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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缓缓走到床边，放下了药箱，他拉过顾垣城的手腕，探了他的脉象。
那人分明警惕性很高，却没有抗拒大夫的触碰。
只是眸色微沉，反问，“是余念让你来的？”
大夫不答话，慢条斯理的忙着自己的事。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是余念拜托他来看看顾垣城的情况，他也只需要完成余念的嘱托。
只是，顾垣城的身体……
“车祸后脑部血瘀结节癌变，导致的脑瘤。我在想，如果你做了开颅手术，剃光了头发，还会不会长成现在这样？”
大夫的声音不大，此话一出，整个世界都只剩下沉默了。
顾垣城显然对他的调侃兴致缺缺，确切的说，他从不理会周遭任何人的调侃。
他只是压抑着身体上的痛苦和麻木，用最强大的意志力强迫自己保持在陌生人面前的体面。
“把粥吃了吧。”
大夫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餐桌，这些日子他不在大宅，竟不知道余念会如此委屈他。
每日的餐食不超过三样，或许待遇还不如这宅子里的佣人。
偏偏，这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竟真的忍下了。
“如果你不想让自己受罪的话，就赶快把那粥吃了！”
大夫冷声重复了次，他大概是被顾垣城这不咸不淡，不冷不热的态度逼疯了。
毕竟……他从未见过一个人，像他这般的铁骨铮铮，又像他这般的虚无的消耗着自己宝贵的生命。
“喂！你……”
大夫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门口传来的声音打断了。
“不用管他，爱吃不吃。”
那是余念的声音，却也只有声音。
不疾不徐，轻飘飘的。
大夫赶忙看向门口，就连床上的顾垣城亦然，可他们两个人却皆没有看到余念的身影。
她大概只躲在门外，并不打算露面。
偏偏躺在床上的男人大概是魔障了，他艰难的起身，一把推开了床边站着的大夫，赤着脚踉踉跄跄的往外走。
可他谁都没有看见，就好像刚刚的某一瞬间，是他幻听了。
或许余念，从未来过。
*
c市。
鼎信集团。
总经理办公室。
顾垣彻的脸色难看至极，那握着手机的指节泛着一片青白，似是在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我是余还。”
电话另一端的声音很轻，带着些虚弱的病气。
这原本是不足以令人畏惧的声音，偏偏那份轻吟中又带着几丝冷涩阴狠的气场，让人无法轻视。
顾垣彻毕竟年轻，城府再深也斗不过余还那样的老狐狸，还未等他将自报家门的话说完，他便冷声反问，“我爸和我大哥在哪儿？”
顾垣彻听到了电话另一端的笑音儿。
竟是满满的嘲讽。
就像是在笑话着他的不中用。
“看来，顾家有本事的人，也只剩下一个顾垣城，若是有一天他死了，你们顾家也就该彻底完蛋了。”
顾垣彻似乎被电话另一端的阴阳怪气激怒了。
大手抄起桌子上的文件便丢进了空气里，伴随着淅淅沥沥的声响，他的眼睛中蒸腾起恨不得将电话那头的人粉身碎骨的怒气。
天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他明里暗里听过多少这样的话。
他的大哥撇下一切说走就走，他坐在了鼎信集团的高位上，可他终究是比不上他家大哥的。
董事会里的老董事们不怕他，底下的员工不忌惮他，甚至连大哥留下辅佐他的秦昂都视他为无物……
天知道顾垣彻有多么想逃离这个位置。
可他走不了，他答应过自家大哥，一定会咬紧牙关挺下去，一定不会辜负他的期望。
“我再问你一次，我爸和我大哥到底在哪儿！”
“呵……顾垣城从没问过我这种问题，他想找人，向来都是凭着自己的本事。”
“余还，你以为你是谁敢这么和我说话？你已经是个死人了……死人还敢这么嚣张吗？！”
顾垣彻大概也是用尽浑身解数和全部的牙尖嘴利在和余还对抗。
只是他的对抗大多无力。
电话里另一端的男人就像隐匿在黑暗中的魑魅魍魉，三言两语便能让顾垣彻拜下阵来。
“棉兰，杜普山，雾障林。我只提示你到这里，能不能找到你爸和你大哥，还要看你自己。”
话音落，余还便直接挂了电话。
他是故意诱着顾垣彻找到棉兰的宅子去的。
有的事情，若是由余念亲自来办总是复杂，倒不如给顾垣彻几分先机，最后由了她妹妹的愿。
伴随着电话另一端断线的滴滴声……
顾垣彻几乎想都没想，直接将手机扔了出去。
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手机摔在门板上，掉落在地，与此同时，门便被人推开了。
进门的是秦昂，他显然是听到动静才下意识的推了门。
偏偏随着顾垣彻的一起丢出去的，还有他的怒火。
“秦副总，进我的办公室前要敲门是最基本的礼仪。如今，怕是连你也瞧不起我了吧，不如……我这个位置换你来做？”
秦昂眉头一拧，他知道顾垣彻是带着一股子邪火在同他讲话，他并不会和他一般见识。
只是弯下腰，捡起被他砸烂的手机，又慢条斯理的默默拾起地上的文件夹，和那一页页雪花似的纸。
秦昂跟在顾垣城身边多年，早就养成了和他一般的脾气。
温和、四两拨千斤，就像没有什么事情能惹得他急赤白脸。
他将顾垣彻的手机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又将文件整理好，一并放下，这才缓缓开口。
“那些老董事的话不用放在心上，老板自然是相信您的，希望您也要自信。”
“自信？你让我拿什么资本来自信，人的自信总该有点儿理由吧！”
顾垣彻长叹一口气，半个小时之前的董事例会上，他被几个可恶的老头子挖苦了，言语间不过是将如今的收益和他家大哥在时的收益做了个对比。
结果自然明显，业绩一落千丈，董事们百般怨言。
顾垣彻也不想如此，可这公司那么大，事情那么多，他顾得上左面顾不上右，顾得了前面顾不了后，他总是想把事情决策的作为妥帖，可却总是会出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