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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余念没有伸手去接,付舒索性把手收了回来。
鲁丹鸟可是她最喜欢的花了,她不要,她还不想给呢。
余念没有说话,好像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是莫名的,哪怕是从付舒这样的人口中听到‘顾垣城’这三个字,都会觉得心中一悸。
那个男人,好像已经种进她心坎里去了。
就像那船运来的树苗,带着根植进泥土里,一天两天过去,三天四天过去,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二十年,真是个不短的时间,以至于在她恍悟到什么的时候,那个男人的根已经盘进她的心中、皮肉里、骨血里,拔都拔不掉了。
“你为什么挨打?”
付舒又问,好像是真的想要和余念聊两句。
她看了看护着余念用胳膊横成一个支架撑着她的高大男人,唇角的笑意凄楚又寒凉。
“都到了这么落魄的地步,身边还有这么多人守着,余念,我很羡慕你,你才是真正的公主。”
“你看我这个样子像公主?”
余念用自己缠着纱布的右手撩了下盖着左脸的头发,露出了自己虽然被大鹤处理过,却依旧鲜红的五指印儿。
“公主会挨打吗?”
“可能会吧……如果公主不听话的话。”付舒轻飘飘的回她,好像真是走到了绝境,否则也不会在这种地方和余念闲聊。
她们的关系,分明和敌人一样的。
“你介意陪我说说话吗?去我车上?”
“嗯。”
余念应了声,侧头看向了御赫,“等我十分钟。”
“是,大小姐。”
付舒看着余念,只觉得脑袋一阵阵的麻木,她好像终于明白了一个她一直都不愿意承认的问题,她好像终于明白无论缘故。
原本那么多年都想不明白的问题,好像在这墓园里,在这月光下,她终于想明白了。
有的事、有的命,都是强求不得的。
就像付鹤川说的那样,哪怕她尽力模仿都是东施效颦,只会让人觉得无比恶心。
她是永远都比不上余念的。
哪怕她们两个人同时来到墓园,来到这样落魄的地方,而余念的身边是看起来就发自内心心疼她的保镖,是前呼后拥,成群结队,那些人喂她一句话马首是瞻,而她……
哪怕来到这儿,却依旧是孤零零的,随时会被人抛下。
这一切的一切都好像在提醒她,出身贫民窟和孤儿院的人,哪怕穿上华丽的衣裙,哪怕带上金贵的首饰,哪怕开上豪车,她依旧敌不过自己卑微的出身。
举手投足,哪里都是和大家闺秀不同的。
原来这就是她们之间的差距啊,那不可逾越的鸿沟。
或许,她原本就不该去付家,她原本就没有流着付家的血,就算被付潭齐强行带到付家去,结果自然也不会好,她依然会走到像现在这般的境况,或许就连她死在这墓园里了,都不会有人知道。
付舒大概看出来余念的腿受了伤,她好像走不了路,必须人扶着。
她看了看站在她身边的男人,两米多的身高,魁梧的身躯,学着他的样子将自己的胳膊递给余念。
“我扶着你。”
“谢谢。”
余念淡淡的说到,她没有握着付舒的小臂,而是轻轻拉住了她的手,就好像她们从未结过仇,她们一直是朋友。
大鹤没有拦,好赖不过只是两个女人而已。
而他们这票兄弟都在这儿,自然也不会允许那个女人对他家大小姐如何。
余念牵着付舒的手一步步向着她的车子走,她似乎在配合着她的步子,放慢了速度,偶尔会低头去看她的腿。
“腿是怎么弄的?”
“跪着,麻了。”
余念的话大概将付舒逗笑了,她拉开了后车座的车门让余念坐进去,而后自己绕到了车子的另一边也坐了上去。
“是你自己想跪的?”在门被付舒随手带上的瞬间,她轻飘飘的问。
“算是。”
余念的回答模棱两可,她用自己的左手揉了揉自己发疼的膝盖,侧头去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的女孩。
“你哭过了?”付舒又问。
“嗯,你也哭过了?”余念回她。
“你为什么哭?说来听听,看起来你比我更惨,说不定停了你的故事之后,我就不想哭了。”
付舒打趣的说道,她将脑袋依靠在车窗玻璃上,借着窗外的月色打量着余念的脸。
没错,她确实很漂亮,哪怕她是个女人,也会觉得那张脸生得无可挑剔。
所以……才会让这么多男人趋之若鹜把。
顾垣城、付潭齐、付鹤川、穆臻……
和余念有牵连的男人名字一口气能念出不少来,但她似乎也确实有这样的资本去牵扯着那些男人的心思。
余念是聪明的,她看得出付舒似乎是在放软态度和她聊天。
她们两个都是可怜人……
大年初二,在深夜的墓园里碰面的,能是什么幸运人吗?
可或许就是这种时间的见面,才会让人变得柔软。
余念依旧在用左手去揉自己发疼的膝盖,只不过,话却多了起来。
“嗯……就像你说的那样吧,因为不听话,被哥哥惩罚了。跪了小半天腿疼得厉害,至于我脸上和手上的伤……因为不听话挨了打,就这样。”
余念说得轻飘飘的,‘不听话’这三个字用到她的身上,就像是个惹了祸事的小朋友,来回不过是那么点稀松平常的事。
可她的眼睛通红,好像沉浸在某种莫名其妙的欲盖弥彰里。
“啊……这样啊。”
付舒拉长了声音,捏着自己指尖那快要玩坏了的花朵有一搭无一搭的转着圈。
“你哥哥的脾气真糟糕,不像我哥哥……他们生起气来,只会不理我。”
付舒对着余念露出了一抹凄楚的笑意,她将那花瓣在自己的鼻子前蹭了蹭。
好像是她矫情了,鼻腔里全部都是小菊花的味道,这分明就是菊花的一种……可她总喜欢叫它鲁丹鸟,好像叫了这个名字,她就也能像这花一样,想飞就飞走了。
逃离眼前的一切,逃离她这想弄明白却也弄不明白的喧嚣。
“我今天……见了我两个哥哥。”
付舒揉了揉鼻子,目光定在自己手中的画上。
“我知道你有很多哥哥,我也有很多哥哥,我有两个呢。”
“嗯。”
余念应了一声,大概想听她说后面的话才给出的应答。
“我的二哥……你也认得,你哥哥的私人医生。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哪怕他会恨我,可至少……会念着小时候的情谊或多或少的对我好一些,哪怕没有久别重逢的拥抱,哪怕什么都没有,至少可以站在一起好好说句话。”
顿了顿,付舒的眸子便得更冷,“但是,没有。他很讨厌我,能说出口的狠话一股脑的倒出来,恨不得将我推进地狱里。”
“我们兄妹三个人原本住在一个院子里的,后来我的养父,他们的母亲都死了,我们一起去了孤儿院。我这个二哥是最聪明的,他永远能看透我们看不透的事……那个时候他说的话我们都不信,可偏偏有好多事,到了这个时候全部成了真。比如,他说我和我爸爸长得不像,肯定不是亲生父女,比如,他说付家不是什么好地方,绝对不能回……今天看着他,我觉得那家伙好像成神了,什么话都能说出口,什么事情都敢猜却也能猜得到。他今天又在语言,他说我和我爱的男人永远也不能在一起,我要看着他娶别人……嘿,你瞧怎么着,好像又被他说中了。”
余念听明白了付舒的话,她今天见过大鹤。
想必是在下午那个男人替她来上药的时候。
只不过没想到的是,这胸没见面并不愉快。
久别重逢之后的会面,没有难分难舍的兄妹情谊,大抵只剩下了憎恶。
“余念,如果是你的话,你心爱的男人要娶别的女人……你会怎么办?”
“我会……随他去吧。”
黑漆漆的车厢里,余念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的清明。
随他去吧。
这四个字是付舒很难学会的豁达,因为她做不到。
她曾经无数次下定决心,打算随他去了。可最后,她放不过自己,也绕不过付潭齐。
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都难受的痛苦。
付舒像是很难相信余念的论调,甚至不放弃的继续问道。
“如果顾垣城离开了你,他要娶别的女人去了,你真的能随他去吗?”
“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就不是顾垣城了。”
余念也笑了,她可能觉得这样干坐着说话无趣,索性用左手去拆右手的绷带,一圈圈的,缓缓的绕下来。
“我和顾垣城一起经过的,不比你和付潭齐少。好像有很像的地方。”
余念手上的动作停了几分,细细密密讲,“就像付潭齐是舍不得你受苦才带你回了付家……顾垣城也是舍不得我受苦的,所以哀求他爸爸来收养我,让我成了他们家的四小姐,让我没有在父母双亡后,五家可归。后来我才知道,他求了他爸爸妈妈很久,像我这样的身份,进了顾家就免不了今天这样的纠葛,或许就算顾垣城不知道,可他的父母是心知肚明的,所以你想,那个男人曾经为我做过多少的努力。”
“后来,我们经历了好多好多的事。我一个孤女进了顾家,这种寄人篱下的日子是和你这样堂堂正正回到付家的情况不同的。我需要讨好顾妈妈,哄她开心,说她喜欢听的话,我还要讨好顾爸爸,让他觉得我懂事,不给家长找麻烦……现在想想,那种感觉真是难受死了。就像嗓子眼里面扎了根鱼刺,看不见、摸不着,可就是顶的慌。”
“我到了顾家没多久,顾垣城就去上大学了。他的课业压力很重,忙起来好几个晚上都睡不了觉。我那时候不明白,都说到国外上大学去都是自在逍遥的,可他为什么那么累?也是后来我才知道,他为了能早点结束学业,硬是把四年读完的本科缩短到了两年半。而那两年半的时间里,每次放假,他都会第一时间回国,他总是不会提前打招呼,一声不吭的就回来。然后融进我的生活里,无声无息的。他会问我的功课,会看我的画,也会带我出去玩……若是没有他,我在顾家的日子不会有什么快乐可言,可是因为他,好像幸是大于不幸的。所以啊,如果这样的一个男人,一个给了我这么多的男人,无论他在不在我身边,和我是不是在一起,亦或是娶我、不娶我……对于我的意义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我们之间早就达成了某种默契,总该不遗余力的和对方在一起。”
“你这是在秀恩爱吗?余念,你知不知道自己真的很讨厌。”
“嗯,知道,你姐姐不止一次说过我讨厌了。”
余念继续摆弄着右手的纱布,腿上的酸麻好像已经没有那么重了剩下的,那劲儿大概已经过去了。
“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如果顾垣城不想和你在一起了,你真的会放开他吗?”
“会。”
余念回答的斩钉截铁,“如果他有更好的选择,我会成全他。”
“若他没有呢?”
“没有的话……若他的态度坚决,我也会成全他。”
付舒似乎被余念这佛系的态度弄的发疯,这显然不是她想要听的话,“余念,你是不是疯了啊……爱一个人怎么能成全呢,你怎么能做得到呢?”
“所以……因为你做不到,才会哭成这样?付潭齐和田思的婚礼过几天就要举行了。”
她偏偏说了这样触付舒霉头的话。
她分明知道那个丫头并不爱听这些的。
可她这个人就是有这种随时随地招惹别人的本事,她越是不爱听,她却偏要说,互相堵心。
“我上次不是告诉过你了么,如果我是你的话,会好好过自己的生活,会每天都让自己开心,多姿多彩,有酒有肉,时间长了,什么都能过得去的。”
“可是……我和他原本不该走到这一步的。”
付舒叹气,她看到自己副驾驶座上掉下来的花苞。
鲁丹鸟这种花就是娇气,没碰几下花就掉了不少,车子里面都是它的淡雅香气,分明他们两个人都很喜欢这种花的。
“今天,是我自离开孤儿院之后,第一次见到二哥。他更帅了,双眼皮和眼窝都和付潭齐长得很像,他对我说了太多难听的话,我打电话给付潭齐,他没过几分钟就过来了。我甚至在想,我每年初二都会到这墓园来,他一定知道,才会尾随着我而来,或许他一直跟在不远处偷偷保护着我。可这些不过都是我的遐想而已。他说初恋大多是没有结果的,让我不要在他的身上浪费时间,他说他没打算和付舒假戏真做,那是……他打算真切的和她在一起了吗?”
付舒又开始落泪,好像只要提到那个男人,她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真个人都会像巨浪翻腾一般,不停的翻涌着情绪。
好像他就是她命里的劫数。
“他好像真的不喜欢我了,我是能感觉得到的……起初,哪怕那个时候你们俩一起躺在床上,他看我的眼神都没有如此绝情过,所以我总觉得还有希望,总觉得他还会回心转意,总觉得或许哪一天,他还会和我在一起,可是我错了,是我错了……对于付潭齐而言,我不重要,爱情不重要,娶哪个女人也不重要,至少现在,他只想着干掉二叔,给他父亲报仇……在付家掌权,权利和地位,还有爷爷的信赖是他最看重的事,为了得到这些,他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那么就成全他吧,让他去做他想做的事情,你也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余念依旧洒脱,她手上的纱布已经被全部扯了下来,不紧不慢的。
她掌心的伤口结了痂,是暗红色的,而她动了动自己发疼的手腕,将撕掉的纱布团在一起。
付舒和余念说了很多真心话。
这些话,她谁都不曾说过,今天却莫名其妙的对余念说了。
说不上是为什么,或许是因为余念是她疯狂模仿过的对象吧,模仿她的发型、穿衣风格,买她穿过的鞋子,带她带过的饰品……
因为在付舒的印象里,她再没遇到过比余念更加美丽的女人了。
她是很多女人憎恶的对象,可那些女人一边憎恶着却一边模仿着……她从不喜欢遮掩,可那些喜欢遮掩的,遮掩着不也是如此过去了么。
付舒对余念讲自己小时候在孤儿院的故事。
她胆子很小,唯一带到孤儿院去的一个娃娃却经常被人抢走,那时候的她很无助,坐在楼梯上哭。而付潭齐下学回来,总会第一时间去看她,只要她是哭着的,只要知道她为什么哭,他总会不分三七二十的去替她讨回来。
打人,那都是常事,他分明那样见不得她落泪,可最后,让她哭得最多的却是付潭齐他自己。
付舒叹气,好像心里头的难关怎么都过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