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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爹地,我不认为和我从没见过面的妈咪能够更买我的账,毕竟你们认识了十几年,你都搞不定她。”
顾硕的童言童语永远带着三分小孩子逻辑的理智。
可是该死的,顾垣城竟觉得他说的很对,问得他哑口无言。
病房的空气在刹那间凝结。
父子二人皆秉着呼吸,谁都不敢大喘气,各有心思。
父子相处到了这个地步,最尴尬的永远是他们彼此。
不亲昵、不主动、不热络。
甚至连最基本的拥抱都没有……
顾垣城知道,这都是他的罪过,他没有办法向余念交代,他并没有像他承诺的那样,好好养顾硕。
如今,所有亲昵和谐的父子相处便都只能是临时抱佛脚。
顾垣城合了合眼睛,再睁开,眼前只有雾蒙蒙的一片。
他对着自己身边小小的人儿伸出手,软着语气叫他,“过来,阿硕。”
大掌虚浮在空气里,好半天没有小手搭上来。
“您需要什么吗?我去帮您拿。”
这让顾垣城更加尴尬了,也是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原来他从没有牵过顾硕的手。
那骨节分明又有力的大掌缓缓放下,局促的蹭了蹭自己的膝盖。
咬了下唇瓣,这才哄着说道,“阿硕,爹地只是想抱抱你。”
好像他的提议,让这个四岁大的孩子为难了。
他依旧不动弹,秀气好看的眉头也蹙了起来……
这或许是顾硕四岁生涯中最难以面对的事情了,一向话很少也很少抱他的爸爸竟然说要抱他。
他的爸爸是病了吗?为什么好像变了一个人?
好在,顾垣彻的出现适时打断了这份尴尬。
他走进病房,看到那一大一小中间隔了半臂距离安静坐着,也是无奈的抓头发。
他和顾硕对上眼神,似乎在问他气氛为什么这样。
顾硕也只是抿着小嘴摇头。
在顾垣城看不到的地方,这叔侄二人只是用目光便可以交流一切了,果然,尴尬的事情又岂止那么一点点。
“咳。”
顾垣彻清了清喉咙,非常自然的走到沙发旁坐下,将顾硕捞到自己膝盖上。
那小家伙似乎坐惯了自家三叔的腿,小腿儿也跟着一晃一晃的。
“对了大哥,有个好消息,听二哥的主治医生说,他已经恢复一些意识了,如果叫他,他的眼球会动,用针扎他的脚趾也有些反应了,这是好现象,我去看妈的时候跟她说了,她也开心,粥都比平日里多喝了一碗。”
顾垣彻的话让顾垣城的神情柔和了几许。
好像有他的加入,顾垣城和顾硕之间的空气也不再那么尴尬了……
顾三爷永远是顾三爷,在化解微妙气氛这一方面,永远是个达人。
“盛锦呢?还是老样子吗?”
顾垣城叹了口气,微微侧过头去。
他虽看不到自家弟弟的表情,可也能感受到他的无奈和辛酸。
“当然是老样子,上班,下班就往二哥病房里扎。医院流言蜚语越来越多,医院里的领导都不待见她,她想要晋升基本上没可能,住院医师干了这么多年,论文写了这么多也没见她薪资待遇长过一毛钱。最重要的是,前些日子鼎信正好有他们医院二期改造的项目,我去和他们院长见面,替她说了几句话,你猜怎么着,那个没良心的女人直接跟我急眼了,让我别去干涉她的职业生涯!干涉?要是没有我的干涉她这辈子也拿不掉住院医师的牌子!”
顾垣彻说得气呼呼,吹胡子瞪眼,毕竟他是真的留着都市雅痞风格的胡子。
“真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任凭我怎么对她好都没有用!我依旧是个屁,不,连屁都不是!”
顾垣彻认真发泄掉自己此刻的所有不耐烦。
忽的又想起来孩子还在身边。
不过伸手指了指顾硕的小耳朵,那个小家伙便立刻懂事的说道,“三叔放心,你刚说的话我全忘了,不会和盛锦阿姨多嘴。”
“老三,缘分这种事很微妙,可我依然相信,人定胜天。”
或许吧,人定胜天。
至少这一路走来,顾垣城和老天爷的一次次对赌,虽不敢保证每次都赢,可至少关键的几次,他从未输过。
人活着,总该有些希望才好。
……
胡志明。
拾一睡了十几个小时。
余还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他必须要在自家妹妹睁开眼后的第一时间看到她,必须。
“唔……”
床上的女孩捂着胃口呓语,她曲起膝盖动了动,一个翻身,便正好将胳膊搭在余还的腿上。
“胃好痛啊。”
余还听到了她迷迷糊糊的声音,和平日里她撒起娇来没半分不同。
那丫头将脑袋埋在枕头上,偷眼看他。
“哥哥……我好难受啊。”
没有任何异样。
没有任何不同。
她依旧是楚拾一……
那个做了错事只会装可怜的楚拾一。
余还的眼睛中写满了错愕,他下意识的向前挪了挪轮椅,一把握住了自家妹妹的手。
“只是胃痛吗?有没有其他地方难受?”
“有!当然有!哪里都难受啊……头也痛、胃口也痛、胳膊腿都痛。我都这么难受了,你一定不舍得骂我了对不对,哥哥。”
楚拾一一边说,一边向着自家哥哥的膝盖挪着。
那双眼眸依旧明亮,像是汪泉水。
她将脑袋枕在那双膝盖上,使出浑身解数让自己的声音柔和讨好。
“哥哥,我发誓,我以后一定不会再偷偷见顾垣城了,你就不要生气了,好吗?嗯?”
余还的眉心蹙了蹙,却又很快舒展。
那双大手放在了自家妹妹的脑袋上,颤抖着指尖,抚了抚。
“你还知道你昨晚去做了什么?”
“当然知道啊!我偷偷去见顾垣城,被你发现了……你带着人去堵我,手电筒的光都快把胡志明的天照出窟窿了。不过……顾垣城人呢?你是把他关在庄园了,还是放他走了?”
女孩的话音刚落,那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便长长的舒了口气。
他拥着她的头,俯下身去,下巴放在她的头顶上好一会儿,好像有什么天大的包袱终于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