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哪方人?”中年男人脸色骤变,声音拔高尖锐刺耳。
袭击军队?
这件事从没在他的考虑中。
鼠脸男也神色一寒。
思绪在脑海中翻涌纷杂。
这件事从小到下,几乎都是由他一手操办。
泄密?
那群丘八根本就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唯一的变数......就是那几个人。
是他们传出的消息,让距离此地最近的天方国做好了准备?
但这才过去几天?
点兵点将、粮草押运、又是在大漠、还要规划行军路线,这都非一朝一夕、甚至一月两月能做好的事。
他们怎么可能做得到的?
修士低头,唯唯诺诺:“只一个人。”
两个人神色都僵住,不可置信地看过去。
不是......
就一个?
这么大动干戈地跑来,露出这样一副姿态。
“细说。”听说只有一人,中年男人在最开始一瞬的错愕之后,反而平静下来,招了招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个人伟力强大,能以一敌十、以一敌百,但即便就算是宗师,乃至于传说中的大宗师,都做不到以一敌千。
一個人,对自己的军队造不成任何影响。
修士继续说下去:“我们行进至鸣沙山还有四里时,一个少年突然出现拦路。”
“二话不说,就持剑杀伐,他年纪虽小,但本事极大,是小宗师境界,快有宗师境界的本事。”
“我们军伍中寻常高手难过一合,就是小宗师强者也走不了几招。”
中年男人皱眉,不耐烦打断:“他死了吗?”
他想知道的不是这些。
过程无关紧要,他只想知道结果。
“没有。”修士摇头,“他杀死二十余众,把那日随神女一同而来的小男孩劫走了。”
中年男人神色恍惚:“小男孩?”
鼠脸男连声开口提醒:“就是那个看起来年龄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小宗师。”
“陛下金口,说要拿他首祭的小男孩。”
中年男人恍然:“是他啊。”
“除开死了二十多人、他被劫走之外,还有其他折损?”
修士摇头。
“四里路为何还没赶来?”中年男人脸色更不以为意。
他还以为损失有多大。
不过就是死了二十多人、丢了个小宗师。
放在以往,这件事的确该让他暴跳如雷。
但......今天不一样,没什么事,比接下来要去做的事更重要。
死了就死了。
丢了就丢了。
不重要,统统不重要。
“苏将军说,恐后续仍有敌袭,已就地结阵,差遣我来禀告。”修士小心翼翼,撅着眼睛,打量起中年男人,这一番话说的胆战心惊。
中年男人呵笑一声,笑声很冷:“速速赶来,朕要在半个时辰内见到他们。”
修士应下,抬头偷摸地看一眼鼠面男。
见他点头了,才起身退下,运转真气,飞速离开。
陈景站在不远处,若有所思,把自己刚才听到的讯息整合总结。
果真如此。
不过看样子......
并没自己想的那么“阴谋论”。
合作的只有两方势力,大矛国和日教。
至于其他国家,虽然与大矛国联手,但他们只是在第一层,要对那些江湖门派下手,并不知道“秘宝”的事,单纯以为“秘宝”只是个借口。
这倒能理解。
侠以武犯禁。
没哪个国家希望看到自己国土内,有那么光明正大、占山为王的暴力组织。
找一个借口联合起来剿灭这些暴力组织,也不是不可能。
听起来,他们原本的计划,是拿那些江湖人作为血祭对象。只是他们自己的出现,扰乱了他们计划,不得不提速。
但这个消息,反而让他头疼起来。
还真是血祭啊。
这么看来,那个秘宝似乎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什么正经宝贝需要用得到牺牲这么多人的性命。
陈景平复心情,继续等候下去。
日教神女出面过一次。
但并未与中年男人交流什么,只是和鼠面男对视两眼后,就回到帐篷里。
半个时辰后。
军队行进至鸣沙山下。
两个男人在士卒引领下走到山上,都躬身向中年男人问候。
“朕要你们昨日到,但却延误到今日。”中年男人不冷不热瞄他们一眼,“耽误朕的大事!”
左侧那位将军开口:“请陛下宽恕,路上偶遇沙暴,方才耽搁了。”
中年男人眯眼,神色犀利:“苏将军。”
“臣在。”他应一声。
“朕不记得你是北府军统帅。”中年男人摇摇头,“朕问的是北府军统帅,怎你来答话。”
他就要开口。
中年男人一挥手,神情厌厌:“朕从今日起,便是天下共主,不再需要这种肆意妄为之徒效力。”
右侧将军愣神,还没做出什么反应。
鼠面男顷刻出手。
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须臾延展伸长,赫然也是“炼宝”神通。
噗嗤一声——
匕首成剑刺穿苏将军咽喉。
正要为自己说辞的人,只眨眼工夫,就成了一具死尸。
“陛下!”右侧将军惊声。
中年男人神色不为所动:“朕要成大事,但还需一整个冲字营。”
“他忤逆朕,该死。”
“正好就为朕的万世伟业奠基。”
右侧将军惊愕看着自家陛下,眼中神色如狂风中跃动的火苗,凄凄不敢熄,可又绽放不出多么明亮的光芒。
他深吸口气,唯唯诺诺低头:“臣知晓了。”
“去,此事办妥。”中年男人打了个哈欠,“朕已经等了太久。”
陈景皱眉,往山下赶去。
鸣沙山下,不远处。
四个人聚在一起,藏身在沙石下,距离那些士卒远远的。
鱼通慧神情憔悴,这几日他没少受折磨。
“也不知山上现在什么个情况。”玉还真皱眉,叹了口气。
江雀儿开口安慰:“没有异动,师兄也没来,就说明......”
突然。
一道声音打断她的话:“谁说我没来。”
四人被吓一跳。
计白枝和玉还真手里的剑立马出鞘。
“师兄!”江雀儿握拳,在沙地上狠狠一砸,“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才。”陈景言简意赅,开口说话,但并未撤去无事牌神通,“我长话短说。”
“山上确实要进行血祭。”
“人数很多,等会有异象的时候,你们就往山上去。”
听这话......
玉还真皱眉:“师兄,你还要上去?”
陈景应声:“嗯,我看看他们什么时候把秘宝拿出来,再看看能不能想什么办法,不动声色把秘宝拿到手。”
“我现在连他们把那东西放在哪都不清楚。”
江雀儿嘱咐:“师兄,万事小心。”
陈景笑笑,没说话,又小心翼翼走回鸣沙山上。
他这一来一回折腾去的时间。
冲字营的士卒都已经填入深坑中。
这一切似乎都经过精密计算,这些人刚好填满一整个坑。
这些被关在坑里,于在场这些人心里,已经算不上“人类”的东西,被一种黑色淤泥一样的东西束缚住。
他们挣扎,他们凄惨。
但他们就是爬不出来。
如奈何桥下黄泉水中的冤魂。
中年男人换上华贵冕服,手捧玉笏,神色庄严,在一阵又一阵哀嚎和凄厉惨叫中,走到深坑旁的祭台上。
深吸口气,朗声道。
“天地并况,惟予有慕,爰熙紫坛,思求厥路。恭承禋祀,缊豫为纷,黼绣周张,承神至尊......”
他念起古老的祭文。
这些拗口、晦涩的文字,从他口中熟练地吐出。
大漠之下,狂风一阵卷来。
就像寄宿在这片荒漠中的古老神明,因他的话,而牵动了神思。
等祭文背完。
他一张手。
鼠面男和另一位身上同样绽放耀眼灵光的男人伸手,两人取下腰间玉佩,合二为一,注入真气。
混混沌沌间,一扇枣木门出现。
神女走来,把门打开,虔诚地将里面的东西捧出。
是一块骨,洁白如玉、亘古苍凉。
看其形状,应该是一块掌骨。
陈景神色惊疑不定。
他极力看去,想要看得更清晰一点。
可......那的确是一块骨。
所谓的秘宝,其实就是这一块骨头?
神女将它交给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接过,神色狂热渴求地高高举起。
“上天之路,已经封闭数百年!”
“昔日仙人之教门,也都烟消云散。”
“但朕向上苍祈求,呼唤这尊神骨的主人,再看一眼此方世界。”
“便以血食祭之!”
他大声嚷着。
微弱的真气注入进去,骨也有微微异动。
鼠面男和神女对视一眼,走到深坑前,各自从腰间取下一只火折子,朝着坑里扔去。
黑色淤泥一样的物质遇火既燃。
大火顷刻席卷整个坑,坑里的人痛苦嚎叫。
中年男人脸上神色越发狂热。
他感受到了。
手中的骨在振动。
它对此有所反应。
血祭果然有用。
鸣沙山下,四人见漆黑黑的烟涌起,对视一眼。
“现在么?”
“再等一会,祭祀应该才刚刚开始。”
计白枝打个哆嗦,看着鸣沙山,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而山上。
陈景盯着那块骨,不受控制的毛骨悚然。
大恐怖陡然侵袭内心。
玄妙视野中,那块骨上,绽放出莫名血红色的灵光。
敌视、怨恨、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