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胎肯定是没了。
六七个月的胎硬生生落掉,蒋黎元气大伤,在医院足足修养了大半个月。
一出院,她就开始收拾欢喜传媒里不服自己的人。
事实上,不服她的非常少。
毕竟欢喜传媒底子是四合会残留众人,底层混混光会逞凶斗狠,有脑子的没几个。
说残忍也残忍,说好忽悠也好忽悠,见蒋黎遭逢变故还要强撑身体处理公司,竟还割手发血誓要替仇富找出幕后凶手。如此“有情有义”的大嫂,他们认得十分痛快。
自然,“情义”的外衣下,蒋黎还给大家提高了待遇。
用的理由自然也是替仇富积阴德,让他到了下面也能风风光光,舒舒服服。
这让底下那帮小弟出身的的员工更加没话说了。
蒋黎恩威并施,很快就凭自己从仇富身上学来的手段成了欢喜传媒的老板。
她利用道上还没消失干净的规矩,就像仇富搞死虎爷猛仔后接替他们的一切那样,她接手了仇富的东西。
虽然她跟仇富在法律上没什么关系,不过仇富中风无法说话时蒋黎就联合刀疤、独眼龙让仇富签了一系列授权书。
如今,她接手他的一切,合情、合法。
何况,□□内部事宜,政、法、警察其实并不怎么愿意掺和,授权书如何来的他们当然不想深查。
尤其蒋黎自己准备了投名状。
将从阿邦那听来的关于仇富始终跟金三角有联系,最近两年他提供枪支,金三角提供毒品的事跟裘康胜交代,随后又以仇富“遗孀”的身份捐出仇富大半不义之财。
换得那些没跟毒贩勾结的弟兄的自由。
如此一来,剩下的兄弟们各个感念蒋黎的义气,更加维护她。
欢喜传媒也迎来了真正的洗白,蒋黎开始在港城几拨□□势力中崭露头角。
如今,人人都要喊她一声“黎姐”。
一个脱星,一个玩物,摇身一变成了有资格与其他老大坐同一桌的人,当然有人不服气。
尤其在仇富之死里也插了一手的林爷。
但再不服气,蒋黎都坐上了他们所在的牌桌。
几个大老爷们除了以“讨论她波小不美”借此贬低蒋黎作为三级片女星的过去也没别的办法。
因为蒋黎上位太顺利,只要不是蠢到家的,都能发现她背后有人,至于什么追凶啊,悲痛欲绝啊,在手都不干净的一群人眼里鬼才信?!
只是她操作得好,豁得出身子,脏事全让刀疤和独眼龙做了。
就算要查,也不可能查到她头上。
一时半会,竟无人查出给她支招的人是谁。
虽说林爷还记挂着自己被“仇富”拿走的大笔财物,但得知蒋黎捐了整整两个亿也打消了对付她的念头。
毕竟,如今不管是社会、警局、还是道上的都在夸她讲义气,说她虽是女人却不输男子。
这种时候她若是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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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得离乡背井了。
他已经七十,不想再折腾了。
左右始作俑者仇富已经死了,也算出了口恶气。
蒋黎忙碌一天回到家。
花姐开门:“回来了,累不累?”
她如今的住处不是仇富的房子,蒋黎以睹物伤心为由处理掉了所有仇富相关的东西,包括他的房子、车子。
而后重新置办了新房产。
当初照顾她的花姐则跟着一起。
并非蒋黎对花姐多满意或是有感情,而是花姐是在别墅里呆得最久的人,她担心对方无意间发现过什么,虽然整件事她都没出过面,撩拨独眼龙时也是在绝对安全的情况下。
但经过了这么多事的蒋黎显然已发展到疑心病晚期。
对不放心的人,她当然得把对方弄到眼皮子底下。
“蒋小姐,我煲了八珍汤,你先喝一碗再去泡澡。”
“花姐,多谢。”
蒋黎喝完汤,泡好澡,边看公司报告边给那个熟悉的邮箱发消息。
虽然对方提供的种种消息帮了她很大的忙,但蒋黎依然很想弄明白电脑那头到底是谁,否则她安心不了。
但仇富一死,那个邮箱的主人便再也没回复过,蒋黎又不敢托港城的人查,现在这边的人她谁也信不过。
突然,她眼睛亮了亮,想起一个人来。
前几天她听说丛琦二人之前来港城那趟还拜访过穆老。
不由得揣测暨和北的势力不容小觑,便想拜托对方查一查。
只是这小半年都没联系,一联系便是让对方帮忙,蒋黎又有些犹豫,想了想,眼底的光渐渐黯淡,她又把电话放下了。
***
丛琦参加完婚宴没有立刻回榕城,她得留下跟梅沙沟通风格和细节。
她要暂时留在海市,暨和北却得回去工作。
原本他要带两个小的回去,结果暨大宝暨二宝压根不跟爸爸走。
没办法,这个年龄的小孩对妈妈的黏远远超过爸爸。
也不知道什么心理,明明大多数时候陪他们玩的是暨和北,但一旦可以选择跟谁,两人都更黏丛琦。
越长大越如此。
以前会说的词少时大人怎么安排都行,反正除了哭一场也能接受。
现在跑得特别利索,说话也流利了,面对不符合他们“心意”的安排,两个小崽子会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抗议。
譬如故意跟人躲猫猫,或者扒拉着沙发、门就是不走,又或者赖在丛琦身边,丛琦到哪他俩跟到哪,当个小尾巴跟唐僧念经似的。
“妈妈我陪你好不好?”
“妈妈,我帮你擦地呀?”
“妈妈,妈妈——”
“……”
叫人很难狠下心把他们弄走。
丛琦取过领带帮暨和北系好,随后抱着他的腰,软着声儿苦
恼道:“怎么办,他俩不愿走,你一个人强行扭他俩回去怕是不行。”
“所以,你想让他们留这边等你忙完再一块回家?”
暨和北单手回抱,修长的手指缓缓滑入长发,声音温柔道:“也不是不行,你打算请家政还是叫车阿姨连阿姨过来?”
“算了,请家政吧。”
他们不在榕城,两个阿姨便负责给爸妈做饭,再让她们跑来万一水土不服怎么办?
她们又不会说海市话。
丛琦觉得找本地家政好一点,至少面对打死不说普通话的本地人时好歹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这倒不是丛琦对所有海市人有意见,她当然知道各地都有这类奇葩,只是她遇到的那老太太格外气人而已。
“嗯。”
丛琦抬头,在他唇角亲了亲。
正要退开时,暨和北突然俯首,插在发间的手掌落在丛琦后脑勺按在,两人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
“路上小心。”
“嗯,实在忙不过来就多请几个人。”
“知道。”
“大宝、二宝,爸爸要回家工作了的,你俩别躲了,快出来跟爸爸说再见。”
两个小崽子本来藏着,一听“再见”知道自己能留下陪妈妈,瞬间从卫生间里钻出来。
暨二宝热情地扑到暨和北腿上。
仰着小脑袋一脸舍不得:“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暨大宝则是绷着小脸,酷酷道:“爸爸,拜拜~~~”
暨和北摸摸两小只脑袋:“爸爸过几天就回来,你们要听妈妈的话,不要调皮捣蛋,知道吗?”
“知道~~”
两个孩子异口同声道。
“我周末过来。”
丛琦点头:“不忙你就来,忙的话不用飞来飞去,我估计顶多就半个月方方面面就沟通好了。”
只要客户的需求不是一天三变,能够有统一的审美喜好,前期沟通就不会特别耗时间。
丛琦最怕的是接到老师和律师的定制。
太能抠字眼、太能改主意了。
不仅要求非常多,还特别容易在沟通几天后宣告失败,最后直接不做……
经过一两次后她听到这两个职业都差点ptsd,可见阴影之大。
“应该不会太久,梅总不是难沟通的人。”
暨和北点了点她鼻尖,笑道:“大概只有你才这样觉得。”
这话引得丛琦惊讶:“怎么这么说?她毛病很多吗?”
“毛病多不多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谈合作时寸步不让,咄咄逼人。”
“跟咱们有合作?”
暨和北摇头,笑道:“跟王奉松大哥有合作,而她堂妹跟王奉松订了亲,王奉松说这位梅小姐是冷面女魔头,固执己见且难以沟通。”
丛琦眼前闪过梅沙的脸。
对方笑得可真挚了,怎么看都跟不好打交道的那类沾
边。
再听到这话王奉松说的,可信度默默调低一半。
“好了管他谁说的,九点二十了你快出发吧。”
丛琦拿过入户置物柜的包,塞到暨和北怀里:“一路顺风。”
送走暨和北,丛琦立刻联系郦慧心让她帮忙安排两个靠谱的家政人员。
这事好解决,星空艺人宿舍本身就配备了家政人员。
不出两个小时,家政到岗。
丛琦跟梅沙约了后天谈工作,对方体贴的没有约在外面,而是直接上门。
想着今天无事,两个孩子又爱玩水,吃完午饭丛琦叫上家政阿姨,三人带着两个孩子到楼下会所游泳馆游泳。
没想到在游泳馆遇到了熟人。
时昨天跟两小只一起泡水里哇哇大哭的其中一个小姑娘。
仔细一瞧小姑娘眼珠子带点灰绿色,似乎是混血。
她穿着粉粉嫩嫩的荷叶边儿童泳衣,小肚子被泳衣勒得圆鼓鼓四肢胖嘟嘟,跟条烤肠似的,特别可爱。
看到自己就开心的大喊“漂亮阿姨”,还熟练地迎上前喊“大宝、二宝”。
暨大宝两兄弟也喊出了对方的名字——“安妮”。
三个孩子很快就玩到一块。
在专业的幼儿游泳教练的指导下,欢快地下水了。
“你好,又见面了。”
丛琦回头,主动跟安妮的妈妈打招呼。
“你好。”
安妮的妈妈气质娴静,声音带着江南小镇的温柔,眉宇间笼着一抹轻愁,虽然脸上挂着笑但还是让人觉得她兴致不高。
看出对方没有聊天的意思,丛琦也没勉强。
打完招呼,让家政阿姨盯着两个孩子,她去换了泳衣。
丛琦带的泳衣不是性感比基尼,而是绿色为底,布满灿烂向日葵花样的小短裙。
她腿长皮肤白,身材线条紧致。
穿着泳衣出来,顿时吸引了寥寥几人的眼球。
这种惊艳的目光她早就习惯了,面不改色进入泳池。
幼儿区水深不到一米,丛琦下去水甚至没能没到臀。
她刚过去,抓着浮板偷懒的暨二宝扑腾着腿子慢慢游过来。
丛琦托着他,柔声问:“过年时你和哥哥不是会游了吗,怎么又用上板子了?”
“累,不要游。”小卷毛奶声奶气道。
显然,这是个喜欢在水里瘫着的小懒蛋。
不像暨大宝小朋友,游得特别熟练特别来劲儿,游一会儿歇一会儿,小小年龄就展示出了“有规划”的那面。
丛琦掐着时间,两个孩子游满二十分钟,就拎着他们上岸。
刚冲了水换好衣服出来,安妮的妈妈居然主动邀丛琦到二楼喝东西。
丛琦本想拒绝。
却不想安妮也拉着暨大宝兄弟俩说要带他们一起玩,三双大眼睛布灵布灵的望着自己。
无奈,只能应
了。
二楼是综合类休闲区,有吃又喝,还有特地布置的儿童游乐区。
安妮妈妈没有请保姆,但丛琦家两个阿姨都在,两个人看三个小孩倒是没什么难度。丛琦比较好奇对方为什么短短时间又想跟自己来往了。
“你好,我叫项美兰。”
“我叫丛琦。”
“我知道,我看过你演的电影。”
丛琦莞尔:“是吗,那真是缘分。”
项美兰浅浅笑了笑,突然道:“的确很有缘,没想到我们居然住在同一个小区。”
丛琦解释:“我们不常住这边,这次是因为刚好有工作才停留一阵子。”
“原来你要工作啊?”
项美兰很是诧异:“我以为你跟我一样,是全职太太呢。”
“嗯,我喜欢工作。”
说话间,咖啡来了。
丛琦端起小小抿了口,望向嘻嘻哈哈玩得正开心的几个孩子,笑道:“你看他们,小孩子真会寻乐子,只要有人陪他们玩不管做什么都乐呵呵的,傻傻的,特别可爱。”
“嗯,确实很可爱。”
“工作是不是比在家带孩子更好?”
听到这个问题,丛琦一愣。
斟酌字眼说:“应该……没什么好与不好,看个人需求吧。如果成就感来源于对家庭的呵护,带孩子没准比工作让人开心。如果成就感来自外界那就工作好一点。”
“你是工作?”
“应该是。”
冯美兰若有所思,突然又问:“刚刚你为什么要换泳衣啊?”
这话问得丛琦傻了:“去游泳馆不穿泳衣穿什么?”
她反问得太过理直气壮,以至于冯美兰恍惚了:“但是那是公共场合啊,男男女女那么多,你穿泳衣你老公也没意见吗?”
“他为什么要有意见?”
丛琦哈一声,问完,恍然又哦了一下。
忽然明白冯美兰在愁什么了。
她似乎被她的丈夫用各种奇怪的条条框框给困住了。
丛琦直言不讳问:“难道你老公不允许你穿泳装?”
“我看安妮瞳孔颜色有点绿,你丈夫是外国人?他们老外不都是很开放的吗?沙滩全|裸在西方都很常见,为什么穿个泳装就不行了?”
这控制欲是不是太强了一点?
像极了前两年口袋书里最爱写的那种霸道总裁强制爱,老婆出门那必须裹得跟木乃伊似的,穿得稍微暴露一点立马吃醋撕衣服……不会吧不会吧?
现实中真的有这么狂躁,老婆还不跑路的情况吗?
大概是丛琦的眼神过于一言难尽,项美兰赧赧解释:“……他只是太爱我。”
“爱的第一条难道不是尊重吗?”
说实话,夫妻相处相关话题丛琦其实不怎么喜欢讨论,毕竟各人有各人的舒适区。
自己又不是研究这方面的专业,一个说得不好还会变成挑
唆,甚至落一个破坏人家夫妻感情的名头。
但她实在见不得有些女同胞大好年华被“爱”困住。
她看得出来项美兰内心是挣扎的,不开心的,但因为这是丈夫对自己的爱,所以才选择妥协。
这很奇怪啊。
“连你穿什么都要限制,那其他方面也要管你吗,如果是,那太离谱了。”
项美兰捧着咖啡,垂眸没说话。
丛琦看她不说话,翻了个白眼直接问:“你喜欢不管干什么都被管着吗?”
项美兰迟疑了两秒,摇头。
“不喜欢就跟他说啊,要求他改啊。如果他不能理解那你也每天控制他的着装,再告诉他你这是爱他。他如果受不了,自然就会设身处地理解你的想法。当然,前提是你老公人品在及格线以上。”
项美兰听着听着,忽然就笑了:“这是让我跟他互相伤害吗?”
“看看,你潜意识里也觉得这是一种伤害。那为什么你心里又要用他爱你来替这种伤害行为开脱呢?”
“……”
这句话让项美兰触动极深。
也让她说出了一开始不找丛琦说话,后面又约她喝咖啡的原因。
“其实我同你聊天是以为我们都是全职妈妈,想拉你一块诉诉苦,也想知道你为什么可以坦然的在陌生人面前穿那么大胆性感的衣服,没想到其实我们是不一样的。”
项美兰无奈笑了笑,说起自己内心的苦闷。
“结婚以前我只是酒店的新员工,而安妮爸爸是酒店老板的儿子,他有四分之一俄罗斯血脉,我们很快就相恋了。因为他家里不太喜欢我,觉得酒店服务员上不得台面,并不希望我们走到最后。但安妮爸爸很坚持,所以我们结婚了。我不想让他家里人看不起,所以婚后没再工作,而是积极备孕,一开始我觉得相夫教子也挺好的,但时间一长,就发现我跟安妮爸爸话题越来越少,渐渐地,变成他说话,我服从……”
丛琦没有插话,认真听着。
其实这就是一个灰姑娘嫁入豪门的故事。
丛琦判断不出这对夫妻具体问题有哪些,矛盾有多大。
她唯一能提出建议的是:“其实你可以挖掘一下自己的爱好,眼光不要局限在老公和女儿身上,或许会快乐许多。”
“可是每天照顾女儿,我没有太多属于自己的时间。”
“可你不缺钱,为什么不请人帮着照顾孩子。”
“我老公讲,宝宝需要的是父母的爱,不是保姆的爱,所以——”
丛琦对这话挺嗤之以鼻的。
但感觉说什么都很武断,她只能这样说:“我不知道孩子是不是需要随时陪伴才能感受到你的爱,但我知道,如果你没有工作没有自己的长处,等孩子长大已经有了崇拜意识后,你就会变得可有可无,而爸爸才是她崇拜的那个。”
“但是——”
“但如果请保姆,是不是就没法成为合格的妻子、母亲?”
丛琦挑眉,似笑非笑:“什么叫合格的妻子、母亲?在妻子和母亲这个身份之前,你首先是自己。你得问你的心,你想要怎么样,怎么样自己会更开心?”
项美兰眉心还是蹙着:“我有时候也这样想过,但想法保持不了几分钟,我又会觉得自己自私。”
“那你有没有想过安妮爸爸当初跟你谈恋爱、和你结婚究竟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一眼就看出了你贤妻良母的本质吗?”
“你将你的韧劲儿、你的天真可爱、你为爱飞蛾扑火的劲儿全都换成所谓上得了台面的端庄贤惠……
有没有可能当你变得不像自己时对方也会渐渐变得不再像他,到时候你们都面目全非,你所坚持的‘爱’还能剩多少,还能坚持多久?”
丛琦误打误撞的假设让项美兰恍然大悟。
她一直在想,明明自己学会了西餐,学会了钢琴,能陪他听高雅的歌剧,甚至对着芭蕾表演也能谈上些许心得,明明变得比从前优秀,为什么夫妻相处反倒越来越拧巴?
丈夫嘴上会说爱她,但生活中的细节盘一盘却叫人难受得仿若踩在尖刀上。
因为她感受到了丈夫的失望,却不知为何失望,项美兰不敢问,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多不够好。
所以对待丈夫越来越强烈的掌控欲,越来越冷的表情,她选择进一步包容。
可万一对方要的不是这种“优秀”,而是恋爱时的真实呢?
“我好像明白了,谢谢你。”
想通后,项美兰眉宇间郁气消散许多。
目露佩服的看着丛琦:“你不像设计师,甚至不像演员,你刚才更像一个心理专家。”
“真的吗?那看来我宽慰别人的本事见长啊。”
丛琦勾唇笑笑,还开玩笑道:“等哪天设计这行干不动,我没准可以去考个什么证,专门给大家解决情感困惑。”
项美兰原本说完立刻感觉到自己的话不太妥当。
她觉得任何一个看重事业的人大概都会理解为贬低,没想到丛琦用幽默化解了尴尬。
这会儿看着丛琦的眼神越发亲近了:“我结婚时太匆忙,加上安妮爷爷奶奶那边一直不松口,我们便只领了证没办婚宴。如今想来太遗憾了。丛琦,你会设计婚纱吗,我想订一件圆这个遗憾。”
“当然没问题,我留在这边就是要跟另一个客户聊她的需求。对了,你要补办婚宴吗?如果时间比较赶,我建议找其他人,我手头有别的订单需要尽快完成。”
她不追求量,更注重每一样产品的独特,所以该说清楚的都会事先说清楚。
“不知道补不补办,不过你放心,就算补办我一定会选一个婚纱完成后的日子。”
“出自你手的婚纱,跟外面的婚纱不一样。”
语罢,项美兰由衷笑了起来。
这自然是不一样的,如果没有今天这场谈话,她很可能还钻在牛角尖里朝着错误的方向努力。
而眼下,
至少她找到了婚姻的出口。
哪怕试过后也是错的,好歹不像之前那样茫然了。
而有生意上门,丛琦当然开心。
两人没另约时间,当场就聊了起来。
大概是太相信丛琦。
项美兰竟说:“我想要非常梦幻非常幸福的感觉,我相信你所以多余的条件我觉得自己不用提了,你看着设计就好。”
丛琦怀疑她是特地给自己送“心理疏导费”
的,实在随意得过分了。
“好啊,设计图大概一个月后出来。”
丛琦主动掏出手机,记下项美兰的联络方式,随后用短信将自己的企鹅号和邮箱发过去。
“你有企鹅号吗?有的话回去你加我,这样就算我不在海市咱们也能随时沟通。”
“企鹅号?”项美兰困惑不解:“企鹅号是什么?”
这下轮到丛琦目瞪口呆了:“企鹅号你都不知道啊?那看来你跟社会的确很脱节。”
丛琦把企鹅号、社交论坛、聊天室细细介绍了一遍,项美兰瞪大眼睛,瞬间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原来就算不出门也能跟人聊天的啊。
再听丛琦说她的电脑是她老公教的,项美兰当即决定今晚也要让丈夫教自己用电脑,既能学新东西还能润物细无声的缓和关系。
两人坐了会儿,项美兰就带着安妮回家了。
丛琦则陪着两小只把这里所有的玩具都玩了一遍,玩到他俩自己喊累才回家。
回去后家政阿姨做饭打扫,丛琦则开始想象什么样的裙子才是梦幻的让人穿上就能拥有幸福的感觉……
第三天,丛琦见了梅沙。
因为跟家政阿姨还不太熟,丛琦对她们的信任度比较低,不敢彻底将孩子丢给她们出去见梅沙。
梅沙非常体贴,直接上门了。
不过聊了会儿,丛琦隐约猜到她为何这般殷勤了。
——定制婚纱是皮,混交情拿暨和北手里的项目才是骨,嗐,这些生意人心眼子一个比一个多。
简直是打击她的热情。
亏她以为对方慧眼识珠,看出自己的能耐才敢约婚纱定制,没想到人家这是走曲线救国的套路。
算了,工作嘛,不想那么多。
反正对方没主动提,那就当不知道。
丛琦心里一大片吐槽,面上却不动声色,装作看不出她的打算。她也不担心对方能利用自己,左右暨和北跟谁合作都不看交情,而是看对方的实力。
公司有实力又不存在别的风险,这才是他挑合作对象的原则。
什么枕边风之类……
呵呵,她从不吹枕边风。
一个想温水煮青蛙,一个扮猪吃老虎,谈的确实很愉快。
随后几天,梅沙又来了几次,每次都会给暨大宝暨二宝带小礼物。
不贵重,但很用心,要么是海市小孩儿很爱吃的小零食,要么是三岁小孩爱玩的玩具。
虽然丛琦跟她提过可以通过网络沟通,但梅沙还是以“面对面交流需求能更明确”为由多次上门。
好在她很懂分寸,知道过犹不及,上门过四五次后就不再来了。
原计划待上半个月就回家,没想到意外来了,丛琦在海市足足待了快一个月。
中途暨和北原本要来一趟。
不巧,元市那边出了事,跟自家煤矿倒没关系,是肖家沟煤矿发生特大瓦斯爆炸,36人丧生,结果在随后的追责过程中却因层层转包无法找到责任人。
自家煤矿离肖家沟不远,同属一个县城,因此都被上面叫过去开会警告,以及查有无转包情况。
这一调查,扯起皮就花了七八天。
等那边搞完,暨和北还回了一趟榕城处理积压工作。
丛琦怕一个人带两个孩子回家不安全,毕竟这时候人贩子现象挺严重,好多新型抢娃手段,而郦慧心和秦可可又到甘省拍戏去了。
于是只能等暨和北忙完来接人。
暨和北七月底来的海市。
当时丛琦初稿已经出来了。
一开始“随便”的项美兰看完设计图眼睛一亮,又添了不少她自己喜欢的元素,她脸上笑容多了不少,看得出来夫妻俩似乎谈得不错。
反倒是梅沙,从“要求细致”到“都行、都可以”。
而暨和北回来那天,梅沙刚好过来看设计图。
“暨总!”
暨和北一进门就听到一个激动陌生的声音。
若不是还夹杂着儿子熟悉的打闹声,冷不丁看到陌生脸孔还要以为自己走错门呢。
“你好。”
他神色淡淡,礼貌颔首。
没有喊保姆,也没有喊丛琦,打完招呼直接推着行李箱回卧室。
花几分钟冲了个澡换好干净衣服就去玩具房找儿子们。
路过客厅时,丛琦正好拿着手稿出来,看到他,眼底一瞬间迸发出惊喜:“回来啦。”
顾及客人在,丛琦没热情的扑上去,而是挥了挥设计稿,道:“我先忙,一会儿再说。”
“嗯。”
两个小崽子这么久没看到爸爸,突然见到人开心坏了。
哇哇直叫唤。
“爸爸,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有没有带礼物咧。”
“……有,一会儿你和哥哥自己找,好不好?”
“好~~~”
每次自己出差回家的礼物对小哥俩来说就是刺激的寻宝活动,他们超级爱玩。
可话又说回来,有什么是他们不爱玩的吗?
一岁多时,连亲兄弟脱下的尿不湿上的“黄金便便”都玩过,一想到暨二宝差点抓着他哥的粑粑往嘴里塞,暨和北看着他现在傻笑的样子,脸上都有些一言难尽。
可惜暨二宝小朋友不知道爸爸想起了他的黑历史。
扑腾着腿儿要爸爸背呢。
他往背上爬,
暨大宝则往怀里窝,
两个孩子嘻嘻哈哈,但暨和北能感觉得到许久不见让他们感到不安全了,这才拼命黏着他。
他温柔地安抚着小家伙们的情绪,等他们彻底放松,可以离开他自己玩了才回客厅。
而此刻丛琦跟梅沙已经沟通得差不多了。
恰好阿姨喊开饭,丛琦顺势邀她一道用餐。
梅沙一直想跟暨和北聊聊院线改革的问题,自然没有推辞。
对合作她非常急切。
因为如果能谈成功,她就有打败哥哥弟弟成为家族继承人的筹码。
这算是他们这个“封建”的家庭,唯一不那么封建的地方。
当然,或许爷爷是觉得给了机会,自己也抓不住,也比不过家里的男丁们。
但她偏偏就是要试上一试。
所以去年正式文件出来,得知院线降低准入门槛,支持民营资本、境外资本进入,企图用“鲶鱼效应”激发市场竞争活力后,她就在寻找可靠的合作对象。
但联系了几家,要么已经谈妥容不得她插一杠子;要么根本不看好翻牌成为院线公司。
所以,她将目光放在了星空影视。
星空的优势在于有独立的影视制作中心,还有不少当红艺人的经纪约。
但此前她其实很犹豫,因为星空影视虽发展快,明面上的资本不及盛瑞雄厚。
而盛瑞开的条件又太狠,直到成舒婚礼,她发现星空影视背后是星海地产、星耀科技……
那跟星空合作就远远优于找盛瑞了。
这事她本该跟丛琦商谈,可丛琦似乎真的一点不管星空的运营,也不懂这方面。
所以她才打算越过丛琦跟实际的主事者暨和北谈。
饭桌上,梅沙一直在找话题切入口,但始终没找到。
因为丛琦二人跟自家不一样。
自家吃饭时小孩不让上桌,由保姆带到旁边喂。爷爷在桌上时大家必须遵守食不言的规矩,除非谈到公事,但那也只有男丁才有发言权,像她、妹妹跟嫂子没有发表意见的权利。
而眼前的夫妻俩自己照顾孩子吃饭,嘴里在讨论小孩这半个月闹出的笑话。
这是她没有经历过的家庭氛围,很温馨,温馨到让她无所适从。
丛琦中途也意识到怠慢了客人,贴心的将话题拐到她感兴趣的电影领域。
梅沙感激的看了丛琦一眼,深吸一口气。
放下筷子无比认真道:“暨总,我想跟你谈个合作。”
暨和北抬眼瞥了她一下,视线挪到丛琦脸上,脸上浅笑着给他夹了块牛腩。
浑然不觉自己也吹了一把枕边风,虽然没开口。
“梅小姐,你想谈什么?”
他不想吃完饭还得谈工作,只想让对方速战速决。
梅沙便将成立院线公司的想法说了,暨和北边听边注意着两个孩子,看他们吃了一半就嚷嚷着下去,暨和北冷声:“吃完才能去玩。”
“抱歉,你继续。”
梅沙:“……”
“……改革初期很多人都在观望,如果我们能抢占先机,未来肯定可以反哺到星空的影视投资项目上,暨总,你觉得呢?”
暨和北嚼掉最后一口饭。
拿起旁边手帕擦了擦嘴,又喝了口水,十分无情地问到:“星空要什么有什么,为什么非得跟你合作?我可以自己做,不是吗?”
梅沙脸色嘴巴顿时抿紧,努力摆出自己的优势。
“我家有长辈在广电任职,而所有院线引进片子都需要相关部门审核,暨总,我的加入绝对会让项目如虎添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