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梅梅……”
苏白靠在沙发上,嘴里呢喃着这三个字。
他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一样,兜兜转转走走停停,到最后,从一开始的自己便宜爹妈到之后的荔枝以及现在浮出水面的海梅梅。
苏白有的不是那种终于突破层层阻隔追寻到本质真相的明悟欢喜,
有的,
只有疲惫。
人的感情,毕竟不是无可复制的消耗品,爱情是这样,友情也是这样,亲情也是这样,圣人博爱,所以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圣人。
不知道为什么,苏白脑海中浮现出了自己那次在洱海边民宿里所遇到的那个小沙弥,他说了一句:这个世界上没有圣人。
是啊,比起力量的纯粹累加,人的情感,才是真正有限且匮乏的东西吧。
苏白缓缓睁开了眼,眼中,满是血丝。
和尚跟嘉措对视了一眼,没说什么,因为对于他们来说,在这个故事世界里,确实什么都不用做,甚至可以说是做什么都没有意义,当然,如果苏白主动寻求他们帮助的话,和尚跟嘉措肯定会帮忙的,之前的分析,其实就是在帮忙。
但现在已经将海梅梅给揪出水面了,而苏白,却显得如此的消极。
要知道,只要能够想办法找到海梅梅,不,不需要找,海梅梅会主动出现,因为他肯定和那个沈老头一样都盯着这栋屋子!
只是沈老头是一只小虾米,而海梅梅则是随时可能变成大鲨鱼。
然而,
苏白还是没说话。
良久,苏白像是醒过来了一样,坐直了身子,有些百无聊赖地将手指轻轻地抵在茶几上,
“现在问题来了,谁能去找海梅梅。”苏白指了指自己,道,“我去最合适,但是一旦我离开,我儿子就会被抢走。”
是的,这是一个问题。
因为三个要素里,房屋阵法,吉祥以及苏白这三个准高级听众实力的存在才是真正确保小家伙不会被海梅梅掳走的关键,一旦缺失了哪一环,都会导致结果的恶化。
当然,苏白完全可以放弃小家伙,不去管他,哪怕小家伙被抢走,也无所谓。
因为小家伙是假的,和尚也是假的,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苏白只需要把这一天真的当作纯粹的一天来过,那么可以省去很多的烦恼,也完全不需要承受这种羁绊。
然而,和尚跟嘉措不敢提出这个建议,因为哪怕现在苏白对自己等人甚至是对小家伙都因为连续的自杀和这一天的重复而变得很是淡漠了,一旦苏白真的完全抛下小家伙的安危出去找人,那么等于苏白自我解放了自己,
或者说,
其实就是自己杀了自己。
“叫人吧,上海的,高级听众。”嘉措在此时开口道,“好像现在唯一合适的,也就剩下一个人了。”
苏白看了一眼嘉措,他知道佛爷指的是谁,是解禀。
偌大的上海,人口三千万,听众当然不少,但高级听众里和苏白等人关系还算可以的,真的只有解禀了。
而且,苏白因为是有着来自未来的灵魂,所以对解禀的观感还真的不错,怎么说呢,至少人不算特别坏。
一天的时间里,能够请来的高级听众,可能真的只有他了。
只要解禀来到这里,那么由他来替代苏白,那么至少可以保证这个格局不会发生变化,小家伙不会被掳走。
毕竟,被动地被抢走和主动放弃自己的儿子,可是完全截然不同的概念啊!
苏白拿起了手机,拨通了解禀的电话,
“喂。”电话那头传来了解禀的声音。
“来我家里一趟。”苏白说完后挂断了电话,然后将手机往茶几上一摔,随后整个人蜷缩在了沙发上。
他很烦,他很累,他对这个世界感到厌弃,对这一天感到厌烦,甚至对自己,感到反感!
日复一日让你品味自己儿子被抢走,不是广播真正的惩罚,
因为日复一日地轮回,让你逐渐发现自己正在对儿子,对朋友,对原本的自己感到排斥,才是这个惩罚故事世界真正的精髓所在。
蜷缩在沙发上的苏白侧过头,看着一样躺在沙发上熟睡着的小家伙。
他的眸子里,淡漠、慌乱、怜爱、沉默、犹豫等等情绪不停地交织着。
和尚叹了口气,单手掐印,口诵《静心咒》,希望帮苏白缓解状况,但是当静心咒的力量即将触碰到苏白的灵魂时,和尚忽然感知到苏白的灵魂**得像是一个被压到底的弹簧或者像是一头正在克制自己怒火的狮子,猛地开始了反击。
“噗……”
和尚喷出一口鲜血倒退了数步靠在了客厅墙壁上,
这……这就是高级听众可怕的灵魂境界么?
真的,真的和资深者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了啊。
苏白没有对自己过敏性的反击对和尚道歉,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和尚,他只是看着小家伙,
眼眸中的情绪,还是在不停地变幻着。
……
“呵呵,我也是服了我自己。”
解禀一边开着车一边自言自语着。
自己现在是一名高级听众了,但是在刚才苏白居然直接在电话里把自己当作小弟一样喊过来,然后没等自己回答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但解禀还是来了,敏锐的,他察觉到了苏白那边似乎是出了什么事情,他很感兴趣,所以打算过去看看,
是的,真的只是纯好奇。
只是,车子刚刚开过外滩时,一道身影忽然走到了马路中间,解禀没有踩刹车,而是直接撞了过去。
本该发生的碰撞没有发生,而是在解禀的副驾驶位置上多出了一个人,是一脸微笑的海梅梅。
“为什么每次看见你笑我就觉得慎得慌。”解禀摇了摇头,还是靠边停车了,苏白那边的事情,他暂时不急,海梅梅既然这样主动找了自己,那么按照解禀自己心里衡量的话,无疑海梅梅更重要一些。
苏白和海梅梅都是资深者,但是海梅梅身后站着一个荔枝,孰轻孰重,解禀很好做出选择。
两个人并肩走到了外滩栏杆边。
“你要去哪里?”海梅梅拿出一个玉锉子一边修理着自己的指甲一边问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解禀问道。
“呵呵……”海梅梅忽然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声一开始还正常,但是慢慢的,却开始变成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很清脆,
很动听,
很温婉,
但是在此时,却给人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被发现呢?”
海梅梅一边笑着一边扭过头盯着解禀,浓郁的笑意依旧在他的脸上,但却带着一种类似少女一般的天真疑惑:
“你说说,怎么可能会被发现呢?”
……
外滩的夜景很美,算是上海著名的旅游景点之一,一边是现代化大都市的繁华一边是古典风格建筑的沉淀,两相映衬之下,相得益彰。
解禀双手攥着栏杆,他慢慢地将自己的情绪平复了下来。
这时候,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和自己的老板暂时分开了。
以前,自己的老板是自己的人生领路人,但是当他也越来越强大后却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自己的老板,其实没有以前自己所想象中的那么伟大。
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却也是一个不得不做出的选择,解禀可以勉强接受自己老板跪伏在广播下的姿态,却不能再接受老板又一次跪倒在女人脚下的丑态!
一边的辰光则是一直盯着海梅梅刚刚从手中掉下来的面具在看,这是一个很普通的面具,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看到这个面具时,辰光心里忽然产生了无穷的恐惧感。
仿佛那个大姐,正透过这张面具正在看着自己。
一名高级听众在此时竟然吓得坐在了地上,显露出了一股慌乱。
而这时,解禀也转过身,看见了地上的面具以及此时有些不堪的辰光,他没有幸灾乐祸,因为他见过自己老板在广播气息降临时躲在办公桌底下涕泗横流的场景。
解禀蹲下身,伸手捡起了面具。
“这张面具,已经失去威能了,被使用过度了。”解禀看着海梅梅说道,“那晚,你是戴着它去了苏白家?”
海梅梅的头发在此时有些散乱,他蹲在地上,身体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当解禀问这句话后,
海梅梅身体的颤抖忽然停止了,他愕然地慢慢抬起头,
目光,
死死地盯着解禀,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海梅梅忽然开始笑了起来,像是忽然发了疯一样,
但是这笑声却慢慢地变成了一种女人的腔调,像是百灵一样婉转动听,但在此时,却在这外滩江边上刮起了一层冰冷的寒风,这里很多的游人都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哆嗦。
海梅梅死死地盯着解禀,微微斜着头,一边微笑一边疑惑地问道: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还会被发现呢?”
随即,
海梅梅像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然后继续盯着解禀,
问道;
“你说说,怎么可能又被你发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