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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
余还的计划又何止七天。
十二年来的派兵布局，这七天是万万走不到他想要的局面的。
更何况，如今又旁生了这么多的枝节出来。
顾垣城已经找到这宅子的位置，他虎视眈眈的守在林子外。
余还闭了门户，顾垣城依旧没有下一步动作，就像两军交战之前的偃旗息鼓，各自安营扎寨，鼓舞士气，只等着号角吹响的那一瞬……胜者为王败为寇。
这大概是最令人煎熬的时刻了。
因为余还不知道林子外的猛虎到底想要什么。
顾垣城要的是什么，他不止一次在思考这个问题。
是想要救顾博澜出去，亦或是为了他的弟弟而来向他索命。
这两样哪样都好，只怕那人狼子野心，要的不只是这一些。
如果他这次来到棉兰，是为了余念呢？
余念是余还的底线，此生，他绝对不会允许他的妹妹嫁进顾家，也不会允许她成为顾垣城的妻子，更不会允许顾垣城带走她。
日日、月月、年年，他要让顾垣城尝尽永失所爱的味道。
要他一条命有何用，要顾博澜一条命又有何用，他的父母弟弟，他们余家失去的一切全部都回不来了……
唯有给他们一生的痛苦，那才是最好的报复。
*
“阿京，我哥的病……”
余念轻声问道，她停下脚步望向跟在她身边的女孩。
吸了吸鼻子，神色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理智镇定。
“这些日子你都跟在他的身边，应该很了解他的情况。我哥哥到底怎么了……会让大夫急成这个样子？”
阿京咬了咬唇瓣，却连忙拧着眉心摇头。
她比划了个“没事”，可手还未落下便被余念的目光吓住了，不敢再看她。
阿京赶忙垂下头去，手指头攥住了衣角来回的摆弄着。
余念的心思城府自然在她之上，她抬手拖起了阿京的下巴，下一秒便抓紧了她的手，拉着她快步走回她的南苑。
“阿京，这里没有别人，你告诉我实话，我哥到底怎么了。”
眼前的女孩后退了一步，余念便往前一步。
阿京又退，她又进。
就这样一步步的将阿京逼到了墙根下，她才压低声音，继续道，“你放心，后面的话都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明白，很多事情哥哥瞒着我是为了我好，但我经历了这么多，早就没有那么脆弱了。阿京，余还就是个疯子，我只怕他一心想着复仇而害了自己……”
阿京缓缓的抬起头来，似乎有什么晶亮的东西在不停的闪动着。
她认认真真的望着余念，咬着唇瓣的贝齿微微一松，只用唇瓣的口型，默默的说了三个字。
阿京从未用口型说过话，她除了手语便是用小手机敲字。
有这么一瞬间，余念只觉得或许是自己看错了，也或许……
阿京连忙从口袋中摸出了手机来，用她惯用的方式写起字来。
她摁道：不碍事，有大夫在他会平安长寿的，你放心。
余念有这么一瞬间的怔愣，阿京便立刻从她的身边跑走了。
她的大脑似乎在高速运转着，一字一句的想起这些日子以来，余还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他让她去学码头的生意，他给了她宅子的金库钥匙，他说总有一天他的一切都要交到她的手上，他还说……他不可能永远陪着她，她要好好护着自己。
余念并没有去追阿京，只是望着她快步跑走的背影，倔强的抹掉了眼角划掉的泪珠儿。
心脏隐隐作痛，就像有人狠狠的刺了一刀，而那刀就插在她的心尖上，再也拔不掉了。
余念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思绪清明。
她的哥哥背着余家的仇怨一路走到今日，是不是从今往后，她就该接过他肩上的担子了？
是啊，他们都只有这一生。
她能留下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是余还莫大的忍让和宽容了。
她也只当这个孩子是她此生最后一次任性，再往后的日子，她总要和她哥哥一起面对那些血雨腥风。
这十二年来对余还的亏欠，她会好好的偿还。
两天后，是姜澜出殡的日子。
依着余还的吩咐，火化过后，便会连夜将余归送回国下葬。
在这一天，他会用余归的名字成为他想成为的人，堂堂正正。
只是这一天来得太迟了。
天不亮，宅子的正门便打开了。
今日能来的，皆是严华和陈康手底下的亲信。
鬼爷的弟弟出殡火化，总要有兄弟来送，排场自然不能小，可又怕这排场里掺杂了别有用心的人，所有能进门的，都是自己人。
余还一身墨色衣衫坐在轮椅上，余念亦是一身黑裙。
今日的天色阴沉。
都说山雨欲来风满楼，这样的天气，怕是应了那句话吧。
一声凄厉的“起灵”……
那主事儿的喊声几乎让余念汗毛直立，可她再也哭不出了。
只觉得眼泪流干，剩下的却尽是恨意。
余念从未看过这宅子大门全开的样子，一扇套着一扇的木门，由那穿着丧服的下人们打开。
抬着神暗色棺木的人缓缓跨过了那一道道的门槛，向外走去。
送他走……
多么让人黯然伤神的三个字啊。
可他们终究是要送他走了。
御赫推着余还的轮椅走在最前面，余念接过主事儿人递过来的遗像，面无表情的跟在自家哥哥身侧。
她能看的，只有脚下这一点点的路，她看不到尽头在哪里，能做的便只有走下去，一直走。
身后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哭声，那哭声撕心裂肺。
阿京大概以为余念也在难过，便快走了一步走到她的身侧，扶住了她的手臂。
她抬眼去看，却并没有见到余念的泪水。
可这样却是最可怕的地方，她没有随意发泄着自己的情绪，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似乎只剩下无边无尽的昏暗，深不见底。
黑压压的人群跟在余还的身后，那每一步都走得很慢。
也是在这个时候，余念才第一次真切的体会到余还所在的是什么样的位置。
有太多人是依附着他在过活的，他身后每一个誓死追随的兄弟都依靠着他。
而他不能倒下，他只能走下去，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