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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念原本就不是个小心眼的人,不过都是些浮皮潦草的东西,她也不会计较。
或许,顾垣城只是想看看那幅画,才会去找穆臻要。
也或许,他只是不喜欢她的东西落在其他男人手里。
余念从来不想把事情想得过于复杂。
任何事情,哪怕她多了一点点思虑,都不能和顾垣城走到今日了。
这全世界的人,她谁都不想怀疑,最最不想怀疑的,便是顾垣城了。
她不想让自己痛苦,所以必须信他。
这么多年来,她已经受了这么多的折磨,她不想再以酒度日,所以才会又偶尔的装疯卖傻,忠于当下。
“好了,你醒醒酒,去陪孩子睡觉吧。”
余念淡淡道,拎了外套起身,“还有一大票人在外面等我呢,我要赶快回去了。”
穆臻并不知道余念口中的一大票人是什么,他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往外瞧了瞧。
三辆黑色的车子,每辆车子的车头处都站了人,而那车子里面大概也坐了人吧。
这想必是顾垣城的手笔,整个c市,不会有比他更加财大气粗的人了。
这一切,都让穆臻望尘莫及。
“顾太太出个门的排场都这么大了么?你家顾先生不在家?”
“恩,他出差。”余念淡淡道,脸上多了些小女人的柔情和恬淡。
只是穆臻脸上的苦涩更多了,他哪里都不如顾垣城,现在身边又多了个孩子,余念也已经和那个男人领了证。他总不该对她再有半分企图了。
可胸腔里似乎总是有一口气堵在那儿,上不来也下不去,只是堵得他酸涩难忍。
几乎是下意识的,穆臻大步流星的走到了余念的身后,一把拥住了她。
怀里的女人下意识去挣,却被穆臻用蛮力压着,死死的将她扣住,让她再也动弹不得。
“穆臻,你放开我!”
“顾垣城就那么好吗?”
他的身上充满了酒气,而他的唇瓣紧紧贴着余念的耳廓,一字一句,都是那样的清晰。
“一一给你看了吊坠,一一的妈妈很像你。你会不会认为,我是因为她才会对你好,才会追求你?你是不是以为,我只把你当成了她的替代品?”
余念没有说话,穆臻自然也看不到她的表情。
只是在那一片幽暗中,浑浑噩噩的。
“余念,你不是小光的替代品,我承认,我最初想要认识你,是因为你们长得太像了,可你不是她,她也不是你,你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活着的人。一一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你要好好疼她,做一个好爸爸。”
余念拍了拍穆臻的手臂,想要从那炙热的怀里逃离。
可那男人却像是发了酒疯,死活不愿意放过她。
那大手就像猝了火,箍着她的肩膀和腰,所有碰触到她的地方都是一片滚烫。
余念并不知道穆臻和那个女人到底有怎样的过往,也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孩子对穆臻而言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不是那么伟大博爱的人,虽然喜欢一一,可却并不想去分享穆臻的伤痛。
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要承担的沉重过往,他需要只是时间。
“我该走了。”余念淡淡道,“保镖们也该休息了。”
“别走!”
穆臻紧紧的抱着她,声音中,似乎多了几抹哽咽。
余念想要回头去看他,却被那个男人箍在了原地。
“你就当是可怜我,陪我说说话,好不好?余念,我从没有求过你什么,就这一次。”
她不再动弹,身体被穆臻抱得酸疼。
她好像不是余念了,只是一抹可以抓得到的空气,随着穆臻一起飘飘摇摇的,在他那段酸涩的回忆里来来往往。
她问穆臻,这世界上,真的有长得那么像的两个人吗?一一的妈妈像她,到底有多像?
穆臻只回答她,这世界上长得相像的人当真太多了,有的眉眼相像,有的神情相像,更有一些,从头到脚都像,她和一一的妈妈很像,可像,又是不像。
小光清冷孤傲,余念灿烂洒脱。
这从骨子里,便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这对于余念来说,是个理解不了的论调。若换成通俗的语言,大概是长得像,感觉却不像吧。
而仔细听着穆臻的描述,或许……他们真的不像了。
一一的妈妈,叫做刘小光,是个留美的大学生,家里没有什么钱,一路靠着优异的成绩报送出了国。穆臻则和她不同,他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二世祖,又长得英俊高大,在学校里有不少的追求者,人生之路顺风顺水,没有什么磨难。
穆臻是个性格开朗的人,也没有那么重的傲骨,从不拒人于千里之外,他身边的女人并不少,花花公子的名号也是广为流传,可他大多不喜欢,人在花丛过,片叶不沾身。
游走之间,也是游刃有余。
后来,他在学校中见到刘小光,他们不同系不同班,可不过一见,便倾心。
她是个朴素的女孩,不施粉黛,衣服也穿得干净简单,可这却依旧掩盖不住她的光芒。
穆臻被刘小光吸引了,便大胆的追求她。
就像一切偶像剧所言,这是个大俗套般的故事,富有、英俊、智慧的豪门公子哥,追求一个自力更生的灰姑娘。
灰姑娘总是要使出浑身解数拒绝他的,她的冷漠和傲骨,她的绝情和排斥,在那昂贵的礼物和层出不穷的惊喜中,躲闪又沉沦。
穆臻没有追到刘小光,那个女孩始终不愿意搭理他。
鲜花、礼物、烛光晚餐通通拒绝,她甚至连吃都不会去吃,只是安安静静的读书打工。
她放了穆臻无数次鸽子,她甚至当他是个屁。
可越是如此,想要得到她的心便越是强烈。
在那之前,穆臻从未尝到过如此的挫败感,而那种挫败将他伤得体无完肤。
刘小光第一次和穆臻吃饭,是在她的期末考试拿到了全a成绩后。
那一日,她大概心情好,终于肯赏脸了。
穆臻带她到了一家极其奢华的餐厅,那女孩的眼睛中没有半分欣喜,却只有害怕。
她害怕到了极点,什么东西都不敢多吃,吃着吃着,又因为压力太大消化不良,跑到卫生间去吐了起来。
那一次之后,刘小光又开始无视穆臻了。
她说,他们原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又何必互相勉强呢?
是不是一个世界上的人对于穆臻而言并不重要,那个时候的他一心只有求而不得的爱情。
他又说,刘小光的畏首畏尾和胆怯弱小,从眼角眉梢便是和余念不同的,他们虽然像,可余念却是豪爽洒脱,从未将什么人什么事放在眼里。
如果刘小光有她半分放浪形骸就好,那么他们之间便会少了很多虚度的光阴,或许到了今日,他的回忆里会有更多美好吧,不会像现在,什么都是浅淡的过眼云烟……
穆臻对刘小光的痴缠,一直到了她毕业的那一年。
她在硅谷拿到了offer,请班里的同学们一起吃饭。
穆臻原本不和她同班,却还是厚着脸皮参加了饭局。
那一日,他们所有人都喝多了,他吻了刘小光,这一次,那女孩没有拒绝他。
男人总是试探的生物,他牵着她的手离开了饭桌,她没有拒绝,他将她带上了他的车子,她也没有拒绝。
就是在那个停车场里,他解开了她衬衣的扣子,将她摁在了座椅上。
那女孩依旧很害怕,手指头不停的打着颤,她用自己全部的精力放在学习上,放在找工作上,她渴望的成功,只能靠着她自己的努力。
所以她木讷不通情事,她不知道什么叫做调情,甚至在穆臻轻抚着她身体每一寸的时候,都会将自己最原始的感受说出口。
她说她不行了,她的身体有些奇怪,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又冷又热,又疼又涨。
穆臻笑话她的青涩,也终是带她体验了这个世界上,除了书本之外,更多的风景。
原来这个世界的美好,男女之间的感情,一切的一切,都像动物一般,有着某种潜藏的本能。
而那本能一旦被激发,便像是洪水猛兽,终能将他们两个人吞没。
事实证明,感情大多是害人的吧。
刘小光爱上了穆臻,却也被那感情吞没了自己,连皮带骨,直至,什么都剩不下了。
穆臻当年选择了本硕博连读,而刘小光在读完了本科之后便离开了学校去硅谷。
在车上的那一次之后,他们终于确定了关系,开始了短暂而甜蜜的同居生活。
那日子真短啊,短到不过三四个月的功夫。
白天里,穆臻去学校,刘小光去上班。
到了晚上,他们便各自回到公寓。刘小光总会做上一桌子好菜等他,饭后,他们两个人便依偎在沙发上看着某个老电影。
那个女孩脆弱,所有简单的爱情剧都能让她痛哭流涕。
她拥着他,只说,“穆臻,你不能对不起我,若是哪天你负了我,我就再也不见你了。”
他吻她,尽自己所能给她全部的安全感。
他删了手机里大部分女同学的电话和微信,他从不出去玩乐应酬。
他原本宽广的世界里,在刹那间变得窄小,小到只能容下一个刘小光。
这样的日子,过得真快啊,不过几个月的功夫,便化为了泡影。
穆臻的父母在察觉到自家儿子的异样后,来到了美国。
那一天,是穆臻的生日。
刘小光早早回家做了他爱吃的菜,又做了个可爱的蛋糕,她洗了澡,穿上了他的衬衣,只想在今晚给他一个惊喜。
那男人常说她不会调情,她便打算放下一次羞涩,让自己也像动作剧的女主一般,婉转承欢一次。
穆臻的妈妈在见到一个女孩穿着自家儿子的衬衣出现在自家儿子的公寓时,已经雷霆大怒了。
不管这个女人是不是漂亮,她都是勾引了自己儿子的狐媚子。
她打了刘小光好几巴掌,整个人毫无形象可言。
穆臻赶回家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倒在地上,嘴角是血的刘小光,还有那坐在沙发上,怒目而视的自家父母。
他将那女孩抱在怀里,说她是他最爱的女人,他要和她结婚。
可他的坚定,终究让一切变得更加糟糕。
穆臻的父亲出手狠辣,他直接搅黄了刘小光在硅谷的工作,甚至还找到了她在老家的父母,怒骂着刘小光淫荡不堪,在美国做着出卖色相的勾当。
刘小光的父亲原本就身体不好,被穆家这么一闹,心梗突发,去世了。
刘小光的母亲在她父亲去世后亦是缠绵病榻,一个月后,人也没了。
而刘小光在面对家中这一切变故时候,穆臻已经退了学,被穆家带回国。
他被没收了手机,被困在家里。
而他最大的挣扎,只有绝食这么一条路,他秘密计划着逃亡,他甚至跳了窗子,只不过是他笨,摔断了腿,胯骨骨折,腿骨骨折,在床上又躺了好久。
他所有的坚定,所有的强硬,所有和那个女人共度余生的意志,都在十个月后化为了泡影。
那一日,他的父母一起来到了他的房间。
说刘小光已经死了,葬在了美国。
那时他的腿还没有痊愈,他甚至走不了路,他只觉得惶然,好好一个人,怎么会说没就没了呢?
他并不相信,只当这是他父母的障眼法,为了让他放弃那个女人。
他不想相信,可又不得不信。
因为他在家里的门禁解除了,他的手机也还给了他。
他叫着戚申一起去了美国,这一次,没有人再阻拦。
刘小光那墓果然在那里,她死了,抛下了他。
穆臻找了不少人打听小光生前的情况。
同学、朋友,知道的都不大清楚,只说她已经消失了很久很久了。
也是到了后来,穆臻才知道,在他来之前,他的父亲已经派人去威胁过刘小光身边的人了。
那些人大多是些穷学生,父母也都在国内,穆老爷子的打压,他们不得不听。
可这些人中,大概也有看不过眼了。
终是有个人,对穆臻说了实情。
他说,穆臻的父母气死了小光的父亲,她的母亲也生病了,听说人也没了。
就是那个时候,小光和他们失去了联络。
穆臻找人查了刘小光的死因,医院的记载是,心力衰竭。
他不懂,这是什么毛病,可依着那解释,大概是被气死的吧,心病难医。
而罪魁祸首,他就算不调查,也能知道是谁。
穆臻回国去质问了他的父母,他们没有否认,确切的说,人已死,什么都没有了价值。
多么可笑啊,他竟然保护不了一个女人,呵……多么可笑。
他恨自己,恨了很多年。
恨到了余念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她就像是另一个小光,但又不像。
她是一个极其有生命力的存在,她的一颦一笑都让人赏心悦目,都像是能给人力量。
而他,是个毫无力气的人,他最最缺少的,就是这份力量啊。
他追求余念,却不敢再像以前一样蛮横。
他点到即止,甚至不敢再去死皮赖脸。
那几年,他来往于c市和英国之间,舟车劳顿,可每次见到余念,都像是在治愈着自己,而余念就是他的良药。
所有痛苦的回忆,所有的不甘和愤怒,都在被余念一点一点的治愈着。
刘小光并不爱笑,她很冷,清高孤傲。
可余念不同,她爱笑,那是被娇生惯养长大后的坦荡和潇洒。
她终是和小光不同的。
“她消失的那段时间,为你生下了一一?”
余念半是肯定半是犹豫的反问,穆臻微微颔首,可不过只是一个点头的动作,都足以让他心如刀割。
“想她这么小小的一个人,怀孕,生产,都把这一切都藏得这么好,恐怕是费了不少力气的。她去世之前,甚至还把孩子送到了孤儿院,安排得妥妥帖帖。她宁可让一一做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都不愿意让她回到我身边,想必她是恨死我,恨死我家了。”
穆臻无奈的嗤笑,他大概是嗤笑着他自己。
一把年纪,还活得不明不白,甚至从天而降一个女儿还不自知。
“多亏了顾垣城。”
他淡淡道,“如果不是那个时候,你我过于亲密,这男人想要找我的把柄,也不会如此尽心尽力的去查我的黑历史,也不会查到我的女儿。你说,我是不是得好好谢谢他。”
余念没有说话。
顾垣城自然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他比穆家更要权势滔天,想要查一个人,查一件事,也总有更多的门路。
怪不得那个时候……
他就这样确定自己能拿捏着穆臻的命脉,想必他早就握着这筹码了。
“余念,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坏人,是个没用的孬种?”
“人死不能复生,与其去后悔,不如珍惜好现在。”
余念拂开了穆臻的手,转身拥住了他。
这一个拥抱,无关情爱,只是一个朋友的聊以慰藉。
穆臻对她说了那么多,她没有权利去评判对错,便只能这样,给他些许安慰了。
余念所见到的穆臻,大多是笑着的。
他买她的画,夸她的才华,他教她做生意,他陪她度过了一段酸涩的岁月,嬉笑怒骂,鲜衣怒马。
他总是叫她“小祖宗”,就像天大的事情在他那里也不过尔尔。
没什么可怕的,也没有什么值得担忧。
而这一切,不过都是阴霾之上简单的阳光,甚至都照不到那阴霾里。
余念的拥抱,似乎变成了开启穆臻脆弱的钥匙。
他呜呜咽咽的哭着,大声的哭,不知道是在哭那个可怜的女人,还是在哭他自己。
也或者二者都有吧。
她只能拥着他,更像是一个哄着孩子的母亲。
如果人这一辈子所有可悲和痛苦早有定数,只希望在今天以后,穆臻能够处处晴天吧。
“哭吧……”
余念拍了拍他的脊背,眼眶似乎也酸涩了。
“哭一哭就好了,等到天亮,一切就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