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段戏份,很残酷也很真实。
大家对刘峰的反应都有一个自我理解的情境在脑海之中,该怎么演,能演到什么程度?
可真正到陈昊去饰演的时候,还是让所有人震惊。
于无声处听惊雷。
沉默的刘峰,坐在那里,保持着以往该有的姿态,双手微微握拳放在双膝之上,面对着询问他的人,他希望是沉默的,希望可以是公正的,甚至于他希望自己去受到该受的惩罚,但他表白这件事,他不认为有什么不对的,或许那一个拥抱,他也解脱了,此时此刻,他不再是大家眼中的活雷锋、神圣到不可侵犯的那种圣人,他是一个普通人,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纽襻。
我没有!
陈昊脑海中的版本里,这一场戏到这刘峰就爆了,先是怒吼我没有,然后喊着我没有你们想的那么流氓,推开询问他的人,大吼着你们才TM是流氓。
小说里有很细致的描写,但那是小说,当陈昊看到剧本对照脑海中《芳华》时,哪怕刘峰的手真的攀上了,也绝非是猥-亵-的想法,在电影之中,也只是一个拥抱,或许在拥抱过程中,有不小心的触碰,而林丁丁的事无巨细,也只是因为幻灭之后不想背负腐蚀别人的罪名,她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干,为什么那样一个大家眼中纯粹的人,会想要对自己那个样子,为什么别人看到了,都说自己是自己的错,自己什么都没做啊。
从询问的人对刘峰的状态就可知道,引导,会让想要彻底解释清楚并且将自己摘出来的林丁丁,说出很多不算偏颇但也绝非事实的话语,而这,大大刺激到了刘峰。
陈昊的理解中,这一声我没有,他只是从坐到站的过程,那是一种我想要为自己说句话的愤怒,我的行为是错误的,但我的思想却不是你们想的那么肮脏,在那样一个告白的时刻,虽说有靡靡之音的影响打开了刘峰心底那扇门,也只是打开而已,真正内心他对告别是觉得无比神圣的,即便是错误的,也是神圣的,这份神圣不以别人的观感该去被亵渎。
“我没有。”
站起身,声音洪亮,却不是愤怒的表情,他只是站起来,然后以之前没有的目光看着对面询问自己的人。
这种询问,都是一方高高在上,一方需要做的是低头认错,突然之间几个询问他的人在刘峰眼中看到了明亮,那是一种不该有的神态,是触犯了他们这些人询问目的的明亮,这可不行,这种人可要不得,他不承认自己的错误,那就是与我们对抗,这种份子,必须打压必须给予惩罚。
从来不会对别人动手的刘峰,抓着对方的衣领将其狠狠推开,陈昊的演绎多几分笨拙,他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全凭本能在做,然后被人扭着胳膊按倒在地,他不是吼出来的,只是冷声之中带着几分不屑。
我是做了,可我的想法是神圣的,追求爱是每一个人的权力,如果你们问我的错,我认。可你们如此玷-污-我的人格,我不能认,比起我做的一些事所犯下的错,你们现在的思想才是真正的流氓。
“你们,才TM是流氓!”
人在被按倒的情况下,以异常镇定的声音,冷冷的咬牙吐出这几个字,听的人是什么感觉,在现场这些观摩的人,是感受到了一种破灭,一种原来如此的感觉。
林丁丁是觉得一个活雷锋的形象被幻灭了。
刘峰则是觉得自己世界观的一部分被破灭了,就觉得一下子动力没有了,这之后的戏份,离开文工团,就只剩下追忆了。
完全跟所有人想的不一样的演绎,刚开始小钢炮也有点诧异,觉得有点不太合适,作为一名观众而言,他感受到了一种冲击力,这样的演绎似乎要比剧本中给刘峰的设定,更具有冲击感,带给整个剧情的感觉也是不一样的。
刘峰,不该是完完全全被观众心疼的那个角色。毕竟,他强抱了林丁丁,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错误,不被发现私下还好,被发现了那就是错误,犯了错接受惩罚是理所应当。如果脱掉‘活雷锋’的外衣呢,正常一个普通战士做了这些事,是不是也要受到惩罚,为什么到他这里大家会觉得有点委屈有点心疼呢。
是因为他总做好事吗?
是因为他是学雷锋标兵吗?
是因为他将进修的机会让给了别人吗?
奖与罚,很多时候并不能互相抵消,刘峰作为一个好人的设定存在,不是完人,在现代人的视角里,追求爱情是他最神圣的权力,他这么做了,因为时代所以他只能是黯然离开。
小钢炮看得深,也对陈昊了解深,知道他这么演的潜台词,那是要将后面的剧情都连起来,给大家一个真正刘峰鲜活的形象。刘峰在战争中留下来殿后等待支援,那靠坐在车旁的眼神中,是追忆曾经的青葱美好,怀念曾经的文工团岁月。
实际呢?
一个文工团的战士,到了一线部队,还提干了,是副连级别,不看电影单看这两者之间在未来体现的价值,这刘峰还算是因祸得福了,又赶上战争,还能作为一个小队伍的指挥官,这证明在上级的眼中,刘峰是值得被信赖的,想想那战争打下来之后,以刘峰的年纪,未来可是要比在文工团碌碌无为做个修理工黯然退伍,要好很多。
就这一场戏,小钢炮想通了之后,第一时间站起来给陈昊鼓掌,还怕旁人不明白,直言陈昊给了刘峰这个角色真正的血肉,也给了当代观众观看这部电影的一个视角,不再觉得很多地方是模糊的充满了非现实主义的。
总而言之一句话,刘峰直到离开部队之前,没那么惨。他的初心也没有变,他还是那个‘活雷锋’,到未来大时代的变迁他依旧是他,战斗英雄独臂,不一定会离开部队,影片中没介绍,谁知道咱们的刘雷锋是不是觉得自己不能百分百的为部队做贡献了,觉得自己可能是累赘了主动离开。
做小买卖被欺负,那不是社会的正常形态吗?我们看的是电影视角,是主角观感,郝淑雯作为剧中人,道出了刘峰受欺负她无法忍受的地方,他是残疾军人,这个军人要比残疾两个字力量更重;他是战斗英雄,他差一点把生命扔在了战场上,保卫国家和平,你们有什么资格欺负他。
关于刘峰的初心未变,这一点在很多地方都呈现出来,那一场数分钟的战争戏里面,刘峰两次脱离指挥官身份的战场脑残行为,一是为给受伤战友拿急救药,一是不顾一切去救深陷沼泽的战友,两个行为都不是指挥官该做的,也都造成了更大的损失,如果你摘出来看,这才是那个刘峰,那个就算被送到了伐木连,就算上了战场依旧内心不忘初心的刘峰。
陈昊的刘峰一拿出来,这角色的魅力,首先就是告诉所有演员,我是男一号,可我的戏份并不是完全的主导地位,但我是男一号,有限的戏份并不能成为我作为男一号是整部戏最集中焦点的事实,或许你们会觉得我演的这些多数观众看不出来,他们才不会深究一些东西,你的层次太多反而会让观众看不懂。
我只想问一句,当有人做了引导之后,你们看懂了吗?
退一万步讲,就算看不懂,我所饰演的刘峰,单纯只看画面,你们觉得怎么样?这一场戏剧本想要的效果,是不是都有了。
答案是肯定的。
而这,恰恰是陈昊最厉害的地方,无论你从什么角度,无论是什么观众去看,都会鼓掌都会觉得他演的好。
这,就是影帝级别的表演吗?
看过了陈昊的刘峰,大家都沉默着,紧接着在一天时间里,集中拍摄的刘峰戏份,如行云流水,若不是搭戏的人稍有失误影响进度,大家都有一种感觉,除了大群戏之外,刘峰的戏份,陈昊一天就能演完,你旁观去观看实在是找不到半点的瑕疵。
晚上,到了大家最期待的戏份,先是刘峰在林丁丁那里听到了邓丽君的歌曲,一下子让他的心如同洪水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平日里能够压抑的情感,似乎找到了一个冲出心房的小路,而独处,更是成为了这条小路上的照明设备。
小迪从下午就始终将自己一个人关在车里,晚饭也没有吃,她想要拍完这场戏再吃,这也是一场林丁丁这个角色最复杂的一场戏,因为突如其来所以没有任何防备,很多东西就会直接展现出来,没看过陈昊的表演她还有点信心,这一天受到的打击太大了,也才知道《夏洛特烦恼》至今,这个男人的进步有多么大。
“我只是一名好的演员吗?”陈昊问小迪。
“当然。”
“那你是一名好的演员吗?”
“……”
“你也是,所以,我很期待晚上跟你的对手戏。”