一眼,起身道:“不敢不敢,大都督过誉了,对于新军来说,最重要的不是他的技能,而是他的思想,如果不能在思想理念上和新军保持一致,他们是设计制造不出来适合新军的武器的。”筆趣庫
方以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刘毅咳嗽了一声道:“方先生,你继续,说说连发火铳的重难点。”方以智拱手道:“草民就以大都督给的连发火铳举例,实际上,新军目前装备的连发火铳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不能算连发,因为这种火铳只能单兵使用,装弹量有限,并且射击的卡壳率较高,虽然比起传统意义上的火铳提高了射速,但是跟草民的构想比起来,可能不是一个思路。草民的连发火铳,如果能成功应用,至少应该是能达到一息三到五发的效果。”噗的一声,坐在旁边的毕懋康一口水刚喝进嘴里,听见方以智的话,马上就喷了出来,自己的耳朵没毛病?毕懋康一脸惊讶的看着方以智,这小子刚才说什么,一息三到五发?目前就算是连珠铳在射手熟练,且火铳制作没有瑕疵,弹药完美不卡壳的情况下,极限射速就是一息一发,这小子上来就将射速提高了数倍。
不仅是毕懋康惊讶,旁边的宋应星和鲁超等人都是瞪大了眼睛,在座的哪一个不是火器方面的专家,要知道,连珠铳就已经是革命性的设计了,这些大师都知道,连珠铳基本就已经是燧发火铳
的极限了,如果再往上突破,实在是想不到什么好的方法。他们不是没有做过实验,包括专门研究火器的谢伟等人也在努力试验,可是都没找到好的思路,所以方以智一开口就是提高三到五倍的射速,确实有些夸张了。但众人不敢多说,技术无大小,不能因为人家是年轻人就轻易否定人家的想法。只有刘毅嘴角扬起了一个弧度,不错,方以智估计的很准确,历史上早期的加特林,射速就是三到五发一秒,每分钟能打三百发,在南北战争时期已经是制霸战场的武器了。方以智不顾众人惊讶的目光,摇摇头道:“不过这是我的设想,目前有两个重难点,大家都知道,燧发的射击方式虽然已经遥遥领先火绳的击发方式,但是想要做到连发基本是不可能的,特别是可靠性差这一点,就已经杜绝了作为连发的可行性。另外就是弹药,我已经关注到新军使用的是纸壳弹,这已经是一种崭新的设计,但是还不够,便若连珠铳,相信诸位在使用的时候已经发现,供弹系统对弹药的要求是很高的,如果没有合格的弹药,供弹就不会那么顺畅,战士们在战场上还要去手动排除故障,这是连发火铳决不能出现的致命要点。”筆趣庫
方以智一边说,一边走到了黑板的前面,刘毅显然对方以智的观点非常赞同,这就是所谓英雄所见略同,刘毅一开始看见这个明代的加特林雏形,就知道这肯定是重难点,果然,方以智也已经想到了这个缺陷。刘毅忍不住提问道:“那方先生已经有一些关于解决这几个问题的方案了吗?”方以智抿了抿嘴唇道:“启禀大都督,草民在桐城曾经做过实验,虽然没有完全成功,但是这是个思路,草民不行,不代表制造总局不行,若是大家能集思广益,也许这个问题能解决。”刘毅眼前一亮,“哦?讲讲看?”方以智道:“其一就是要改变击发方式,这种方式的改变不仅仅是为了连发火铳,即便是应用到新军现有的火铳上,也是技术性的创新,那就是取消燧发,使用底火击发。”鲁超不满道:“方先生,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底火击发不就是火绳击发吗?用火绳来点燃底火,然后射击,这不是又回去了?”方以智摇头道:“鲁大人,我说的底火击发不是火绳这种原始的方式,而是底火弹药一体化,采用击针击发。”“啊?击针击发?”鲁超不解道。“不错,就是将底火装在弹药底部,然后在铳膛内放入击针,跟扳机连接,扣动扳机的时候击针打入铳弹内,引燃火药,射出弹丸。”方以智道。
“这不可能!”鲁超道。“这完全不可能,我们之所以采用燧发的方式,就是因为打火石火药才能击发,你只用一个撞针怎么可能点燃火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