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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拾一手中的筷子胡乱的搅着碗里的鸡蛋，一下又一下，平静而麻木。
那漂亮的眼睛低垂着，好像有什么无法言说的悲伤在肆意涌动。
厨房中有刹那的静谧，顾垣城没有说话，似乎在感受着楚拾一的情绪。
他眼睛看不见，若她不说话，便只能去感受她的呼吸声，或轻或浅，每个人不同时刻的呼吸声都代表了不同的情绪，这几年来，他似乎早已经习惯通过各种各样的呼吸去感受不同人不同的心情了。
楚拾一的心情……并不好。
若是能影响到她，也不枉费顾垣城拉下脸来吐露自己四年来的心路历程，说了那么多话。
女人打着鸡蛋的动作突然的停了下来，只默默吐了句话出来。
“顾硕和市面上四岁的孩子不一样。”
“四岁的孩子应该什么样？”男人的薄唇微启，冷涩发问。
“应该有着无忧无虑的童年，过着开心、快乐的生活。毕竟人生苦涩，若小的时候不能获得最大的快乐，往后的日子更不会有什么快乐可言。”
楚拾一放下手中的碗和筷子，那鸡蛋被她打得乱糟糟，完全没有融成浅黄色的蛋液。
她不想再和眼前的鸡蛋较劲，从柜子中翻了个锅出来放到灶台上，拧开瓶矿泉水往锅里倒水。
咕咚咕咚的倒水声和她的心跳变成了同一拍。
她打开了火，这才发现蔬菜鸡蛋面，压根没有面，不过刚刚燃起刹那，又被她迅速关掉，熄灭了。
顾垣城站在门边，似乎已经发现了楚拾一的奇怪。
他扶着墙往前走了一步，站定，问她，“需要我帮忙吗？”
显然的是，这厨房并不是他经常来去的地方，他不熟悉这里的地形，走起路来总比在其他地方还要小心翼翼。
“没有面。”
楚拾一低低的说了声，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声音柔软，仿佛能拧出水来。
她吸了吸鼻子，似是在啜泣，只是又重复着那三个字。
“没有面。”
然而，不过只是这个女人简单的三个字，带了些委屈和难过，便能让见惯了大风大雨顾董在刹那间乱了方寸，失了阵脚。
他快步向着楚拾一的方向走，身体撞在了桌子上，却也顾不上疼，赶忙扶着桌边踉跄的走到楚拾一身边去。
“哭了？”
他握住那过分纤弱的肩膀，一把将她揽进怀里。
眼睛合了合，俊脸上写满了自责和懊恼。
他原本让管家收了能吃的饭菜，也只是想为难下这个丫头，也为了试试她会为他和顾硕妥协到哪种地步，谁知道不过做个饭，便惹哭了她。
她若哭了，他所有的谋划便会全部失效。
顾垣城的大手轻轻的贴在楚拾一的背上，一下又一下的拍着，那态度，甚至比对待顾硕时还要温柔。
“没有面就不做了，别哭。”
“可是顾硕说他想……”
“小孩子不能万事惯着，我来安排。”
可楚拾一的情绪，似乎是个迷。
听到顾垣城的话瞬间……
她便一把推开那个男人，轻笑，好像刚刚那悲伤难过的模样早已当然无存，只剩下一片明媚灿烂。
“这是可你说的啊！”
她撑着料理台的大理石，歪歪斜斜的站着，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
“原来顾董见不得女人哭啊……知道你怕什么就好办了，这个月在你家我不会吃亏咯。”
楚拾一的声音带着些轻松和调皮，就像刚刚那委屈的劲儿和失魂落魄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
顾垣城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铁青。
都是装的吗？
因为不想做饭，而故意装哭骗他？
男人的眸色沉了，整个人都像被点了穴似的，一动不动。
原来是他高看了这个女人……
就像她会为了救下nirvana而委屈自己待在他的身边。
他对于她而言，不过只是个利用对象罢了……
当然，她也不会为了一个不曾谋面的孩子洗手作羹汤。
无论他是否恢复了记忆，依旧是他，错估了她。
“是叫厨师来做饭，还是你亲自来弄都可以，我就在餐厅等着吃了，bye。”
楚拾一耸耸肩膀，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小厨房。
她转身的时候，不着痕迹的多看了几眼顾垣城的背影，总觉得他一言不发杵在那里的模样，可怜到让人心酸。
像个无儿无女无妻的孤寡老人。
可那又能怎么办呢？
她是楚拾一，也只能是楚拾一，总不能傻到自投罗网。
离开了小厨房，左转，便是餐厅。
顾硕乖巧的坐在专门为他准备的高椅上，手中捧了本书在看。
楚拾一的脚步声惊动了那个小不点，他抬眼瞧瞧她，却又乖乖的低下头去看书，显然没有今天刚见她时那副亲昵渴求的模样。
楚拾一走到顾硕的身后，俯身盯着那书瞧了会儿。
“啧啧啧，你们学校都是全英文授课吗？这英文的安徒生话书也看得懂哦？”
“学校……教的比较少，爸爸专门帮我请了外教学英语、法语和德语，基本的读写对我而言并不困难。”
顾硕慢条斯理的解释着，完全没有一个四岁孩子的奶声奶气，逻辑和调理都格外分明。
看来顾垣城让顾硕上了个普通学前班只是为了磨炼他的心智，这个圈子里的孩子该学的东西是一点都没有落下，全部在课余时间补回来了……
楚拾一叹了口气，总觉得这小小的娃儿受了不少的罪，白天上学，放学还要上各种学习班，恐怕是一点玩乐的时间都不会有。
她慢条斯理的伸出手，一把将顾硕面前的书合上。
“别看了，这童话书一点意思都没有，看了也没用，毕竟这都是童话，现实生活中是不会出现童话的。”
顾硕傻眼了。
那双和顾垣城极像的眸子眨啊眨，完全不知道楚拾一在说些什么。
好像他长到四岁，好不容易构建起来的价值观都被她的三言两语击垮了。
楚拾一也有些尴尬，她原本只是想让顾硕不要这么辛苦，却不成想……她好像让这小不点了解到了更深邃和幽暗的世界。
“咳……”
清了清喉咙，赶忙将椅子上那小家伙抱在了怀里。
好在她这几年来一直和御赫运动，力气大得很，怀里的孩子并不重，至少没有一个沙袋重。
“阿硕……你看现在已经凌晨了，你还饿着肚子，一会儿吃了东西估计就要凌晨三四点了，明天早上你肯定起不来床，不如这样吧，明天我带你逃学……瞒着你爹地，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