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小说 http://www.023dn.com/
钟表秒针走过的每一下,都会发出嘟哒的一声响。
拾一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只觉得那声音仿佛飘荡在极其缥缈的一个房间里。
空荡荡的。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打着滚。
哥哥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徘徊在她的耳边。
他们之间没有未来,何必浪费没必要浪费的精神和时间呢?
她觉得哥哥说的字字句句都是对的,她自然会听。
可她又没办法忽视顾垣城的电话,堪比午夜凶铃,她受到的惊吓占了大半。
拾一在床上躺平,拿过枕头盖着自己的脑袋。
哥哥如此信任她,她总不该那么不听话吧。
可是……
如果循规蹈矩,乖巧柔弱,那大概就不是她了!
拾一腾地翻身坐起,掀开被子跳下床。
依着顾垣城的话,到衣柜中翻出了身轻便的衣服。
也依着他的话,将手机端端正正放在床头。
不得不承认,她的记忆力还真是出奇的话,他说的每个字,她都能记得呢。
轻便的衣服,自然是运动衣了。
前面她耽误了不少时间,眼瞅着就要到十二点。
想着顾垣城那家伙看不见,她自然也没必要费劲巴拉的穿内衣了,随手拿了个胸挡套上,又拿了套黑色的运动衣裤。
虽说那男人都已经将她的出逃安排得面面俱到,可她还是要小心的。
黑色的衣服最好,隐匿在黑夜之中,被发现了的概率也低。
拾一拿了个皮筋将头发挽起来,运动衣的拉锁拉到领口,随即,轻手轻脚的开了房门。
她不是第一次夜里溜出来了。
这番操作自然驾轻就熟。
走大门一定会死翘翘,单是那三米高的铁门吱啦啦打开便会惊动不少人。
所以她要翻墙,走后院的小门。
托御赫的福,她的身手越来越好,如今就连翻墙都是小菜一碟。
顾垣城来电话的时候,只说他在她家门外。
她家那么多道门,她怎么会知道他在哪儿,便只能出去之后再一一的找。
拾一顺利的跑出了庄园。
没有惊动保镖、亦没有惊动院子里的人。
走出那扇小门,她扭头向着那四层楼高的别墅回望过去。
哥哥的房间黑着灯,他一定睡了,最近公司的事情很多,每天都有大把的事情让他焦头烂额。
阿京、年叔、大鹤,是唯三和他们一起住在大宅里的。
大鹤的房间也黑着灯,他是个大夫,日日修习养生之道,习惯了早睡早起。
年叔年纪大了,自然也睡得早。
阿京的房间,灯倒是亮着的,不过她们两个人都习惯了晚睡,阿京哪怕发现了她,也不会告密,毕竟,她总是帮着她的。
拾一不敢耽搁,头也不回的隐匿在夜色里。
走出庄园,外面又是另一番光景。
依着哥哥的喜好,庄园外的路边也种了紫檀木,只是这里的水土不适宜那金贵的植物生长,没有一颗树长得好,都是歪七扭八的,叶子也长得突兀。
这也正好。
夜色影影丛丛,恰到好处的遮掩着月光。
黑漆漆的周遭,也恰到好处的遮掩着拾一的做贼心虚。
忽的,那乔木的尽头一片大亮,是车灯的光,不过亮了片刻便暗下去,似乎是在给她个方向。
顾垣城,她对那个男人是越来越好奇了。
他竟然能将她研究得如此透彻,透彻到连她逃出家门的路径都一清二楚。
拾一将双手插进口袋里,便向那乔木尽头走去。
驾驶座的车门被人打开了,走下来了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出头的男人,娃娃脸,当然,夜色太黑,具体的细节拾一也瞧不清楚。
“楚小姐,老板在车上等您。”
他恭敬的唤了一声,便立刻钻进紫檀树丛里。
拾一顺着他离开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不知道那家伙躲到哪里去了,竟连个影子都看不见。
莫不是他还会隐身术之类的东西吧,这岂不是比御赫陈康他们还要厉害?
眼前的黑色轿车,在月色下带着锃亮的光。
陈康曾经教过她,车漆的光泽度代表了车的档次,尤其是在黑夜里……
坐着黑豹般有锃亮皮毛车子的男人非富即贵,若是遇上了,自然可以多聊几句。
拾一只是依着陈康教的去揣测,顾垣城这辆势必是好车了。
毕竟,车标她不认识。
不是豪车入门级别的奔驰宝马奥迪路虎,也不是她在世界各国常见的宾利法拉利。
具体是什么,她傻乎乎的不晓得。
当然,拾一没有什么时间去费心研究那些。
透过车窗往里面瞧,黑漆漆一片,她甚至看不出来顾垣城到底坐在后车座的左面还是右面,
这就很尴尬了。
她自然要拉开他坐的另一边,并且直接潇洒的坐进车里才会显得帅气嚣张。
可又转念一想,那家伙也看不见,何必讲究这些排场?
那就看命运吧。
她能不能选择让她看起来便狂霸酷炫拽的那一边。
拾一随手拉开靠近她这一侧的车门,顾垣城赫然坐在靠她极近的位置。
果然啊,或许那些有格调的东西原本就和她无缘。
微凉的月色,能让她将那个男人的侧影尽收眼底。
他的头发剪短了些,露出大片饱满的额头,一身墨色西装,唯有衬衣领口做工考究的领针带着光,色泽茫茫。
他的双手放在膝上,转头向着拾一打开车门的方向看过来。可她看不见那个男人眼睛中的焦距,只有一片暗淡。
十日不见,他依旧是个好看的男人,甚至比在惠灵顿弹琴那一日还要好看。
十日已过,拾一只觉得自己也像是盘丝洞里的蜘蛛精,看着他的目光只剩下贪婪。
“今天是为了见我,特意打扮过的吧,很英俊,我很喜欢。”
拾一的胳膊往车门上一搭,弯了弯腰,便嗅到他发丝间发蜡的沙龙香,不是他惯有的薄荷味了。
“咳,往里挪挪?”
“你绕一圈,我不方便。”
那男人一开口,态度便不友善。
这让拾一烦闷得很,总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仿佛一朝又回到解放前了,他总是千百万个不开心的模样,也不知道他在不开心什么。
可她不能和他计较,谁让他长得合她的胃口?
反手甩上了车门,拾一任劳任怨的从车尾绕过去,拉开了左侧的车门。
坐好。
这后车座的空间很大,膝盖之前空荡荡的,她和顾垣城之间,也隔了好远的距离。
她就这样安安静静、老老实实的坐了好一会儿。
身边的男人都是闷声不吭的模样。
拾一有些无奈了,真不知道这家伙在深夜里、千里迢迢跑到她家门口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将自己的头发散开,又重新梳好。
身边的男人依旧不吱声。
这对于楚大小姐而言,已经是很大的折磨了,这世界上没有人敢给她做冷板凳。
领口的拉链往下一拉,她转头去瞪他。
“喂,不要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为所欲为……说吧,让我出来干什么?”
“你说过会去看我,你没去伦敦,我就来了。”
那人终于开口,他下意识的往车窗的方向撇过脸去,似乎在遮掩着自己脸上的神色。
可他这一动弹,拾一却看到了他脑袋的右后侧,那发丝间竟贴着一块纱布,只是被头发遮得七七八八,看不太明显。
她赶忙摁开了车子的顶灯,凑过去,手指探向他的后脑。
“你受伤了?怎么弄的?”
“没有。”
“没有?那你的脑袋上为什么会贴着纱布?说了让你在房间里少弄些摆设,你偏不听,这样磕磕碰碰的,摔坏了脑子怎么办?摔坏了脑子倒是无所谓,要是摔坏了脸可就糟糕了,你要明白,自己可是靠脸吃饭的!”
顾垣城自然不会理会拾一这色欲熏心的话,他赶忙伸出手,用头发将那纱布盖好。
他本不想让她看到这个,才会让她坐到左边来,可终究还是没有瞒过去。
“我做了个微创手术。”
“治眼睛的吗?”
“嗯。”
后面……拾一便不敢再问了。
手术自然是失败了,毕竟他的眼睛依旧看不见。
忽的便想起哥哥对她说的话,顾垣城的眼睛几乎不可能复明,那么……他会知道自己的情况吗?
拾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可怜这个看上去便富可敌国的男人。
可总是觉得……看着他用头发去遮那纱布,看着他撇过脸去遮掩自己的神色,他所有谨小慎微的小动作都让她心脏难受、喉咙发紧。
车厢里的气氛,有些压抑。
拾一本最不喜欢如此,所以便想尽办法去热络这过分安静的空气。
“你的领针很好看,谁帮你选的?”
就着车内的顶灯,拾一环着胳膊打量着身边的男人。
她为了方便看他,索性将脊背倚在车门上,曲起右腿平放在后车座,将目光悠悠的落在他的身上。
一个眼睛不方便的男人,还能将自己打扮得如此令人赏心悦目,想必是有很多人照顾着的。
而能将一个男人照顾得这么好的,自然得是女人。
拾一知道自己此刻的逻辑有满满的醋味,可她只将这些猜测放在心里,并不会说出口。
“楚拾一。”
他低低的唤着她的名字,连名带姓。
这是她从这个男人的口中第一次听到这三个字,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悦耳。
就像是古琴撩拨的声音。
“四年前,你是不是失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