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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念知道,如果现在就这样闭上了眼,她就真的解脱了。
可她想看看她的孩子,还有她的哥哥……
她有太多太多的顾虑,太多太多的放不下。
如果她死了,余还会不会找顾家的麻烦?
依着她对自家哥哥的了解,他一定会的。
新仇旧账,顾家不知道欠了他多少人命,如今,她怕是要给顾垣城添麻烦了。
余念的呼吸越来越沉,越来越微弱。
她听到了很多人的哭声,这院子里来帮忙的老嬷嬷们都在哭,她怕是真的活不成了。
“念念!余念,你给我睁开眼睛!”
她听到了顾垣城的声音,他的头上有伤,不能这么激动的。
余念抽出手,想要抚上那个男人的脸,可在虚晃之间,无论怎么用力,却都触不上他的眉眼。
顾垣城赶忙去拉余念的手,可视线恍惚,却只扑了空。
刹那间,屋子里的哭声更甚。
那爬上床尾余念止血的医生也停了动作,她们都放弃了,这便是救不活了。
“余念……”
顾垣城讷讷的唤着她的名字,可却再没有人理会他了。
“余念,你不能撇下我,念念。”
他慌乱的拉起了她的手,用力的揉着,“你再坚持一下,阿京去请大夫了,他马上就过来了!”
院子里,轰隆隆的响起了惊雷声。
余还端坐在院子正中,目光悠悠,只落在那大亮着的产房门口。
他听到了比惊雷声更加撕心裂肺的声音,顾垣城大概是崩溃了,他凄厉的叫着余念的名字,已经不管不顾了。
“先生,孩子很漂亮,您瞧瞧。”
老嬷嬷抱了婴儿走到他的身边,露出了那白嫩嫩的小脸儿。
这孩子生得可爱,天气如此糟糕,都不见哭闹。
也对,有余念那样爱笑的妈妈,他一定也会是个爱笑的宝宝。
“依着念念和顾垣城的皮相,他们的孩子自然不会差。”
余还探出了一根手指,轻轻触了触孩子的小脸儿。
那小小的娃儿似乎生下来便会找奶吃,张着小嘴去寻他的指尖,咿咿呀呀的。
余还从自己的上衣口袋中摸出了他早备下的东西,是一颗上好的白奇楠小珠,用红绳拴着。
他便亲手将那红绳套在了孩子的脖子上,轻轻掖好襁褓。
“孩子,这是舅舅送你的礼物,只盼你……平安长大,万事遂心。”
余还的大掌轻轻抚了抚孩子额头,目光微澜,他不敢多看,只怕自己会狠不下心。
赶忙抬起手,让嬷嬷将孩子抱下去,沉眸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这个孩子的身体里流淌着一半他们余家的血,他怎么会不心疼呢?
可这个孩子注定可怜,生下来,便要失去母亲了。
这颗奇楠,是他亲手打磨的,带着满满的期盼。
他一直在想,到底什么样的祝福才对得起这个孩子。
荣华富贵、权势滔天……
这都是他和顾垣城经历过的东西,不过都是过眼云烟,即使权利和财富的滋味再醉人,面对生死是非的时候,不过尔尔。
人活着,有权有势并不是最得意的事,唯有万事遂心,一切顺意,才是最最奢侈的祝福。
所以他便祝这个孩子万事遂心吧……
闪电划过那扇门,顾垣城是抱着余念从那屋子里走出来的。
他用被子裹着她的身体,只露出染了大片鲜血的纤纤玉足。
他走得很慢,每走一步都是踉跄。
伴随着动荡天地的雷声,顾垣城就像是个浴血的游魂,目光中甚至捕捉不到半分焦距了。
这一切,都在余还的意料之中。
“把我妹妹放下再走。”
他缓缓转了转腕上的串珠,声音不大,却足以压制着电闪雷鸣。
“我要带念念离开这个鬼地方!”
顾垣城停下脚步,锋利的眉眼如刀剑般落在余还的脸上,一刀刀的剜着。
“你明知道念念身体不好,为什么还要让她在这个鬼地方生产!你的私人医生呢?他跑到哪里去了!”
“呵?贼喊捉贼?如今,是我该向你索命的时候吧!我妹妹拼死生下的孩子,姓顾。顾垣城,你又欠了我一条命!”
余还一抬手,立在院子里的保镖便踏着夜影将顾垣城团团围住。
“你的儿子,或是我的妹妹,只能带走一个。”
“两个我都要!”
顾垣城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女孩,他竟不知道,余念这么轻,轻得像是片羽毛。
他不敢用力抱她,只怕一用力,她便会彻彻底底的消失。
她没有呼吸了,甚至连脉搏都摸不出来了……
可他依旧觉得余念没有死,她是不会死的。
余念是个机灵的丫头,她怎么会舍得离开他,离开他们的孩子呢?
黑压压的天际渐渐蒸起了一片血红,凄风冷雨,电闪雷鸣。
余还从不想看到顾垣城如此的模样……
他曾经一起长大的挚友,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知己。
可此时的顾垣城就像是个浴血受伤的野狼,拼劲一切的护住余念,不让任何人将她抢走。
他抱着余念左避右闪,当真是凭着一腔孤勇在螳臂当车。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
他不过一个人,又大病未愈,怎么能对付得了这满院子的人呢?
拳头落在顾垣城的身上,可他纹丝不动。
他被打得跪倒在地上,可却依旧将余念抱得稳稳当当。
余还只望着他的疼痛、绝望……
他以为这一瞬间,他会很痛快,可事实证明,并没有。
几个保镖趁乱抱走了余念,顾垣城也像丧失了最后一点点信念,倒在了幕帘似的大雨里……
或许,单选题永远不适合聪明人。
余念或是他的孩子,顾垣城没法选。
可若是同样的选择题,留给顾垣彻……他一定会选出让余还满意的答案。
闭紧嘴巴带着他的大哥和侄子离开,还是和他们一起死在印尼。
顾垣彻想都没想便选了前者。
看到自家大哥在雨中失去了意识的画面,顾垣彻自然没有别的选择。
他们都要活下去,他要活下去,他也要他的大哥活下去……
顾垣彻接过老嬷嬷抱过来的孩子,紧紧护在怀中。
他从没见过这么小小的娃娃,却一点不怕闪电雷鸣,只是安安静静的睡着。
“余还,这笔账,我迟早要和你算!”
“那我就等着顾三爷来找我了。”
余还端端的坐着,似乎只当顾垣彻的话是句戏言。
就连顾垣城都不能耐他何,他又何须惧怕一个顾垣彻呢?
他们余家和顾家的账,原本就乱得算不清,他原本就是个从私人堆里爬出来的人,早就无所畏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