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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静姝那双黑亮的眼睛仔细盯着,顾心兰的病终于好了大半,但静姝还是不放心,托了大夫开了帖滋补养生的药方,天天煎给她喝。
等到这个冬日叶英生辰,顾心兰刚要和往年一样张罗,叶英的母亲就让人吩咐过来,今年生辰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办,由夫人亲自打点。
静姝松了口气,庄主夫人这句话及时,不然她又要愁顾心兰忙东忙西把身体累坏了。不过,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带话过来的老仆是面露喜色的,顾心兰顺势打听,一问之下便同那老仆一般开心起来:叶孟秋决定隐退,庄主之位要交到叶英手上了。
静姝在旁微微张嘴,朝书房的方向望了望,自从她整日伴在顾心兰身边后便不怎么见叶英了,近几日更是连他的人影都不曾见到,听说是被叶孟秋叫去当着诸多弟子的面比试剑技。
表面上看起来是切磋,其实是叶孟秋有意让叶英露才服众吧?现在的叶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连一个完整的剑式都使不出来的少年了,四季剑法了然于胸,在手上更是潇洒恣意,自成惊鸿。
他要当庄主了么?
静姝低垂着头,顾心兰将人送到门口,转念一想,“此事也不知少庄主知道了没有,庄主之位交替事宜繁多,还是要早做准备的,我需得问上一声。”
眼见顾心兰刚迈回来的脚又朝外走,静姝连忙拉住她,“娘,我去吧,外头天冷,您别吹着风了。”
“你这丫头,唉……”拗不过她,顾心兰只好留在房间看着静姝往前院去。
放轻了步子沿着朱红走廊绕过边墙,静姝张望了一眼,见那人闭目坐在檐下,按剑于膝,像是坐了好一会儿时间,她略一迟疑,便索性在旁默默地候着。
叶英静坐调息了一个多时辰,待那双清隽的眸子睁开,静姝才微微动动脚,自然引得了他的注意。见墙边不知何时站着一抹淡青色的身影,叶英心中暗暗一惊,这段时间不在身边,小丫头敛气的本事似是见长,竟叫他一时没有察觉,“站了多久?”
“没多久。”静姝走了出来,脚后跟却是一阵一阵的发麻。
叶英一瞥她脚下虚浮的步子,起身,“往后若有事,你可出声叫我。”
“不算要紧事,可以候着。”静姝来到他面前,“夫人有传话来,今年您的生辰挪到楼外楼由夫人亲自操办,庄主准备在宴上传位,事宜繁多,所以我娘让我来早告诉您一声。”
叶英深深地看着她,“此事父亲已当面同我说过。”
“那我先行告退了。”静姝欠了欠身,完成任务她便该回去,出来这么久,也不知道顾心兰有没有乱走。
叶英站在走廊这边静静看着即将消失在尽头的人影。
她似乎消瘦了很多。
习惯了书架旁有她晃荡的身影,人一走反而觉得冷清,竟忘了十年前自己是如何成日在书房里待着的了。
顾心兰前阵子染疾,虽然不是什么重病,可静姝却如临大敌,一直侍奉左右。叶英在顾心兰养病的时候去看过一次,却恰逢静姝在后厨煎药。坐在榻上的顾心兰同他说了一会儿话,提起静姝的时候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孩子最近特别黏我,都不舍得把她嫁出去了。”
静姝答应顾心兰十六岁便嫁人,隐隐的,叶英有一股非常不安的预感。
转眼到了叶英生辰,母女俩很早便醒了,今日寿宴是其次,庄主之位的交替才是重头戏。山庄所有人齐聚楼外楼,看着那一身笔挺的黄衫男子,缓步走到叶孟秋面前,接过了他手中的剑。
“回去以后该把底下的人拉起来好好说道一番,少庄主往后就是庄主了,他好,山庄才会好。”顾心兰欣慰地叹道。
“他会好的。”静姝搀着顾心兰在人群外远远看着堂上站着的叶英,那个人,定能将藏剑山庄引向辉煌。
楼外楼的喧声震天,戌时一过,顾心兰便被静姝赶回屋休息,她正打算和往常一样去煎药,就见顾心兰跟她一同朝后厨走,“娘,厨房烟气重,您别去了。”
“唉,我看少庄主在宴上都没怎么吃东西,今日是他生辰,他回来若是饿了好歹做碗长寿面给他。”
静姝一愣,朝楼外楼那边望去,“您别做了。”
顾心兰刚想说那怎么行,却听见身边的人淡淡地说:“我替您做吧。”
这怎么能让顾心兰放心,她还没教过静姝下厨呢。她硬是跟着来到厨房,见静姝熟稔地翻找出合适的木柴点上火塞进炉膛,平静的小脸看得她心里忽然有点发酸。
面是按着往年的惯例一早就备下的,静姝等水开了便下进去。
顾心兰忍不住说了句:“别把面弄断了。”
“知道。”静姝把长长的面条在水里撩开,等时候差不多了便打了个鸡蛋进去,把顾心兰看得一愣一愣的。
“静姝,你什么时候会下厨的?”
“我央厨子们得空的时候教了我。”她这一两个月来天天煎药,厨房里的人都是熟识了,她便顺势请厨工们教她做些粥菜,顾心兰这些日子的伙食都是她单独准备的。
顾心兰叹了口气:“这阵子你受累了。”
闻言静姝的心情起了些波澜,低头丢了几片青菜进去烫了烫,撒了盐便起锅。
“你这盐加的少了。”顾心兰看见她才加了一丁点儿,便提醒道。
哪知静姝直接端着碗来到她面前,“大夫说了您的饮食清淡点好。”
顾心兰一愣。
“娘就记得少庄主,其实自己也没怎么吃,一会儿直接喝药胃会不舒服的。”静姝在一个小架子里翻出她堆的药材,挑拣一番便蹲在厨房门口点起了小灶,却见顾心兰怔坐在桌边。
以为她是想等叶英回来,静姝便轻声劝道:“少庄主说不准什么时候回来,面做得早了会化开的。您吃完就先去休息,我在这儿一边煎药一边等着少庄主回来就是了。”
顾心兰看着那个小小的背影,眼圈忽然一红,生病的这些日子,她的女儿好似一夜便长大了。
临近亥时,楼外楼的烛火早就熄了,她端了药去给顾心兰服下把人哄睡了,再出门便听到落梅居外有了动静。
宴席散了以后叶英和叶晖被叶孟秋叫去了书房,虽然叶英是明面上的掌门人,但父子三人像是早就谈妥一般,山庄内的诸多琐事还是全都交到叶晖手上。
眼下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四个月后的名剑大会,剑帖的人选需要商定斟酌,三人在书房一谈便到了夜深。
叶英回到落梅居后并不打算惊动什么人,挥退候着的侍女走进卧房。刚脱下外袍门就被敲响了,他有些诧异,分辨出熟悉的气息,“进来。”
静姝一手托着盘子一手推开门,低头走了进去,“少庄主,我娘担心您晚上没吃什么东西,交代我给您送宵夜。”
“兰姨有心了,你先放下吧。”看到静姝端来的长寿面,叶英心中似有所动,每次生辰兰姨都不会忘了给他煮一碗长寿面。
静姝依言照做,乌眸瞥见他只穿了件白色的中衣,暖黄的烛光衬得那修长的身形微微发亮,视线一转就挪到别处去了。
如顾心兰所想,叶英的确没怎么吃东西,忙于随父亲会客,以茶代酒更是腹中空空如也,他原想着就此算了,没想到顾心兰还细心地准备了宵夜。
叶英在桌边坐下,汤碗有些烫手,显然是刚出锅的,“兰姨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吗?”
“喝了药,已经睡了。”
眸色微敛,叶英抬头看了静姝一眼,见她低头站在门边,换做往日的模样,若是左右无人早就凑近坐下了,“前阵子兰姨染疾,你一个人照顾她辛苦了。”
静姝下意识地一咬唇,“还好。”
“兰姨的身子素来康健,不用太过担心。”叶英想起顾心兰哭笑不得地同他说起静姝侍疾的情形,往日顾心兰也是有过病痛的,但也不曾见她如此紧张。
静姝听见叶英动筷,嗯了一声便等在一旁。
烛火摇曳,将一站一坐的两人影子直直地延伸,乌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墙上分明的轮廓,似是又出了神。
恍惚着听到一声唤,静姝一收神,才发现叶英正坐着看她,她端起已经空了的碗,却听得身旁的人轻声说道:“早点休息吧。”
“少庄主也早点休息。”她的身形忽然顿了顿,“是不是该改口叫庄主了?”
“不急。”叶英对上她的视线,心中忽然一疼,她的目光为何这么沉重又倦怠,他已经有许久没有听到她的笑声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再没有见过她的笑容。
“好,那您歇着吧。”静姝一弯腰,端着空碗退了出去。
生辰一过,落梅居就大不一样了,以往知道叶英喜静,旁人不敢来打扰,现在他成了庄主,不敢打扰也得硬着头皮来打扰。各处的管事隔三差五就会送来一些需要叶英处理的事务,这还只是挑拣了重要的小部分,剩下的一大堆全送叶晖那儿去了。
时值隆冬,风过湖面都能结起一层薄冰,刮在脸上更是一阵阵像刀割似的。静姝和往常一样在后厨煎好了药,端着汤碗小心翼翼地往房间走,手背被风吹得发白,手心却被汤药捂得发红。她掐算着距离,估摸着走回房的时候不烫不凉,热度刚好可以让顾心兰服下。
可等她回到房间,却没见着人影,静姝连忙把药放下出门去寻,问了几个下人才道是绸庄运来了新的布匹,把各院的管事都喊去分配了。
静姝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药,在寒风中搓搓手,小心地继续捂着。天一冷,顾心兰的咳嗽又好似止不住般地咳了起来,还好只是咳,不见别的病症,大夫又重开了个调理的方子,叮嘱她好好养着。
盘算着时间,左等右等仍不见顾心兰回来,静姝只好先把药端回灶上温着。刚踏出房门,细碎纷杂的动静就从外面传进了耳朵,她的脸色匆匆一变,把药碗搁下快步跑了出去。
落梅居外走来七八个人,静姝只认得被抬着的顾心兰,青白的额角裂了一道口子,即便用布包着也仍是一点一点淌着血,她的脸色蓦地一白,“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