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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这个目的?”听到了那铁手彭一声喝,场间胡麻等人,便已豁地心间敞亮,这人中了什么招,倒是还没看透,但如今他的目的,却是已经看透了。原来他,或是他背的东西,奔着大羊寨子祭山的事来的?“老哥,我见识少,会有这等影响?”胡麻心里这一反应了过来,便立刻压低声音,向了旁边坐着的汤老坛主问道。汤坛主微一点头,道:“老风俗里是有这说法的,喜事,便要和顺字搭着来,这才叫和和美美,才算得上是一件喜事,喜事能冲灾,但也可以被倒楣事给冲了。”“尤其是,寨子里是在准备祭山,天地为凭,鬼神鉴证,更是要圆圆满满才好,若是出了岔子,便说明这事不顺,有东西不想着看到咱们祭山。”“也正因为祭山是件大事,所以要讲规矩,重名份,若是寨子里正被人扣了这么一档子事,光这名声,便不好听了。”“据说,山老爷不受这等不正之供,强行祭山,非但讨不了福份,反而有可能招来了灾呢……”“……”他这一番话,说的胡麻也眉眼为凝,森森然向了寨子周围,四下里黑洞洞的老阴山看了过去,心间已生出了一股子强烈的郁气。大羊寨子祭山,虽然有挡灾的说头,但其实是为了哄二爷高兴。能不能真的挡灾,门道里都没这说法。那么,究竟是谁,在自己都没相信这挡灾的说法时,便要过来破坏这祭山之礼,以免自己真能躲了这灾了?……这时候,他倒是根本就没有怀疑旁人,毫无疑问,这铁手彭身后的人,必定是朝了自己来的,不然,没人这么闲,非要破坏一个深山里的寨子祭山之事。“都,都坐下,莫要……莫要动……”而同样在胡麻意识的关窍处,凝神细思之时,旁边二爷见着寨子里面,群情激奋,真就要各抄家伙,把这铁手彭师徒给打出去,他也急出了汗来,忙伸开手,阻止了这些要动手的人。心里,倒仿佛做下了某个艰难决定,努力的咧开嘴,向那铁手彭笑了笑,道:“彭……彭师父你说笑了……”“我,我确实叫过你师父,只是,几个娃子……”他转头,向了胡麻等人看了一眼,道:“你也瞧见了,娃子们都出息,但他们这一身大本事,哪里是我这样的老村夫能教的?”“其实,只是娃子们哄我开心,叫我声好听的罢了,我自己明白,没本事,做不了他们的师父。”“也正是这么说着,我给您老人家磕头,是应该的,但他们,却不用了吧?”“确实,他们曾经在我手里学过几个把式,但这把式本来就不是咱门里的啊,我这辈子没福气进门道,这门里的绝活我也没碰过,谈何……外传不外传的?”“……”“嗯?”那铁手彭脸色顿时一变,万没想到二爷竟会有这么一说,后面的言语已落了空。可是旁边的胡麻听着,却也脸色一变。旁边的老族长早已急的眼睛都红了,向着二爷骂道:“老二,你又说什么浑话,怎么到了事头上就开始装怂?我是你哥,我今天不教训了这欺负我兄弟的老王八,我就不是人……”“哥……”二爷心间又是难过,又是憋屈,急声道:“寨子里客人多,而且,而且,这眼看着到事头上了啊……”老族人立时明白了他指的是祭山的事,火头子也微微一压,只是心里仍不痛快。“这话说的有礼!”这时,旁边一个响亮的声音喝道,正是光头老张,他眯着眼睛,冷声道:“在场间都是门道里的,规矩难道还不懂?”“什么外传不外传,这说的是自己的绝活。”“你那几手野路子的把式,也能往这层规矩上面套?”“我们红灯娘娘会庄子里招几个伙计进去,都得把这些把式一板一眼的讲明白了,你他娘的……”“……比血食帮都狠!”“……”身为守岁门道里面,也是手里的活,有传承有徒弟的,他们其实很能看清楚这事情里的道道。不论别的什么,这铁手彭,如今也不知是怎么地,这是要强行拿这个名份了,这奔的不是二爷,而是明显是奔着胡麻与几个小的去的。若真被他坐实了这名份,上座得让他来座,祭山的时候头一柱香都得由他来点,由着他,那这福份他就占了个头。不由着他,老阴山大羊寨子这脸也丢光了。二爷本就觉得,胡麻等人本来就没学到真东西,更不想因为自己,让他们几个认了这位“师爷”,为了这个事,他是宁愿这几个小的,都不认自己做师父了。“你……”而那铁手彭,被光头老张奚落,更是从二爷那颓倒神态里,看出了某种绝决,倒是微一糊涂,整个人看着,像木偶忽然卡顿了一下似的。而同样也在这一卡顿之中,胡麻骤然察觉到了什么不对,目光之中,杀机一现。“呜……”也在这时,老阴山深处,忽然有呜呜风声刮了起来,直吹得树木摇晃,枯草卷飞,这森森夜幕,仿佛更加深沉了一些。自己也已经微微动了意,便准备要抢出寨子里去,但却看到,这一阵风声,来的快,去也快去,倾刻之间,便已止息,寨子里面各个桌子上点的蜡烛,火盆,也渐渐稳定了下来。远远看见刚刚出去巡逻的小红棠也回来了,小脸上似乎带了些诧异之色,胡麻心间略略惊讶:“来的究竟是谁,居然连山君,也没能抓住他?”而在此时的寨子里,众人被这一股子风,吹得头晕目眩,察觉到了这寨子怕是不太平,都已经警惕了起来。正当各自心里那股子别扭劲,已经越来越强烈,而做下了那个决定,也让这铁手彭失了话口,一时便仿佛呆愣在了原地之时,胡麻则是轻轻叹了口气,起身。“二爷,你这话不对。”他走到了二爷身边,扶住了他,这一开口,倒让周围众人皆是一惊。然后便都看着胡麻,见他笑着向了二爷道:“你当然是我师父,当年婆婆亲手领着我,去外面庄子里拜的你,你不是我师父,谁是?”“再问大同他们几个,谁敢不认二爷这位师父?”“……”周梁和赵柱等人,身上还都披着甲,闻言便立时用力点头,周大同更是怒喝道:“谁欺负咱家师父,脑袋拧掉!”二爷听着胡麻的这番话,已是感动的不知所已,一双老眼,都微微泛红,拍了拍胡麻的手背,道:“有这心就行了,你们出息大,不能耽误在我这里。”“若是为了什么有的没的,看二爷受气,那我们再有出息,顶什么用?”胡麻冷着脸,轻拍了一下二爷,然后便转头向了铁手彭看去,他未施法相,但森然一看,落在旁人眼里,便如同身形正变得无比高大,犹如一尊站在了近前的凶神似的,沉声道:“大同,请老爷子去屋里坐下,好生陪着说话。”“……”这铁手彭已经中了某种招,只是太深,看不出来。照理说倒是要看出来再对症下药的好,但他却看不下去二爷在这里被其排挤,便先拿下,无论有什么问题,总是可以找得出来。在场的孙老爷子与汤坛主都明白他的意思,只能叹着,确实是没办法的办法,老族长与寨子里的人,则是齐声欢呼,周大同更是跳了上来,就要拿人。而那铁手彭,竟是一动不动,只是冷眼瞧着,眉眼愈发阴森。“不可!”却不料,二爷忽然用力抓住了胡麻的手掌,摇了下头,道:“胡小子,你若真还认你二爷,便不能拿下了他。”胡麻想低声告诉二爷,这铁手彭身上有问题,却听二爷也低声说道:“我眼不瞎,看出了彭师父不对劲,但他今天过来说的这番话,也是我心里的一根刺。”“咱们寨子里的人家,有自己的规矩,也有自己的法子,不怕他来说嘴!”“……”说着,目光缓缓从胡麻的脸上,转过了周大同几人,以及各方宾客,寨子里的族人,倒仿佛是下了某种狠心。骨子里的颓势一扫而空,声音也变得响亮了起来,大声道:“二爷我人不精明,也没啥大本事,但我这一辈子,做人不亏心,不怕辩这个理。”“彭师父,我跟了你八年零三个月,也在你手里得了几手把式,但我今天就不怕讲:”“我叫你一声东家,也当你是个长辈。”“但我周槐,就是不认你这个师父,我教出来的这几个小的,也与你没有任何关系,这话不怕老天爷听见。”“……”说着,已是忽地转身,向了老族长道:“大哥,若是疼你兄弟,就让人把火坑子给烧起来吧,今天,我要走火坑!”“若是我周槐做的不对,那便让这火坑烧死了我,若是我走下来了……”“彭师父,就别提这名份啦!”“……”旁边,醉酒了老族长,都一下子惊得酒醒了大半,连着过来搭手的老羊皮大爷等深山里的老人家,皆失声道:“走火坑?这,这好多年没有啦……”“你……你不想活啦?”“……”就连那铁手彭,僵硬的身子竟也微颤,仿佛打起了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