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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他们究竟和好没有,其实坂口安吾完全不意外太宰治给小玉的答案。听小玉这么说，他的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
只是眼见着小玉就要撸起袖子，准备气势汹汹地去找太宰治算账了,坂口安吾不得不拦住小玉，说道：“小玉,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还能是哪样？”小玉气鼓鼓的,像只膨胀的河豚,“我今天下午难受死了，他竟然骗我！”
“他不是想骗你,小玉。”
坂口安吾按住小玉的肩膀,叹了口气，无师自通地蹲下来,平视小玉的眼睛，解释道：“他只是，无法原谅。”
无法原谅他,也无法原谅他自己。
坂口安吾无意将这样深沉的话告知小玉，只是说了浅层的部分原因：“小玉,被打破的镜子,即使拼回来,也会有裂缝。”
小玉信誓旦旦地说道：“那是因为没有交给龙叔,龙叔上次修一个碎掉的瓷瓶，修得可好了，一点儿裂缝都看不出来。”
坂口安吾：“……”
看着坂口安吾的表情,小玉又试探着说道：“或者，拿马符咒来修？保证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我之前用来修过洛佩的陶土雕像，也修过船，保证跟崭新的一样。”
——要是真的能这么简单就好了。
坂口安吾略微出神。而后又迅速回过神来,要不是小玉就他眼前，根本看不出坂口安吾刚刚有任何走神。
坂口安吾摸了摸小玉的头，说道：“非常感谢你的建议，小玉。但‘信任’没有办法交给陈先生，也没有办法用马符咒来修好。”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面容沉静，那双绿色的眼睛在镜片后理智得近乎透彻。
“现在这样就足够了，小玉。”坂口安吾的唇边露出一点浅浅的笑意，“比我之前预想的结果好得多。”
小玉好像有点懂了。
“所以，安吾哥，你和太宰哥，是和好了，又没完全和好？”
这样的形容让坂口安吾哑然失笑：“这么说，也差不多。”
他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转移小玉的注意力道：“好了，小玉，如果你今天是过来向我道歉的，那么我接受了。没有其他事的话，我让人送你回去。”
“当然有别的事啊。”小玉可没忘记自己来的初衷，“安吾哥，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找种田长官要假期。”
这回小玉没有再给坂口安吾抓住她的机会，“呲溜”一下就蹿出去了。
坂口安吾：“……”
坂口安吾沉痛地闭上眼睛，他对不起种田长官。
然而半个小时后，坂口安吾就把这个想法丢进了垃圾桶。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种田山头火和善笑道：“我想了想，觉得小玉说得有道理，安吾君你的黑眼圈确实越来越严重了，从现在到明天，你休息休息吧。正好，最近忙活的事情都结束了。”
比如处理组合来袭的后续啊，还有处理组合来袭的后
续啊（划掉）。
小玉发出强烈谴责：“就是就是，怎么会有你们这么压榨员工的啊？就算是十三区，布莱克警长也会准时下班的。你这样简直就是违反劳动法。”
坂口安吾好像有点明白小玉是怎么说服种田山头火的了。
小玉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坂口安吾：“怎么样，安吾哥，你要的礼物，喜欢吗？”
对于社畜来说，有假期，怎么可能会不喜欢？
即使是坂口安吾，也得承认：“喜欢。”
“好耶！对了，安吾哥，”小玉欢呼一声，邀请道：“你今天晚上要不干脆到老爹古董店住吧？种田长官说你天天住酒店，但是你最近不是嗯……比较困难吗？”
坂口安吾：小玉怎么还记得没钱这个“设定”？
就在坂口安吾思考婉拒理由时，种田山头火抢先一步，说道：“小玉邀请你去老爹古董店做客留宿，你就去吧。”
他小声地对坂口安吾说：“最好试试能不能从老爹那里再多问一点关于‘书’的事情。再多点情报，估计内务省那边的拨款就能下来了。”
坂口安吾：“……”这就是你把我“卖”了的理由？
接着，种田山头火抬手，拍拍坂口安吾的肩膀，带着些许隐藏的关切道：“正好，安吾君整理一下这个星期的心情。”
顿了顿，种田山头火又说道：“辛苦了，安吾君。”
毕竟，当初是他派遣坂口安吾去港口Mafia当三面间谍的。之后的事情，即使是种田山头火，也完全没有预料到。
坂口安吾微讶：“种田长官……”
“好了，感谢的话就不用说了。”种田山头火的手掌压了压坂口安吾的肩膀，笑呵呵道：“回来以后好好工作就行。”
坂口安吾：“……”很好，感动都烟消云散了。
.
坂口安吾最终还是跟着小玉去了老爹古董店。
一回生二回熟，坂口安吾还稍微有些上门拜访的拘谨，老爹直接看了他一眼，点了下头当做打招呼，就对小玉说道：“小玉，晚饭在厨房里，自己去拿吧。”
“哦哦！”小玉一边往厨房走，一边问道：“老爹，就我一个人的份吗？”
“两人份。”老爹说：“老爹猜你会带人来老爹的店里吃饭。”
小玉嘿嘿一笑：“谢谢老爹！”
她得寸进尺地问道：“那，老爹，楼上还有没有空房间啊？”
“刚刚让陈龙收拾了一间客卧。”老爹看了一眼坂口安吾，“你等会儿上楼应该能看见。”
坂口安吾立即觉得自己这次两手空空地过来实在有点失礼。他对老爹歉然道：“今晚给老爹古董店添麻烦了，抱歉。”
“没事。”有时候，老爹也不是很计较这些，“你是小玉邀请来的客人，就没什么风水问题。”
坂口安吾：“……？”
小玉小声地给坂口安吾解释：“有一次，森鸥外跟着我来老爹古董店
，
老爹说他破坏店里风水了。”
她幸灾乐祸道：“然后就被老爹敲了。”
坂口安吾忍俊不禁。据他所知，
森首领在老爹古董店这边吃了不少亏——没办法，谁叫当时港口Mafia的“情报战”输了一局呢？
何况，港口Mafia的行事风格本来就激烈。即使是森鸥外上位，仗着异能者队伍和中原中也，也并没有改变过这种风格。
没多久，坂口安吾的思绪从这些事情中抽离，享用起了老爹古董店的晚餐。
小玉吃饭的时候，嘴巴也不得闲，问坂口安吾：“安吾哥，你这个星期有来老爹古董店吃饭吗？”
当然没有。坂口安吾无奈道：“小玉，异能特务科还不至于让我吃不起饭。”
种田山头火再怎么样，也不至于为了内务省的拨款，看着他饿死。何况，异能特务科也有工作餐。
“哦……那好吧。”小玉遗憾了一下，转瞬又把这件事抛开，给坂口安吾分享她喜欢的菜，说道：“不过安吾哥要是有时间，可以来老爹古董店吃吃饭。说起来，太宰哥买的那些东西，难道不能退吗？”
“那是我答应过你的，没必要食言。”虽然后来被太宰治拿去坑他了，坂口安吾的眉头动了动，还是讲究着原则，说道：“何况，一般卖那些东西的，钱货两清，没有退货的说法。”
“这样啊……”小玉顿时更加同情坂口安吾了，打算之后周末有空就去异能特务科问问安吾哥要不要来老爹古董店吃饭。
吃完晚饭，坂口安吾也没好意思放下筷子就不管了，索性挽起袖子，把碗筷都洗了。
小玉熟练地在旁边给他递东西，顺便把盘子上的泡沫冲掉。
.
等他们两个处理完这些，老爹古董店的大门已经锁上，其他人都已经上楼了。
小玉就领着坂口安吾上楼，左右张望了下，果然看见了老爹说的让龙叔收拾出来的客卧，就在她的卧室旁边。之所以能一眼看见，是因为二楼只有这个房间的门开着。
小玉给坂口安吾指了指洗浴间，又多问了一句：“安吾哥带换洗的衣服了吗？”
“带了。”这点小事，在来老爹古董店前，坂口安吾就考虑到了。
“睡衣呢？”
坂口安吾：“……没有。”
他们这种里世界的人哪里有空换睡衣，二十四小时随时候命。能把外套脱下来放在旁边，已经是顾及到睡觉时可能会把外套睡皱的最大让步了。
“哦哦，没关系，我去找龙叔要。正好，安吾哥你和龙叔差不多高。”小玉推了推坂口安吾，“安吾哥先去洗澡，我把睡衣放客卧的床上。”
话落，小玉就跑开了。
她熟知陈龙的作息时间，知道这会儿陈龙还没有睡，就敲敲陈龙的门，说道：“龙叔，借一套睡衣给安吾哥。”
“啊？我翻翻看。”
陈龙从衣柜里翻出一套买大了一点点的睡衣，递给小玉，“正好这件我也没
穿过。”
“?”
“晚安，小玉。”
“……”
小玉接过睡衣，放轻脚步，免得吵到比较容易惊醒的老爹，回到客卧。
客卧的门还开着，但是旁边已经放了坂口安吾的西装外套，大概是特意给她留的门。小玉把睡衣放到床上，扭头看见换下来的西装外套，伸手拿起来，准备拿到楼下的洗衣房里去。
一张照片从西装外套的内袋里掉了出来。
“呀！”
小玉吓了一跳，连忙捂住自己的眼睛。但是总不能让照片落在地上，小玉只好一只手捂着眼睛，一只手凭感觉在地上摸索照片。
“……”坂口安吾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小玉自找麻烦的场面。
坂口安吾沉默了一下，问道：“小玉，你在做什么？”
“安吾哥？你回来了？”小玉指了指地上，“我本来想把你的外套丢进洗衣房里，结果掉了张照片出来。你快把照片捡起来，我找不到。”
“你把捂着眼睛的手拿开不就好了吗？”坂口安吾哭笑不得，还是上前捡起了照片。
他垂眼，黑白的照片上，三人的脸上都带着浅浅的笑容，让坂口安吾一阵恍神。
“可是我追问过一次你的事情，不能再偷看你的照片了。而且，放在内袋里，应该是很重要的照片？”估摸着坂口安吾应该拿起照片了，小玉才放下手，挠了挠脸颊，说道：“龙叔说，这不对。”
坂口安吾一顿。
半晌，他轻轻笑了一下，说道：“没事，是以前和朋友的照片。既然你都知道了以前的事情，看到照片也没什么影响。”
“嗯？我可以看吗？”小玉其实心里还是好奇得要命，但还是先问了一句。
“嗯。”
小玉立马凑过去，看坂口安吾手上的照片。
里面一左一右的两个人她都认识，一个是她眼前的坂口安吾，一个是看着比现在要小的太宰治。
还有一个青年，坐在中间，看着有点呆呆的。
小玉猜测道，这个应该就是安吾哥说的那个去世的朋友吧？
坂口安吾注视着照片，没有说话。
小玉试探着问道：“安吾哥，那条裂缝，真的没有修补的可能性了吗？”
“做不到的，小玉。”
坂口安吾收起照片，平静道：“人死不能复生，所以，无法修补那条裂缝——这是我当初犯下的错误，所以我会用一生去弥补。”
他冲小玉微微笑了笑，说：“就像你今天来弥补我一样。犯了错，总归是要付出代价的。”
“……”小玉安静了一会儿，突兀地冲坂口安吾招了招手：“安吾哥，你弯一下腰。”
“嗯？”
坂口安吾没有多想，弯腰。
一双手抱住了他。
“虽然你说了那么多，但我还是觉得。”
“不是你的错。”
小玉认真地说道：“不要惩罚自己。”
坂口安吾下意识想要扶一扶眼镜，
，
然而他的手落了个空——洗澡的时候，顺手把眼镜取下来了。
“安吾哥，你是异能特务科的卧底啊，隐瞒自己的身份，不是很正常吗？何况，你怎么可能知道，会有人那么坏，连小孩子都要利用？”
小玉震声道：“都怪森鸥外那个大坏蛋！”
“……”
不是他的错吗？
坂口安吾轻轻阖上眼睛，在漆黑的夜色里略微苦笑了一下。
如果三个人里必定要有一个承担错误——那应当是他。
因为习惯了。
“……”
隔壁的卧室里，小玉翻了个身，沉入梦乡。
四处一片猩红的空间里，一个才在照片上看见过的面孔在她身边停下脚步，似乎对这里突然出现一个人习以为常。他甚至很熟练地摸了摸她的头，用哄小孩子的语气道：“小女孩，你待在这里，不要乱跑。”
“啊？”
小玉盯着眼前的“人”……应该是人？她不确定，刚想脱口而出“你不是死了吗”，就听到远处的迷雾里传来别人的大叫：
“啊——！织田！快过来搭把手！我只是个爱豆啊！为什么要在这里应付这些怪物！”
换来杂乱的大笑声：“哈哈哈哈！*%#，谁叫你当初在港口Mafia不好好训练。”
“不是吧，*%#，都在这里那么久了，还没有习惯吗？”
别人对他的称呼被模糊掉了。
小玉忍不住看向那边。
深沉的重重猩红雾气里，影影绰绰，人影散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