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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没有说话,外头有个杂役忽然敲门进来拱了拱手,“掌柜的,楼下有位姓唐的客人说要向老东家赔礼道歉。”
赔礼道歉?
楚穆疑惑地看向忽然皱眉的静姝,姓唐的客人?
“你先带他下去安置,这件事情稍后再说。”静姝摆了摆手,示意楚穆先把少年带走,不一会儿就有个暗卫从窗外跃了进来。
“静姝姑娘,是唐家堡的堡主。”
唐傲天此刻刻意甩了叶家的暗卫,这个时候忽然来找她做什么?静姝想起前日闯进揽月楼的那个唐门弟子,心下一沉,看来对方是有预谋的了。
“你们不必跟着我。”
暗卫先行一步拦在静姝面前,“庄主吩咐我等若是见到姑娘便不可擅自离开。”
抿了抿唇,静姝道:“对方在这个时候登门应该只是试探,不会真的做出些什么,我自要摆出无畏的态度,不好太过戒备。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你们再现身也不迟。”
暗卫左右相看了一眼,朝静姝一抱拳,“姑娘小心。”
二楼的雅间里,唐傲天坐着轮椅环视一周,揽月楼初时的设计应该是兼顾了那位坐过轮椅的女子,不然也不会有一条平坦的缓坡上楼,一路上来十分便利。
现在还不算客流量多的时候,这位客官看着非富即贵,杂役不敢怠慢,殷情地端上了茶水和点心,等着掌柜的下楼。
不一会儿就有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唐傲天听着外头的动静,声音轻快利索,气息却不沉稳,并不是练武之人,听到门开的声音,他转身看向进门的中年人,不由皱了皱眉。
居然不露面?
“唐先生,久等了。”楚穆客气地拱了拱手,“不知唐先生来鄙店有何要事?”
唐傲天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敞开的房门,外面只有一个刚开始请他上来的杂役,并没有旁人。
有趣,他想试探对方,对方也想试探他。
唇边微微泛起一丝诡谲的笑,唐傲天将目光放到面前这个敦厚的中年男子身上,“唐某名下弟子外出任务误闯贵宝地,惊扰此处的贵人,唐某已将惹事的弟子擒来,想向贵人赔礼道歉。”
被那样的一双眼睛盯着,楚穆只觉得背后惊出一身冷汗,他眼睁睁地看着唐傲天身边的空处突兀地显出一个单膝跪地的人形,心中惶恐尤甚,他只是一个普通的酒楼老板,江湖事他懂的不多,但也知道这一手是极为厉害的。
勉强定下心神,楚穆维持着作揖的姿势弯了弯腰,“小店今年开业以后夜里并不留客,东家不在,何来贵人一说,若真有什么误会想来也无伤大雅。”
“哦?”
上挑的尾音带着几分饶有兴致的疑惑,楚穆结结实实地打了个颤,心里暗暗盼着静姝现身,这位唐先生的气质太过阴冷,不是他能应付的。
唐傲天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视线扫向跪在身旁的唐门弟子,后者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顿时抖了抖肩膀,本就低垂的头埋得更深,“在下前日误闯此地的阁楼,冲撞了一位姑娘,为此惹了些不愉快,还请掌柜的通传一声,让在下赔礼道歉。”
“这……”楚穆的表情微僵,这可怎么办?
正上方的房间里,一身白衣静静地靠在临窗的另一侧,楼下的对话一字不落地传入耳朵,她让楚穆摆出小事化了的态度,聪明人应该知道她的意思,可这位唐堡主却好似并不打算作罢,若说对方真心过意不去倒也还好,可这人拿着赔礼道歉的借口却端着兴师问罪的架势,显然来者不善。
将残雪反握着藏入广袖,静姝理了理衣上的褶皱,握剑的手垂在身侧,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她转身准备出门,却在一个心念回转间,倚着窗栏的身子往外一翻,轻飘飘地从窗台坠落。
楼下房间里,楚穆面对执意要见静姝的唐傲天如临大敌,窗外忽然传来一个平淡的女声,“揽月楼中并未因此发生失窃,唐堡主不必介怀。”
唐傲天转动轮椅,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窗前的单薄人影,心头微微一跳,方才他一直在巡查周围的气息流动,未曾发觉有任何人闯入。
果真如探子所言那般内功深厚,亲眼见到才觉这等造化只怕早已臻于化境,可这年纪……想起天一教对她势在必得的态度,唐傲天不由在心里冷笑一声,常人修炼数十年也未必能跨过那一道坎,这个无名女子能有如此水准,除非是打从娘胎里开始修炼。
这么一想,该是和天一教有些关联。他微眯着眼看向迎面走来的白发女子,逆光而望看不清容貌,但那一头晶莹剔透的雪发却足够引人注意。
英年白发本是世间少见,在藏剑山庄里反成了寻常事。
走到跟前,唐傲天看清了这个发肤雪白的女子,不晓得是因为她单纯给人的感觉还是因为她身上所携带的物什,他感受到了一股极为冰寒的气息,离得近了,便无比清晰。
“久闻揽月楼大名,唐某人曾数次想来参加三月一度的珍宝会,可路途遥远加之族务繁多一直抽不开身,待到得空,珍宝会却因故取消,实在令唐某人遗憾。”
平淡地接了几句客套话,静姝看了眼仍旧跪在地上的唐门弟子,“既是误闯,相信这位侠士也并非有心,算不得什么大事,唐堡主今日又特意带着门下弟子拜访,揽月楼也不会为这点不愉快耿耿于怀,此事便算揭过,无需伤了和气。”
“是唐某人驭下不严,自然要给姑娘赔罪。”唐傲天轻抬手肘,本以为是要拱手作个揖,却只是换了个姿势继续靠着椅背。
这赔罪完全没有赔罪的样子,静姝全当没看见他的傲慢之处。
唐傲天今日亲自领着人登门,说出去体现的是唐门极为注重礼节,倘若她驳了人家面子,就会有人说她不识相,毕竟她只算个江湖小辈,即便有叶英给她撑腰,也不能在年过五旬的唐家堡主面前妄为。
“唐堡主客气了。”静姝察觉到对方一直在有意无意地观察自己,脸上的神色更加平淡了。
唐傲天呵呵一笑,看了看静姝,又道:“姑娘为人冰雪,难怪深得叶庄主的喜爱。唐某人方从杭县离开,叶大庄主言语之间也提及了姑娘,只是如今藏剑山庄事务繁忙,一时走不开,托唐某人回门派的路上过来稍看一眼。”
三言两语,仿佛有种长辈管教小辈的意味。静姝在心中有所警觉,揽月楼和藏剑山庄此前一直有书信,早就在明里暗里提防这位唐堡主,叶英必不可能让他和自己碰面,她也不会让唐傲天以此为由头干涉揽月楼。
“唐堡主说笑了,小女子不过是此间酒楼的管事,如何能在大庄主心里有如此份量,唐堡主特意为此事耽搁,实在令小女子过意不去。”
“哦?”唐傲天眯了眯眼,似笑非笑地看着静姝,“可唐某人却听说,叶大庄主几年前有过一名未婚妻子,奈何天妒红颜,未及成亲便惨遭天一教毒害,此后至今身边一直无甚红颜美眷,可半年多前叶大庄主却在扬州与姑娘一见如故……”
后面的话即便唐傲天不说出口静姝也知道他的意思,她欠了欠身,“唐堡主误会了,大庄主此前的确有属意之人,此情难改,小女子……”
语意微顿,她的神色露出少许惆怅,“世人皆知庄主双目失明,小女子与庄主只不过是偶然一见,因为这副嗓音与故人相似,加之……庄主乃一等一的男子,寻常女子很难不为之倾心,小女子也不例外,便尽力模仿故去的那位,以求留住庄主一颗真心。”
“姑娘心意坚定,相信叶庄主也不是薄情之人,唐某人便祝姑娘他日得偿所愿。”唐傲天面色微微一动,若非此前乌蒙贵亲眼确定过这位就是那个中了尸毒死去的女子,兴许他会相信一二,可惜了……
等到静姝送走唐傲天回到房间,另一身雪色衣裳早已经自来熟地坐在她的案几旁品茶,“姓唐的想试探你的身份。”
“当初叶家没想到你还活着,所以没有封锁消息,如今有人打探到你是因为尸毒而死,你若是被人认出,叶家的麻烦可就大了。”冷玉撇了撇立在水面上的根根茶叶,“你尸人的身份一旦暴露,叶家或许会因为藏匿尸人被认为与天一教有所勾结。”
“若你藏好身上的尸毒,那问题又来了,世人以为叶家有救治尸毒的法子却对外不表,其心叵测。”他勾了勾唇,似乎并不紧张面前的局势,“如何,你选哪一个?”
静姝捏了捏拳,“不要让他们认出我是谁就好,或者胡诌一个孪生姐妹的身份。”
“想得简单。”冷玉轻嗤了一声,“唐傲天这人诡计多端,叶家的暗卫在扬州搜了他这么久都没找到,忽然凭空出现,想来是背地里已经有了一番谋划,而且我有预感……他已经认定你是尸人,并且很快就会采取一些行动。”
就算她不是,也有可能被唐傲天伪造成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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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冬天太冷了,湿冷比干冷更可怕,简直就是物理和魔法的双重伤害(°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