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上书房。
建武帝显得异常兴奋,也异常激动,他轻轻地抚摸着林如海的奏折,竭力调整了自己激动的情绪,然后对次辅张尚文、户部尚书赵子勋大声说道:“朕没有看错人,贾琥是好样的!”
张尚文和赵子勋对视着苦笑,贾琥果然对扬州官员和盐商动手了,一夜杀了数千人,武将杀人从不手软,但能心黑手狠到连妇孺都不放过,可见其暴虐嗜杀,要知道当年太宗皇帝处决三顺王时都下令不够车轮高的孩子不杀。
不过这样的手段却非常的有效,一夜间便解决了所有问题,林如海说了,扬州盐商凑了五百万两捐银,再加上查抄的家产,该有个一千万两的现银,如果再将那些资产变现,国库最少会多出两千多万两库银。
建武帝兴奋地站了起来,对赵子勋说道:“你们户部给各省发一道公文,催促他们一定要在明年七月份之前将上半年的税银上缴国库。”
赵子勋:“是。”
建武帝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朕打算趁着夏季马还瘦弱之时,对草原用兵,一举消灭察哈尔三旗。次辅。”
张尚文:“臣在。”
建武帝:“内阁要保证大军的军需粮草。”
张尚文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想了想,然后说道:“这几年山陕大旱,山东、河南几个省歉收,两江及湖广、四川的早年存粮都已调运一空,明年的夏粮内阁已经做了调配,根本就拿不出太多的粮食。”
赵子勋连忙插道:“京中存粮自保尚且不及,刚运出去的十万石粮米,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建武帝开始来回踱步,又猛然站住,对张尚文问道:“可有什么法子能保证大军的军需粮草?”
张尚文瞟了一眼户部尚书赵子勋,答道:“回陛下,大周不是没有粮食,而是不在朝廷手里,都在士绅勋贵手里。”
此言一出,赵子勋脸色立变。
建武帝的脸色也一下子阴沉下来。
张尚文:“据查实,山东、河南几个省之所以歉收,皆因为老百姓手中全是下等田,甚至无寸地可耕,良田为官豪所占,这些人却不纳粮。”
建武帝把眼光徐徐转向赵子勋:“你怎么说?”
赵子勋无言,只有叩头。
建武帝的眼睛又慢慢地移向了张尚文,轻轻地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朕明白,你们是想劝朕休养生息,但朕不能,随着满清对朝鲜的进一步清洗和掌控,咱们的压力也就越来越大。为了列祖列宗的江山社稷,朕只能如此。”
张尚文和赵子勋情不自禁地对望了一眼,若是满清彻底掌控了朝鲜,那驻扎在朝鲜境内的八旗甲兵和蒙汉绿营兵就可以南下扣关了。
想到这里,张尚文说话了:“臣有一个办法,定能解决粮食问题。”
建武帝露出了一丝笑容,忙道:“次辅请说。”
张尚文:“首辅。”
建武帝怔住了,沉默了好一阵子,然后说道:“传旨,请首辅进宫。”
“遵旨。”当值大太监连忙跑了出去。
建武帝满意的目光又落在那本奏折上......
.........
京营。
大帐前,默默地站满了各营将领。
戎装佩剑的柳芳站在大帐门前,望着辕门方向,一脸的茫然。
马蹄声响,一名哨探疯抽着战马向这边驰来,驰到帐前飞身下马,向柳芳跪倒:“报!宁远侯已经进京了。”
众将领直接炸锅了,七嘴八舌,全部赞同拔营。
有几个三千营的将领更是粗着嗓子喊道:“奶奶的!既然他不给咱活路,那就大家一起完蛋!”
“五里路而已,骑兵直接杀进北京城!”
“杀出一条活路来!”
马尚一声大吼:“好了!”
声音慢慢平息下来。
“都不要乱!这個时候只能听大帅一个人的将令!”
所有的目光都望向了柳芳。
柳芳依然不表态,只是默默地站在那儿,望着辕门方向。
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了过来,众人注目望去。
一名哨探驰马而来,奔至大帐前勒住了缰绳,跳下马,大声禀道:“禀大帅,禁军已经进入了西城,情况不明。”
众将领慌了:“大帅.....”
柳芳失神地呆在原地。
众将又嚷了起来:
“大帅,不能再犹豫了,做决定!”
“是啊,当年若非荣国公犹豫不定,太子就不会兵败,咱们就不会落得如此凄惨!”
“各家培养的继承人都死在了山海关,咱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拼了!”
“拼了!”
“拼了!”
柳芳一颤,此时他的心中已是一片迷惘混沌,他担心因为自己的判断失误连累整个大军,然而随着一个个消息的传来,他又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唯一还有待证实的就是辽东军,可李承阳为何要秘密进京?这里面肯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时,他的鼻尖一凉,仰起头,一片片雪花从天空中飘落下来,又一场冬雪降临了。
局势愈发不利了,不能再等下去了。
想到这里,他沉思了片刻,说道:“好。那你们就听我的将令。石光珠。”
石光珠:“在。”
柳芳:“你率领左掖、左哨两部兵马驻防大营,严防辽东军袭营,断我粮草。”
石光珠:“诺!”
柳芳:“马尚。”
马尚:“在。”
柳芳:“你率领本部骑兵和三千营两万精骑即刻出营隐去行踪,若是碰到官军,直接剿灭。”
马尚:“诺!”
柳芳:“本帅亲领大军前往广安门,若是辽东军出现,以两发烟火为信号。还有,我不打算夺取广安门,等待宫里的消息也不迟.....”
马尚:“大帅.....”
柳芳手一挥:“这件事里外透露着蹊跷,还是稳妥些好。另外,要将辽东军引出来,消灭掉才行。”
石光珠点了点头。
.............
好大雪,漫天纷纷扬扬,古老的城墙在影影绰绰中便显得更加巍峨雄伟。
广安门下人来人往,十分拥挤,在城门洞处,守城军卒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躲避风雪,忽然,远处传来一片惊叫声,只见一队骑兵风驰电掣般向城门冲来,丝毫不顾及周围的百姓。
“闪开!都闪开!”
值哨军官眉头一皱,他认识这些人,京营节度使王子腾的亲兵,今日这是怎么了?不怕被御史弹劾?!
“京营反了!快快关闭城门!”
为首骑者大吼一声,马队从城门洞里疾驰而过,向着皇城飞马驰去。
“轰”的一声城门口立刻炸锅了,所有的人发疯了似的向城内拥去,值哨军官一边命令士卒关闭城门,一边跑去向广安门守将禀报。
广安门守将神色大变:“走,上城去!”
守将急上城楼探望,透过千里眼,他看见了京营的大军,铺天盖地的,有数万人之多,仅仅是站在那儿,就给人一种窒息的恐惧。
守将不由得眉头一皱,他想不通京营为何要造反,然而此时的形式已不容他多想,他立刻下令道:“擂鼓!”
“咚!咚!咚!”
巨大的鼓声在城头敲响了,在一声声激荡的鼓声中,城中的士兵开始一队队向城头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